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希醫院。
門口。
江蔓清已經在車里坐了快半小時，她始終沒有勇氣下車。
車外人來人往，她的心跟著糾結了又糾結。
“咚咚咚——”
不疾不徐的敲窗聲將她猛地驚醒。
她轉頭。
“李叔叔？”
李秘書微笑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問：“蔓清，怎么不進去？”
江蔓清無意識地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李秘書也沒追問，而是指了指不遠處：“對了，江董在那呢。”
二十分鐘后。
江蔓清和江邵東在一家餐廳入座。
“還沒吃飯吧？餓不餓？”江邵東一邊關心問，一邊對著服務員報了幾道菜，最后想到什么，又要了一杯檸檬水和一份甜品。
江蔓清鼻尖忽的酸酸的。
全都是她愛吃的。
“爸……”她開口，聲音里帶著點歉意。
“怎么了蔓清？”
“我……”
江蔓清糾結了許久，一股情緒也跟著肆意折磨了她相同時間，但她始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時，服務員將檸檬水和甜品送來。
江邵東將甜品推到她面前，笑呵呵地哄著：“嘗嘗？我記得啊，我們家蔓清打小就喜歡吃甜的，有次蛀牙了都要吃，攔都攔不住，偏偏啊，你每次都有理，你總說吃甜品心里也甜，吃了甜的每天都是甜的。”
江蔓清只覺鼻尖更酸了。
“爸……”
她沒想到他還記得，她自己都快忘了。
江邵東盯著她，滿臉慈愛，而掩在慈愛中的還有愧疚和歉意：“當初你爸把你托付給我的時候，”他比劃著，心中不無感慨，“你才這么大點兒呢，剛來家里的時候啊，你總是哭，怎么哄也哄不好，但很神奇的是，每次聿琛往你床邊一站啊，你就不哭了，還會盯著他看，所以你打小就黏聿琛，比錦桐還要黏。”
江蔓清一怔。
剎那間，她覺得胸口悶悶的，酸酸的。
“我……”
“不記得了？”江邵東笑。
江蔓清只覺有只手攥住了她的心臟，又酸頭疼又悶。
她……
江邵東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喝了口，隨即放下。
“蔓清啊，”他長長嘆了口氣，“雖然你不是江家的孩子，但從你來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你當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寵著的，但凡錦桐有的，你也有，有時候想起來，我都覺得你比錦桐更像我的女兒，更讓我喜歡。”
放在大腿上的十指無意識地攥緊，江蔓清心中酸澀難當。
“爸……”
“爸一直沒問當年你離開的真正理由，你說你想去你親生爸媽待過的地方，你說你想他們了，其實……是騙爸爸的，對嗎？”
江蔓清的眼眶一下就紅了，控制不住的那種。
江邵東看在眼中，嘆了口氣，將她戳穿：“離開的原因，和……聿琛有關，對嗎？”
空氣，靜滯。
江蔓清死死地咬住了唇。
末了，她才反應過來想要否認：“不是的，我……”
“聿琛性情大變，當初我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今天看到你在醫院外一直都不進去，我突然就都懂了，是因為你，你的不辭而別，你的消失，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打擊。”
江蔓清……臉色發白，像是什么不堪的事公布于眾一樣。
她覺得難以承受。
她還怕，怕江邵東對她失望，明明他把自己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可她……
空氣再度靜滯。
直到服務生將點的菜送進來。
江邵東用公筷夾了她喜歡的龍井蝦仁放到她碗里：“嘗嘗？”
江蔓清僵著身體，沒敢動。
見狀，江邵東嘆了口氣。
“蔓清，”他看著她微紅的眼眶，很是心疼，“你是我女兒，聿琛是我兒子，以前我覺得我很了解你們，可現在啊，我覺得看不透，不清楚你們互相折磨做什么？”
“我……”
江邵東擺擺手，打斷她的話：“我們這樣的家族聯姻很常見，就是我和你媽媽也是如此，但正是因為此，還有了你們三個孩子，我開始明白啊，只要兒女們過的好就可以，你們的幸福不應該被安排。爸爸不在意外界怎么看，你是我女兒也好，是我未來的兒媳婦也罷，都不會改變爸爸對你的態度。”
明明一直在強忍，可聽著這話，江蔓清卻是再也忍不住，一滴眼淚掉落，緊接著越來越多，仿佛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止不住。
“擦擦。”
江蔓清接過紙巾，緊攥著，久久沒有動作。
“現在，可不可以告訴爸爸，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誤會，讓你鐵了心不顧一切地要離開，而且還要隱瞞行蹤和消息？啊？”
紙巾褶皺，成了團。
陣陣鈍痛席卷而來，江蔓清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江邵東嘆息：“蔓清，人這一輩子啊，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能遇到一個喜歡的也喜歡自己的人是難得的緣分，爸爸不想你將來后悔。有什么誤會，有什么事是不能說出來解決的呢？何況為難自己？”
江蔓清猛地搖頭。
“……沒有，沒有……”她一遍遍地重復著這兩字。
眼淚還在繼續往下掉。
江邵東決定狠狠心：“沒有什么？沒有誤會，還是沒有喜歡過聿琛？蔓清，不要自欺欺人，如果沒有，為什么要在消失后回來青城？你應該知道，無論你有沒有進娛樂圈，只要你回了青城，聿琛就一定有辦法找到你。你……”
“爸……”江蔓清抽噎著打斷了他的話，她抬頭，一雙水霧的眸子里是懇求也是堅定，“我……我當初只是一時沖動，我那時還小，情竇初開我以為那是喜歡，可其實……不是，那就是妹妹對哥哥的依賴而已，不是喜歡……”
“是嗎？”
“……是。”
“那你哭什么？在為誰難過？在醫院外為什么一直不敢進去？”
幾個問題一起砸下來，江蔓清無意識攥緊了手里的紙巾。
“我……”
可是眼眶紅了又紅，眼淚掉了又掉，她還是沒能回答出那些問題，反而……她覺得更煎熬了。
江邵東.突然就不想逼她了。
“算了，”他嘆氣，“不說了，爸爸啊，也不逼你了，看你哭啊，爸爸心里也難受，以前的你啊一年到頭難得哭一次。”
回憶曾經種種，他不是不心酸的，但他也明白，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再怎么著急也沒用，很明顯這兩人心里都有著心結，除了當事人，旁人沒辦法替他們解開。
他能做的，能說的，只有這么多了。
“江家發生了這么多事，現在啊我沒什么別的奢求，就希望我的兒子女兒都開開心心的，幸幸福福的。”他笑笑，“吃飯吧，這些天你都忙壞了吧？記住爸爸的話，再忙也要吃飯，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江蔓清忽然覺得握著的筷子有千斤重。
“知道……”她甕聲點頭。
江邵東笑笑，又給她夾了菜。
兩人誰也沒再提先前的話題，包括江聿琛那個名字，江家的事，基本上都是江邵東關心她的生活和事業，問她的近況囑咐幾句。
江蔓清全都乖巧回答，并告知不用擔心，她會照顧好自己。
聊到最后，江邵東既欣慰有心酸，欣慰她的懂事和對事業的追求，心酸于她現在的自我封閉。
一頓飯，兩人各懷心思。
吃完，江邵東將一張銀行卡推到她面前：“這些年爸爸給你打的錢你總是不用，我也知道現在你有能力養活自己，但做父母的，總歸都是擔心的，不許拒絕，拿著，怎么處置都好，唯一的要求是必須要用，不然你就是不把我當爸。”
江蔓清哪里肯收？
可最終還是抵不過他的堅持。
江邵東這才露出開心的笑：“這就對了，拿著吧，密碼啊是你生日，一直沒變，”像是想到什么，他又笑了起來，“瞧我這記性，你生日快要到了吧？爸爸給你好好辦一場生日會，怎么樣？”
江蔓清連忙搖頭：“不用了，爸，接下來工作安排得比較滿，那天……不一定會有時間。”
江邵東明白她大約是不想見到聿琛。
“也好，”他不再勉強，只是嘆了口氣，“那就有空多回家陪爸爸吃飯，錦桐在國外，聿琛住外面，你也是，家里啊……冷清的很，爸爸有時覺得很孤單。”
江蔓清心一揪。
“好……”她應下。
江邵東笑了笑。
又說了幾句話，李秘書進來提醒下午公司還有會議要開，他這才停止了話頭。
江蔓清送他上了車。
之后，她往醫院的方向看了眼，猶豫幾許最終還是沒有過去。
原諒她，她仍是沒有勇氣。
她怕。
江蔓清準備回公寓，然而才坐上車沒多久，手機鈴聲響起，一串陌生數字在屏幕上閃爍。
猶豫了下，她接通。
“喂……”
“是江蔓清江小姐對嗎？”
一道很陌生的男音。
“是我，請問……”
片刻后，江蔓清臉上血色慢慢褪去，握著手機的手無意識緊了又緊。
在車內坐了很久很久。
末了，她終于有了決定，撥通了楊蘭的電話，聲音又低又沙啞：“楊姐，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
盛希醫院，vip病房。
江聿琛睜開了眼。
——
嚶嚶嚶，′o｀*)))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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