做蓋世英雄,娶絕世美女?有趣!”歐陽仝匆匆收起詫異之色,徐徐道。
朱祁銘怔在那里,許久才恢復了平靜。“歐陽長史,我只是信口一,此語萬不可傳入我母妃耳中。”隨即賠上一副可愛的笑臉。
“為何怕傳入王妃耳中?”歐陽仝笑道:“殿下雖然年幼,但男兒嘛,有此志向也是好的。”
朱祁銘松了口氣,不禁暗自得意起來。
“不過,是否做得了蓋世英雄,殿下了不算,旁人了也不算,天下有一人了算。”歐陽仝的神色顯得高深莫測。
“誰?”王子的好奇心陡然大增。
“太皇太后!”歐陽仝故作神秘地道:“殿下若能得到太皇太后的認同,依在下看來,做蓋世英雄指日可待!”
朱祁銘興奮地道:“皇祖母曾夸我聰明!”
“那好,殿下的機會來了!太皇太后近日常讀《宋史》,據,太皇太后很想聽殿下評史。”
朱祁銘臉上的笑容立馬僵住了,暗道差點被歐陽長史帶溝里了。
平心而論,習武是他所樂意的,而讀《四書》也不算太難,他已過了蒙學這一關,如今只須對照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溫習,粗通其意便行了,至于“發微闡幽”嘛,還得等幾年。
令他頭疼的恰恰是讀史,那個折磨喲簡直不堪忍受!史書上一個個的字或許還認得大半,但它們連在一起是何意思,那就令他大傷腦筋了。那些復雜的人物關系、地理概念、時代背景更是只有飽學之士才理得清。
“人家才七歲。”朱祁銘囁嚅道。
“幾年之后太皇太后肯定要考殿下的策論,可不是談史這么簡單了。難道殿下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談史?抑或覺得自己根就做不了蓋世英雄?”
經歐陽仝這么一激,朱祁銘點頭不敢,搖頭不甘,糾結了好半天,這才硬著頭皮道:“要不,試試?”
接下來的日子里,朱祁銘終于嘗到了寒窗苦讀的滋味,學堂里的讀書時間用滿了,晚膳后還有熬更守夜,幾乎趕上了半大子的讀書強度。幸虧有歐陽仝文解意,他多多少少還是讀出了一點門道。
唉,總算是天道酬勤!
這日,朱祁銘正在學堂膳房用午膳,王妃突然駕到。
喜子趕在王妃入門前悄悄遞了一句話:“殿下過‘做蓋世英雄,娶絕世美女’,此語或許傳入了娘娘耳中。”
朱祁銘聞言雖感不安,但還是心存僥幸:歐陽長史都給了好評,料母妃不會見怪。
這時,王妃帶著一大幫嬤嬤、丫鬟進了膳房,不待兒子見禮,便仔細打量起案上的膳食來,眉頭微微皺起。
就在朱祁銘感覺可以松口氣的時候,王妃冷不丁地道:“做蓋世英雄,娶絕世美女,此話出自何人之口?”
王妃的聲音很輕,饒是如此,在朱祁銘聽來,不啻一聲斷喝。他心頭一涼,囁嚅道:“是那幫廝瞎嚷嚷。”
“是誰瞎嚷嚷?出來,母妃命人將他的舌頭拔了!”
唐戟!朱祁銘腦海里閃過唐戟的名字,不禁暗暗責怪自己諉過于人。唐戟日后必是大明的猛士,那晚又忠心護主,這樣的人怎么能拿來出賣呢!想到這里,硬著頭皮道:“是孩兒信口胡,請母妃不要遷怒于人。”
王妃臉色微緩,“總算還有點擔當。行了,歐陽長史跟你父王了,你這幾日還算用功,看在你讀書不曾偷懶的份上,姑且饒你一回,下次再犯,哼,‘無鹽女’你便娶定了。”
經母妃兩番刺激,朱祁銘留下了心理陰影,覺得娶“無鹽女”是比天塌下來還要大的壞事,心中頓時有個聲音在吶喊。
我要娶絕世
抬眼看向母妃,心頭一緊,乖乖地道:“孩兒再也不敢了。”
王妃見兒子瘦了一圈,虎媽的架勢終究是端不住的,臉上的溫婉氣韻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來。“歐陽長史有事不能前來,等會兒你自己讀史,你父王會帶人考察你的功課。嗯,澶淵之盟有何殷鑒?你仔細想想此事,不定太皇太后也會考你。”轉對身邊兩名嬤嬤道:“典膳所愈發粗心了,好的瑪瑙玉羹湯為何不上?吩咐下去,祁銘的食譜須經宮過目!”
“是!”
送走母妃,朱祁銘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進肚子里,想起母妃提及的“澶淵之盟”,便迅速回到學堂,翻閱《宋史》。
當初,青松道長給他講了許多用史料加工而成的故事,對他影響極深,他曾幻想青松道長能將《四書五經》化著一個個故事植入他腦海,省得再去經年累月地苦讀,可是,青松道長遺憾地告訴他:那是不成的。
受青松道長影響,他樂于讀史,只是后世的史籍深受“春秋筆法”的影響,甚至連“微言大義”也不要了,一味隱,加上文字晦澀,像他這樣的孩子讀起來十分費神,若非有異于常人的天賦,能翻翻封皮,認幾個字也就心滿意足了!
好在有青松道長講的故事打底,加上歐陽長史的解文釋義,他對“澶淵之盟”這段歷史還是印象頗深的。
哦,對了,近來歐陽長史為何總給自己講宋史,特別是“澶淵之盟”這段歷史呢?
而且,皇祖母竟然也對此事上心,莫非與時局有關?
時間緊迫,朱祁銘無暇多想,翻開《宋史》細讀宋真宗紀,卻仍是是一頭霧水。當時宋、遼大軍在澶州城一帶激戰,從史書上粗粗看去,還以為宋真宗親臨澶州前線督戰,不畏生死,不失為一代英主呢。可是,翻開后面的《寇準傳》一看,發現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宋真宗與一大幫朝臣一樣,畏敵如虎,若非寇準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大宋“南渡”的歷史必將提前上演。
看紀看了個糊里糊涂,看人物傳記倒是看出了一些眉目,但遠談不上了然于胸,覺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毫無底氣。這時,王已經派人來催他了。
王的書房位于東苑,掩映在翠竹之間。書房內的陳設簡潔、淡雅,書香四溢,當真是個談史論經的雅處。
王居主座,左手側下坐著兩位賓輔和一位伴讀;右手側下坐著伴講、伴書二人。此五人都是王禮同賓師之人,年齡與王相仿。
朱祁銘敬陪末座。
奇怪的是,上首緊鄰主座處,還坐著一個四十出頭的人,看裝束似紫禁城里來的公公。
朱祁銘好奇地打量了那位公公一眼,那人立即回以一笑,神色很是和善。
座中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顯然,五位“賓師”耐不住寂寞了,一個個躍躍欲試,急待開口闊談。他們平日里哪有露臉的機會?倍感壓抑的宦海生涯幾乎將他們逼成了“深閨怨婦”,唯一能賣弄口舌的地方便是膳房,酒后發牢騷,抱怨科考不公,讓他們這些才高八斗者止步于殿試前,文憑不過硬,屈就于王府做了散官,一身才華無處施展。今日好不容易逮住一個談史的機會,正好一展大才,豈會自甘寂寞?
至于王子嘛,你做做樣子得了,這個年紀連史書都搬不動,談史?還是回爐去多吃點奶吧!
不過,王子,我們會給你刷刷人氣的,事后到處宣揚,你七歲便略通宋史,這個還算慷慨吧?
王與那位公公對了一眼,緩緩道:“四百余年前的澶淵之盟殷鑒何在?諸位可直抒己見,不過,大道至簡,那些虛飾的言辭不要也罷。”
賓輔中的一人急不可耐地搶先開了口:“澶淵之盟解百姓于倒懸,換來了數十年的和平,佐證了一條顛撲不破的至理:和為貴!”
伴講不屑地撇撇嘴,朗聲道:“澶淵之盟未能索回燕云十六州,又輸貢納幣,輸地再輸財,令人咋舌,且城下之盟,《春秋》恥之!其殷鑒在于:畏戰乞和,只能茍安!”
那名賓輔似乎不曾經歷過觀點如此鮮明對立的辯論,如講學時突遭學生頂撞了一般難以接受,當即霍然起身,忿然道:“信口雌黃!宋、遼議和之后,大宋從邊境貿易中賺取的銀子遠多于輸出的歲幣,使得遼元氣大傷,從此一蹶不振。此為大智!哼,那些主戰者是罪人!”
一時間,五人分成兩班,你來我往,言辭激烈,臉紅脖子粗地爭個不休。
朱祁銘詫異地看著五人,拼命在他們身上尋找“斯文”二字。
那位公公一直閉著眼睛,神色淡然,突然睜眼看向王,又笑望朱祁銘。朱祁銘心頭一緊,立馬打起了退堂鼓,很想找個由頭遁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王已然開了口。
“祁銘,輪到你了。”
朱祁銘垂下頭,只覺得心砰砰直跳,良久不出一句話來。
五人消停片刻,匆匆瞟一眼朱祁銘,又自顧自地掀起了新一輪辯論**。
“祁銘。”
王低沉的催促聲透過紛亂的爭吵聲傳過來,貫入朱祁銘耳中,于是,書房內響起了一個稚嫩得很不起眼的聲音。
“敢戰方能言和!”
爭吵聲戛然而止,眾人的目光唰地聚在朱祁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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