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歌剛要出去看看,卻聽見門口傳來關(guān)林森的聲音:“外面不安,還請姑娘留在房間里,千萬不要出來,請房門鎖好,以免宵之輩有機可趁。”
的也是很有道理,現(xiàn)在外面忙忙亂一片,自己出去也沒有什么用處,徒惹麻煩而已。
出事的地點是第二號大通鋪,那一間房里睡著二十個人,雖是大通鋪,其實那價格也是不菲,在這里的大通鋪睡上一晚,比得上在大恒國的京師里最好的客棧里最好的上房了。
因此睡在通鋪里的客人,也并非什么下九流的乞丐趕大車之輩,在各自的國家里,也都是有些錢財。只求和氣發(fā)家致富,絕對不會想著殺人放火惹是非的。
“你們幾個,都出來。”
店老板臉色陰沉的叫那間大通鋪里剩下的十九個人都出來,坐在大廳里。
其實他就算不這么,那十九個人也不會想要留在剛剛死過人,還流了一床血的房間里呆著了,寧可在大廳里坐一夜,坐到天亮趕緊走人。
死者是睡在第五個床鋪的人,從登記的信息上來看,他是一個游商,據(jù)他自己,是來自巴蜀國。
今晚只有他一個人是來自巴蜀國的。
另外十九個人中,有十個是北燕的商隊,有三個是大恒國的商人,還有六個是高高興興準備回家的西夏人。
“你們,剛才有沒有看見什么,聽見什么?”店老板問道,語氣里,竟有幾分公堂審案的意味。
在這鬼地方,三不管,也就只有自治自轄了。
與那個倒霉鬼同屋的人,并不質(zhì)疑店老板用審問的語氣問他們是否有什么不妥,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起了頭:“沒有。”
“趕了一天的路,都怪累的,我早就睡下了。”
“屋里連個燈都沒有,哪能看見什么。”
“我倒是沒睡著,但是也只聽見了打呼放屁的聲音,別的什么也沒聽見。”
“屋子里這么多人,進進出出的,誰知道到底是住客進門了,還是殺手進門了。”
眾住客七嘴八舌,沒有一個人可以提供有用的線索。
“查出什么沒有?”掌柜的是問正在驗尸的伙計。
這伙計看起來縮肩駝背,眼皮子搭著,就好像幾輩子沒睡可不是似的。
但是他手上的功夫可一點都不差,手中一把磨的細細的尖刀,將那個死者的外衣劃開,仔細檢視著傷口:“傷口是圓形的,是用的很尖細的東西,筆直插入心臟,一擊致命,倒是死得快,沒什么痛苦。”
“去,數(shù)數(shù),是不是拿了我的筷子!”掌柜的眉毛倒立,臉上的陰云更加濃密了。
伙計應(yīng)了一聲,跑去了廚房,沒一會兒,又跑回來:“回掌柜的話,今天一共少了四支筷子。”
“這么多!”掌柜的眼睛都瞪圓了。
關(guān)林森輕咳了一聲,指著宇文寒濤:“有三支是他給弄斷的。”
掌柜的雙眼冷冷的掃了宇文寒濤一眼:“很好,一支筷子十兩銀,一共三十兩,計在房費里。”
那么,還有一支,就是兇手拿走的了。
“叫所有人起來,挨個搜!搜不出筷子來,誰都不許走。”掌柜的輕描淡寫的揮揮手,示意伙計們開始行動。
“哎,怎么能這樣呢?”有人不滿了。
這里走商的人,帶著的貨多是不能輕易示于人間的紅貨暗鏢,隨便暴露在人前,很容易就有被賊人盯上的危險。
“誰不愿意被搜,誰就馬上離開這里!”掌柜的聲音冰冷,在這里,他就是土皇帝,他的話,沒有人可以違反。
當(dāng)然有人是不服的。
“你收了我們的錢,就好好的做好你的事就行了,不要多管閑事……”那人的話音未落,眼前一花,一個伙計的身形如鬼魅一般,欺近他的身前,一出手,便是要害,那伙計捏住他肩頭大穴,令他身軟麻動彈不得。
“先搜搜這個人,如果他不是兇手,就把他和他的東西,一起扔出去。”掌柜的面無表情。
早有伙計將那人的行李包裹從房間里拿出來,那人就這么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脫光了身的衣服,細細的搜查,所有的行李也都被打開。
“沒有東西。”
“他身上沒有什么力氣,無法用一支筷子插進死人心口。”
掌柜的點點頭:“嗯,扔出去吧。”
“是。”
那人大聲求饒:“掌柜的,求您開恩啊,這外面刮著黑風(fēng)暴呢,剛才是我錯了,是我多嘴,我再給您加錢,行不行?求求您,饒我這條賤命吧。”
伙計停下動作,抬頭看著掌柜的,等他示下。
掌柜的手里慢條斯理的晃著一碗茶:“怎么,他是你們的老板,還是我是你們的老板,你們到底聽誰的話?”
那幾個伙計顯然也是十分怕他,忙賠笑著:“當(dāng)然您是老板,的們不是想,這人既然要加錢,萬一您老想要多賺些錢呢?”
“錢?這種大膽妄為之徒的錢,還是給他自個兒留著在黃泉路上賄賂鬼用吧。”掌柜的不耐煩揮揮手。
那伙計點頭哈腰:“是是。”
一邊就將那正在哀嚎著的人給拖走了。
“慢著。”鳳歌走出來,向掌柜的笑道,“開門做生意,只求多賺錢少生是非,老板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
掌柜的雙眼低垂,看著手中茶湯,語氣不陰不陽:“你也想來教訓(xùn)我?”
周圍的客人看著一個美麗可愛的姑娘,竟然不知死活的也想去惹這個可怕的老板,心中不忍她被老板扔出去,忙勸道:“姑娘,事不關(guān)已,高高掛起,你千萬別惹他啊。”
“是啊,這黃雕,這是一言不合就能殺人的,哪家的官府都管不著他,他就是這片戈壁的皇帝。”
鳳歌謝過這些關(guān)心她的人,笑著對掌柜的:“便是皇帝,也不可草菅人命呀。”
“我又不是皇帝,你們在我的地盤上呆著,就得聽我的,我看你是一個姑娘家,不與你計較,你要是不識好歹,便與他一起出去。”
見掌柜的如此堅決,鳳歌神情猶豫,不欲與掌柜的發(fā)生爭執(zhí),但那人見這么多人中,只有鳳歌一人替他話,便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對著鳳歌連連磕頭:“若姑娘能救我一命,我愿將家產(chǎn)一半獻給姑娘。”
旁邊的人先笑起來了,一個睡大通鋪的人,家產(chǎn)再多也有限,誰會為了這點財產(chǎn),在黃沙道上與這出名剽悍的黃雕發(fā)生爭執(zhí)。
鳳歌也不是沒見過人為了活命而磕頭求饒,這人的行止并不能打動她,但是不知何時到她身邊的高真北卻在她耳邊輕輕了一句話:“一定要留下他的性命。”
“唉?”鳳歌不解,但是那人已經(jīng)被兩個伙計扯著胳膊往外拖了,來不及多問,她忙大聲:“今天這人,你留也要留,不留也要留!”
“嗯?”黃雕如鷹一般的銳利目光盯著鳳歌,似乎要看透這個粉雕玉琢般的姑娘是哪來的勇氣,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看衣著與出手闊綽的程度,也許是大恒國什么世家的女兒,“姑娘,想來你家里人必是愛你如珍似寶,凡有要求必然依從,不過,這里可不是你家里,我也不是你家的下人,不過看你住在上房,給你幾分面子,要是你再不識相,休怪我不客氣!”
“我倒想看看,閣下想如何對我不客氣呢?”鳳歌微笑。
黃雕在道上也是見慣了有些女子仗著自己生得模樣好,便行事乖張:“看來今天黃爺若是不給你一些教訓(xùn),你難消停!!”
他揮了揮手,站在陰暗處的另外兩個伙計上前,躬身行禮:“老板。”
“來,送這個丫頭出去,吹吹風(fēng),涼快涼快。”
那倆伙計答應(yīng)一聲,便上前去想要抓鳳歌的肩膀。
鳳歌的腳連動都沒有向后動一步,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那兩個撲過來的伙計,在伙計的手將要抓住她的瞬間,她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揚。
旁邊的人都替她擔(dān)心:“哎喲,這個漂漂亮亮的姑娘,一定是被家里人慣壞了,哪知道外面的險惡。”
“這孩子這么,家里人怎么也不找個懂事的帶帶她。”
“哎喲!!”
“撲通!!”
“哐啷啷!!”
那兩個伙計,還沒鬧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覺得自己伸向鳳歌的手被緊緊捏住,接著,整個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了起來,憑空飛出好遠,“撲通”一聲落在地上,去勢未減,身子在地上向前翻滾,最后“哐啷啷”,撞倒了擱在墻邊的博物架,架子上的東西盡數(shù)摔在地上,一地狼籍。
能在這間旅店里做事的二,也不是干等著老板吩咐才會做事的憊懶之徒。
兩個伙計被打翻之后,早有七八個伙計搶步上前,一擁而上。
關(guān)林森赤手空拳,指東打西,每一拳每一腳都沒有浪費,很快,那些伙計,也盡被打翻在地,在地上捂著傷處,痛呼翻滾。
黃雕的臉色未變,冷冷地看著他:“你與這丫頭是親?是友?”
“非親非故。”
“你為什么要替她趟這渾水?”
“她請我吃飯。”
黃雕一愣,這才想起,剛才鳳歌將自己吃了幾口的黃燜雞端去給他吃。
“有沒有興趣跟我干,只要你跟著我,包吃包住,每個月還有五十兩銀子。”
圍觀的人群里又發(fā)出一聲驚呼,這價碼,簡直趕得上知縣三個月的俸祿了。
關(guān)林森冷冷的吐出一個字:“不。”
“為什么,如果你嫌價錢低,我還可以再加。”黃雕不信這事上還有不愛財?shù)娜恕?br />
“因為你長得不好看。”關(guān)林森平平靜靜的一句話,出了亙古以來的宇宙真理。
黃雕的確長得不怎么樣,尖嘴猴腮,常年在沙漠里生活,在風(fēng)吹日曬之下,皮膚老化的厲害,四十多歲的人,一張臉如同六十多歲般的溝壑縱橫,下頷上幾根稀疏發(fā)黃的胡須或彎或曲的貼在下巴上,眼睛也整日瞇縫著,好像總在算計著什么似的。
圍觀的住店客人默默的看著這一幕,想笑,又怕笑出聲來得罪了黃雕,一個個強行憋著,臉漲得通紅,有幾個實在憋不住的,快步回房,將頭捂在被子里大笑出聲。
面對人才,黃雕忍了忍,還想掙取一下:“有了錢,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
“能買得到的女人,都不是我喜歡的。”關(guān)林森堅定的搖頭。
收買不成,黃雕惱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罰酒!”
“誰要吃罰酒呀?待奴家為這位客官斟來。”甜膩如蜜糖般的聲音,隨著清脆的銀鈴聲,一路從后廚出來。
傳中,黃沙旅館里最可怕的不是老板黃雕,而是老板娘梁晶晶。
梁晶晶現(xiàn)在就站在那里,微微一笑,身上下透著成熟女性那種致命的誘惑,傲人的身材,艷若桃李的臉龐,一頭烏油油的盤發(fā)被兩根簪子緊緊固定在腦后,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好像會話似的,隨便這么一瞄,就讓被掃過的人覺得她那目光里含羞帶怯,有無盡春意。
最要命的是,她身上穿著的那件衣服,根不能稱之為衣服,不過是一件單薄的抹胸,一痕雪脯在那層薄布下蠢蠢欲動,呼之欲出,一道深深縱線,吸引著所有在場男人的目光。
她似乎也不覺得那些男人這般模樣是對她的無禮,扭動著水蛇般的纖細腰肢,顯得傲人雙峰更加突出。
那股成熟的風(fēng)韻,絕不是鳳歌這般未長成的女孩可比的。
更奇的是,老板黃雕,并不覺得梁晶晶有什么不妥,他只是坐在柜臺后面一副事不關(guān)已高高掛起的模樣。
“這位哥,方才,是你打了我的伙計?”梁晶晶溫柔的問道。
“嗯。”
梁晶晶搖頭:“嘖嘖,孩子家家的,怎么下手這么狠呢,長大了如何得了,還是讓大姐姐來教教你,為人處世的道理吧。”
話音未落,梁晶晶手中忽然多出一條皮鞭,纖手一揚,向著關(guān)林森的身上抽去,若是關(guān)林森遲疑個一星半點,必會被抽個正著。
鞭子快,關(guān)林森更快,鞭梢落空,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炸裂般的巨響,堅實的青磚竟被抽碎了一塊。
關(guān)林森看了一眼那塊碎了的磚:“這可不是我弄壞的。”
“呵呵,那還不是為了你,你可不能不認賬呀。”梁晶晶妖媚的聲音與她出手的狠辣實在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一擊不得手,梁晶晶很快便出第二招,只見大廳之中,鞭影紛飛,如毒蛇一般不離關(guān)林森左右,廳內(nèi)空間不大,手無寸鐵的關(guān)林森很快便被鞭影包圍,最終退入死角,他一腳勾過擱在一旁的長條板凳,鞭子抽在板凳上,看似堅厚的木板凳竟被抽得木屑紛飛。
不過,它也停住了滿天的鞭影,鞭梢因著慣性,卷住了板凳。
關(guān)林森握住長鞭一端,用力扯動,想令梁晶晶撤手,不想,她整個人順勢滾入關(guān)林森懷中,那塊抹胸似乎又向下滑了一些,幾乎掩不住胸前那兩點嫣紅。
“哥的功夫,好厲害呀。”梁晶晶抬起瑩潤如白玉般的手,想要摸上關(guān)林森的臉,只伸出一半,便再不能進一步,關(guān)林森出手如風(fēng),點住她的穴道,令她身酥麻動彈不得。
梁晶晶吐氣如蘭,媚眼如絲:“哥,你點住了奴家,是想要做什么呀?”
“黃老板,我是付錢來住店的,不是付錢來陪睡的。管好你的人。”關(guān)林森面無表情,將梁晶晶憑空拋向黃雕,黃雕身形如鬼魅一般,伸手接住梁晶晶的同時,又解開了她的穴道。
他似乎有些興災(zāi)樂禍:“終于遇上不認賬的了。”
“哼,毛頭子,不識得老娘的好處,偏喜歡黃毛丫頭。”梁晶晶恨恨道,這許多年來,無論是哪國人,只要是異性,無不在她裙下服服帖帖,偏生遇上了這個子,令她顏面大損,“老娘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她!”
“罷了,別再打壞我的東西,你回去歇著吧。”
梁晶晶轉(zhuǎn)頭又看了一眼關(guān)林森,聲音又恢復(fù)了那種膩人的甜:“哥,要是你改變了主意,隨時可以來找我,等著你喲。”
目送著她離開,在場的男人們幾乎同時發(fā)出一聲失落的嘆息。
“十多年前便在江湖上成名的魅姬,就算是送給你們,只怕你們也無福消受,有什么可嘆息的。”話的是高真北,他抱著雙臂,靠在墻上,悠閑的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在場有些人知道魅姬之名,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是專吸男子元陽的魅姬?天哪!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沒想到,竟然藏身在這里。”
“你知道的不少。”黃雕的眼睛,陰惻惻的盯著高真北。
“知道的多一點,麻煩少一點。黃老板,以你的身手,現(xiàn)在大概能勝過這哥一招半式,但是,只怕也要付出一些代價。何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鬧出這么大動靜,既然這個姑娘喜歡,何不賣個人情給她?開門做生意,何必這么講原則。”
在方才的打斗中,黃雕看似心不在焉,其實一直在觀察著關(guān)林森的實力,他得出的結(jié)果與高真北一樣,既然有人給了他這么一個臺階,他也樂得跟著下去。
“便是賣你們一個人情也無妨,不過,就這么放過他,我黃雕以后還怎么在道上混?”
鳳歌知道他的口風(fēng)已松,只不過是要找個理由給自己下臺而已,她朗聲道:“既然黃老板這么給面子,那我就為黃老板找出兇手,給你省點事。”
“原就是要找出兇手,一日查不出來,一日不準走。你這也算不得什么好處。”
“我不僅能查出兇手,還能為老板恢復(fù)青春。”
果然,黃雕的臉色變了:“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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