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要的桃樹苗都已經準備好了。”侍女歡歡喜喜地跑進淺安暫居在皇宮的住所。
正在焚香的淺安楞了一下,回頭看見姜夜正對自己行禮。
“謝謝。”淺安挺不好意思的,連忙撫起姜夜,“你別這樣,我只是暫居玉沉的過客,請你幫忙已經很不好意思了,現如今,哪能受得起你這樣的大禮呢。”
姜夜淺淺地笑了笑,“受得起,您這么漂亮,連圣上都另眼相看,說不定馬上冊封姑娘當娘娘呢。”
淺安大吃了一驚,連忙捂住姜夜的嘴,“柏云,這種話不能亂說。”
柏云是姜夜想法子買來的牙牌,她的本名已經不能再用了這個宮女的牙牌花光了姜夜全部的積蓄。
“姑娘,我可沒有亂說。”姜夜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推了淺安一下,“圣上詔見,宮人正在外面等你呢說不定等你回來就已經是圣上的人了。”
聞言,淺安的臉色變了又變,“圣上要見我?”
姜夜直點頭,“姑娘的好事近了。”姜夜努力地裝出一付想要攀高枝的樣子,“奴婢想呆在姑娘身邊,到時候也能借姑娘的光芒風光一把”
淺安正欲開口說些什么,門外等候的宮人們卻傳來了催促,又尖又細地聲音在宮殿里響了起來,“請淺安姑娘見駕。”
淺安只好連連往外走去。
淺安一走,這個屋子便空了下來,姜夜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平靜了,臉上一直僵硬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淺安深居簡出,平時也不太見人姜夜一早就瞄好了,誓要到她這里謀個差事。
說來也倒霉,好不容易在華褚皇宮混到了放行的年紀,可偏偏在最后一天碰到了吉爾妮家的爛事,雖然直到現在姜夜還不知道那天究竟在影憑的宸宮里發生了什么,可聯想后來,姜夜也知道那里一定是發生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大事,否則當日桃珠姑姑不會那么謹慎,而且,聽說她呈上去的那份名單,已經全部成了死人,而羽錦宮瘋狂屠戮的理由,居然可笑的是有人偷竊了一根簪子!
若不是姜夜反應快,再遲上一步,恐怕她自己也逃脫不了被殺的命運可就算她跑了,仍然有殺手在四處追查她的下落。
哪個宮女不是盼望放行后同家人團聚,可她盼來了這一天,卻仍然沒法回到家鄉以姜夜在皇宮多年的經驗來看,她只要一回去,自己被抓就算了,還會連累家人。
看著柏云的牙牌,姜夜臉上露出了些許苦笑她花了二百兩銀子,從一個牢籠跑到了另一個囚室!
這個柏云才十五歲,等到二十歲放行出宮的年紀,還得再熬整整五年。
唉可也只有即來之,則安之了。繼續在另一個皇宮做宮女,總好過被外面的殺手滅口吧!
姜夜唯一覺得不舒服的便是就算死了,也不能做個明白鬼!
看著金光燦燦的宮殿,淺安心里有些慌亂。
圣上找她究竟為了何事?
還沒進到宸宮,姜夜便聽到了一陣咳嗽聲鼻尖處縈繞著一股濃濃地藥味!
這個宮殿如同被泡在藥壇子里似的,這讓人很不舒服。
里面的咳嗽一聲接著一聲,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是淺安姑娘么?”說話的那人極力強忍著咳嗽,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淺安加快腳步,越往里走,那股藥味便越發濃烈淺安被熏得直皺眉。
玉沉帝瘦骨嶙峋,完全沒辦法將龍袍架起來,他不過甲子之歲,可在淺安看來,他實則蒼老得超過百歲。
“參見陛下。”淺安雙膝跪地。
玉沉帝又咳了幾聲,“平身你到孤王身邊來。”
淺安垂頭彎腰,緩步走向龍榻。
“抬起頭讓孤王看看。”
端詳著淺安的樣子,咳嗽聲又一次響起
玉沉帝手上拿了塊白帕子,可上面早已經斑駁了無數的血跡。
“是長的不錯。”玉沉帝很滿意地笑了笑,“孤封你為太子妃!”
淺安楞了,臉上全是不可置信。
“孤說的太子是司白。”這一句話,玉沉帝分了三四次才說完,“司白自小不在孤身邊長大,可他才是孤唯一的繼承人,孤這些兒女中除了小桐和司白,別的都是些”盡管兒女們都在想法子算計他,可玉沉帝終究不愿過份的指責那些小輩,擺了擺手,蒼老臉上越發的疲憊了,“算了,不提也罷司白從來沒有求孤做過一件事,可你是第一個讓這孩子開口求孤的人他請孤護你安全。”
淺安垂頭,不爭氣地看見眼淚將鞋面打濕。
“聽封吧”玉沉帝沖著簾子外的太監招了招手。
立刻有人進來,手上端著早已經擬定好的圣旨,“淺安聽封”
沒等那太監念完,淺安立刻跪了下去,“陛下您誤會了,司白公子同我之間沒有一絲茍且之事,淺安不能聽封。”
那傳旨的太監先被嚇到了,自己先跪了,抖得像篩糠,這天下居然還有不想當太子妃的女子?
要知道,這可是太子妃啊!不是側妃!乃正宮太子,未來妥妥的皇后!
一個連家族背景都沒有的民間女子,得到這道圣旨,得是多令人羨慕的事啊!
淺安的話擲地有聲,“請陛下降罪,淺安不能受封!”她又重復了一遍,此語一也,連玉沉帝的咳嗽都止住了。
“怎么?”從龍榻上坐直了身子,玉沉帝一身藥味的臉上多了一絲憤怒,再病的龍,真要發火,也不是凡人承受得了的,“太子配不上你?”
淺安連連搖頭,“不!公子是天上皎月便是九天仙子也配得。”
“那么是你無心于他?”玉沉帝的眼睛帶著寒光,“孤那兒子喜桃成癡你若無心于他,又為何要在九韻山栽滿桃樹等他歸來?”
淺安抿唇頷首,“此生若得公子親睞,安立死足矣。”
玉沉帝的臉上稍微好轉了一些。
隨后又將傳旨的太監打發了走了,“你退下吧孤王有事再詔你。”
那小太監連滾帶爬地逃了。
“即然如此,孤不是成全了你的心意么?”玉沉帝嗅了嗅手里的鼻煙壺,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精神稍好一些,“孤那兒子,雖是桀驁了些,可倒也聽話,孤乃將死之人若是孤的遺言,他必會遵守無論如何,必然會認下孤王親封的太子妃。你為何要拒封?”
淺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開口,“司白公子心里的人不是安此生能跟在他身邊,遠遠的瞧著他,哪怕不說一句話于安而言,已是奢望,再不敢有所苛求,更不敢存有一絲非份之想。”
這話出自淺安真心,玉沉帝看她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
“司白心心念念的人是月華吧!”
淺安大吃一驚,想不到玉沉帝知道的還不少。
點了點頭,淺安回答,“是!月華姑娘才是公子畢生都在尋找和追逐的人也是她才能讓公子喜桃成癡!他們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人間龍鳳。”
盡管如今的淺安已不再妄自菲薄,可有些人哪怕僅僅只有一個名字,卻也是高山仰止,讓淺安終生不可望其項背。
“月華是個好姑娘可惜同司白有緣無份。”玉沉帝又咳了起來,沒一會,那條白色的絲帕又染上了大片的血,使得他不得不更換條新的帕子。
淺安急了,她本是江湖人,向來也不太注重禮節,這會兒也沒問玉沉帝的意思,徑自將自己的真氣輸送過去。
大約一盞茶后,淺安收回了手,自己額上也生不了少的汗水。
“陛下您即知道公子的心意,就請您別用圣旨勉強于他了。”淺安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好幾個頭,“淺安不求富貴,不求功名只想在九韻山守著一片桃林,等桃花滿山時,若能在桃花飛舞里看見公子的身影,就足夠了。”
“”悠悠地嘆息從玉沉帝唇邊響起,“孩子你通過考驗了!”
玉沉帝在這一瞬間變得慈愛起來。
淺安擦掉眼淚,一臉不解地望著眼前那人。
“好孩子你剛才若是接了圣旨,我會立刻把你賜死。”玉沉帝輕笑著,像個調皮的老頭。
仔細一看,淺安這才發現他同司白一樣,都有一雙桃花眼。
此刻,玉沉帝無論從稱呼還是氣質上,都宛若變了個人,“你是空錫樓的人身份復雜!如果你沒得到我的認可,那么我決不會把一個復雜的江湖人放在我兒身邊!即便他要我保你安全,我也會沒有一點猶豫的將你賜死!”
淺安倒吸了一口涼氣倒不是驚嘆自己死里逃生!
只是玉沉帝將她查得那么清楚,自然也知道她在紅鸞閣呆過很多年,且于紅塵里頗負盛名。
這讓淺安的自卑感又一次從靈魂深處浮出。
已經非完璧的自己竟還能得到眼前這個老人的接納么?
按住心口,淺安由衷的感激上蒼!
“盡管心疼這個兒子,可我從來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我撐不了多久了。”顫抖地從枕頭下摸出一支金蓮釵,玉沉帝小心地交到淺安手里,“孩子,你拿著這個”
那支金蓮釵,通體黃金,雖然精致,可顏色已經有些黯淡了,看得出來有些年歲了。這種材質,不過普通黃金,并不名貴,連雕花工藝也算不上頂級上乘。
“這是蓮兒的”老人在念叨這個名字時,臉上無限向往,“就是司白和菀清娘親的遺物我本來打算帶到棺材里的,可現在我轉交給你了,孩子。”
這支金蓮釵突然變得沉重起來,“陛下這太珍貴了,安不能要。”
淺安連連拒絕。
可玉沉帝也堅決不收,“小桐有了景瀾,我也放心了”
如同長者一般地拉起菀清的手,玉沉帝繼續道,“司白這孩子,看似生性放蕩,可實際用情頗深,孩子啊,可這就苦了你了他心怡月華,絕不會輕易改變的。”
淺安唇邊含笑,輕輕點頭,“這也是公子的可貴之處。”
玉沉皇語重心長,“孩子啊!往后的日子,你多擔待他一些細水長流,滴水穿石,真情總會從點點滴滴滲入人心。我的兒子我了解只有像你一樣全心全意,不帶分毫雜的心可以打動他盡管也許需要很多年。”
淺安喉頭哽咽。
玉沉帝又笑了,“回去吧,孩子這支金蓮釵是我最寶貴的愛物,你帶著它吧。”
淺安還欲再次推辭,可玉沉帝看起來卻非常疲憊,“孩子,我困了,你回去吧!”
握緊了金蓮釵,淺安施了個禮,緩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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