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最終太原樞衙里的火被撲滅了,被燒成重傷傷的鄭從讜本人也被不惜代價強行搶了出來但是一心求死的對方卻因此絕食拒藥,因此只是全力維持和救治了三天就咽了氣。
因此難免大失所望的朱邪翼圣,也只能吩咐左右更加嚴密看管好,沙陀軍中掌握的另一位朝廷使相崔安潛以免再出什么的意外和是非了。
畢竟,鄭從讜在武略和兵事上或有不足,但是多年治理的河東道和代北之地,還是頗孚眾望的能臣口碑,名聲也要比行事狠戾果決、殺人如麻的崔安潛更好的多。
可以說河東鎮(zhèn)和代北行營的治下,能夠在連年不止的兵亂當中,獨善其身式的維持下在如今的局面,并且負責籌集和支撐起崔安潛麾下十數(shù)萬討逆大軍所需,鄭從讜及其幕屬從中居功不小。
因此,就算是朱邪翼圣不惜代價全力拿下太原城之后,也未嘗真的想要對方的性命。反而想要好好優(yōu)待和籠絡對方,以為自己日后的治理提供各種名分大義上的便利,減少相應的阻礙和抵觸。
畢竟,這么多年的征戰(zhàn)和當年兵敗后顛沛流離的經(jīng)歷,也讓他多少明白了一些基本事情。自己所率領的沙陀聯(lián)軍終究是外來者想要光憑武功來治理河東各州的萬千唐地人口,不怎么得人心也不見得穩(wěn)固的。
要不然,當初的他殺了大同防御使段文楚之后,明明是坐擁席卷代北之勢,卻在擊敗了朝廷的五路討伐軍其中三路之后,卻被自己治下的百姓給反亂起來,閉關封堵在了云州城外有家不得還。
不得不奔走轉戰(zhàn)蔚州今河北蔚縣、朔州今山西朔縣以為棲身。結果他父子剛剛寇略忻、代、嵐、石等地,后方就有叔父李友金就在部眾裹挾下,攜蔚、朔兩州向朝廷投降結果一路眾叛親離紛紛散去,在藥兒嶺被李可舉的平盧軍打的僅以身還。
因此,想要有效地治理這些唐地州縣并最終站穩(wěn)腳跟,除了大量吸納舊有的官吏和傳統(tǒng)士人,和籠絡那些本地的世家大族來推行文治手段之外,借助以往唐廷的名分大義也是很重要的事倍功半手段。
然后,作為某種后備的補救的手段,朱邪翼圣隨又對著左右交代機宜,火速去將時任代州大都護、陰山府都督、雁北節(jié)度使,代北行營副招討、沙陀三部部落軍使的朱邪赤心給接過來,就任新的代北行營都統(tǒng)招討大使以為主持局面。
雖然這位沙陀部的大族長在塞外回歸之后沒多久,就已經(jīng)被伴隨左右的朱邪翼圣親信心腹,給變相的架空起來而處于半退養(yǎng)的狀態(tài)乃至只能在一眾姬妾當中橫懲威風,而剛剛給他舔了一個未足月的弟弟但如今卻是朱邪翼圣可以擺到臺面上為數(shù)不多的底牌和憑據(jù)了。
就在朱邪翼圣拿下北都太原,開始召回和約束散落各地的人馬而又馬步停蹄的派出許多信使傳檄各地,以為宣揚統(tǒng)治和接管攻打那些尚在抵抗的地方并且從就地歸附的官吏和僚屬當中,大肆重新委派地方的守臣和親民官的同時。
另外一些變化,已然隨著重新打開的太原城門而出現(xiàn)在了河東境內(nèi)了。畢竟,北都太原作為河東道一十六州的首府所在,自然也猬集了大半數(shù)的讀書種子和文人士子。而后在河東的戰(zhàn)亂當中,又陸續(xù)收納了大量各地逃來避禍的難民。
因此,在太原易手的同時,各種紛亂繁雜的余波蕩漾,也不經(jīng)意間回響在了這些朝不保夕的人等當中。
“朝登堂,暮登床,豪門大戶搶你娘”
“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
“吃他娘,穿他娘,打開城門迎。。吃飽穿暖好人間。。”
“這說的簡直太好了,都讓人不敢信了啊!”
這是忍不住要質(zhì)疑和擔憂的聲音。
“窮漢頭上三把刀,租重、稅重、利錢高。”
“貧戶腳下三條路,逃災、乞食、坐監(jiān)牢。”
“田主賬簿響,佃戶眼淚淌!”
“有錢的老爺肥死了,借錢的窮漢逼死了。”
“這話難道說的不對么,難道世上的事情不就是這般的么?”
更有籍此憤憤不平反駁的:
于是,亦有根據(jù)道聽途說的些許傳言,而開始自行發(fā)揮的:
“聽南邊過來的行腳商說過,那里已經(jīng)沒有世家大戶的老爺們了。。”
“那鄉(xiāng)里又是誰來牽頭主持局面呢?總到是要有個可以話事做主的人啊!”
“聽說是讓余下鄉(xiāng)土里男女老幼,共推出一個沒有什么惡跡的殷實人家,作為賦稅差役接洽的領頭人啊!”
而在另一群穿著破落的士子集會當中,亦是有人在拍案叫喊道:
“這啥勞子的分田自營,豈不就是井田公制的上古圣王之道么?難道這些太平賊真如所言,要往繼圣學,再開三代之治么?”
“我看這不過就是漢末時曹孟德的軍屯、民屯并用的故策啊。。只是換了個太平田畝綱略的名頭。。”
“無論是什么故紙堆里的方略和民策,那也好過如今這遍地饑饉,兵火荼毒的河東局面啊!”
“可是,我也聽說那嶺賊對待衣冠人家和官宦舊屬,可謂是殘橫刻毒至極啊動輒就是流放遠遷,骨肉離散而生死兩隔了。。。”
“那又與你我這般寒門庶戶有什么干系。至少此輩在嶺賊手下或能活下一條性命來君不見,如今這北都城外,就連往昔的衣冠和形勢戶,郡望顯赫之族,亦是不得朝夕保全了!”
“難道那些那些胡蠻兵馬中被擄賣市價如豬羊的地方子女,就有過高下貴賤之別么?其中又不曉得多少身居顯赫的父兄親族,要尸骨枕籍其后了。。”
“城中的貴人們只顧保全自家的安危,而不惜自壞守備而獻城于虜,卻怎么還指望他們能夠周顧到外間士民百姓的死活呢!!!”
然而下一刻,就有人跑進來喊道;
“都聽說了沒,那朱邪氏就任了河東節(jié)度使、代北行營都統(tǒng)之后,又要開招賢館,收納地方文士以為佐幕呢?”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們頓然表情各異的騷然起來了,有變成了各種匪夷所思和不屑一顧的非議之聲。
“這沙陀子竟然敢如此肆意僭越,就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么?”
“人家一個代北野人,自持刀兵之盛,已經(jīng)逼得鄭相公以身殉國了,又怎的在乎你個螻蟻的口伐筆誅呢。。”
“也不是這么說的啊,沙陀朱邪氏好歹是國朝八代忠于王事的城傍附番,更有平定龐勛的首功,先主親口聯(lián)宗的所在啊1”
“八代忠于王事,你在說什么笑話難道多年前殺了朝廷的大同守臣,又掀起代北反亂的,不就是他朱邪氏么?”
“還有臉皮說什么忠于王事,難道前年寇掠雁門,如今燒殺河東,致使無數(shù)流離失所的,難道不就是他的沙陀軍么?”
“更莫說是以潰敗之師荼毒各地,如今又想謀取河東的旌節(jié),乃至不惜逼死朝廷的重臣,又是哪門子的忠于王事啊!”
“就是,就是,簡直是無恥之尤!!”
“未見有如此厚顏無恥、指鹿為馬之輩。。”
然而,雖說大多數(shù)人口中都這么憤憤叫喊和發(fā)泄著不滿但是還是有一些人起了某種心思,而眼神閃爍的慢慢退場出去,卻又有些尷尬的在門戶處擠撞成了一團。
“年兄,你這是何去啊!”
“自當是先去出恭了。。”
“那且同去,同去。。。。”
“等等,我也腹中急切了!”
我是同去的分割線
而與此同時的河中府蒲州城今山西省永濟縣蒲州鎮(zhèn)內(nèi)。作為掌握了這處河東道南部要沖和重鎮(zhèn)的河中節(jié)度使王重榮,卻是臉色不虞而有些煩躁的插手在胸,對著一眾屬下厲聲質(zhì)問:
“安邑、解縣今山西運城境內(nèi)的鹽池出產(chǎn),眼下居然出現(xiàn)滯銷了,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你們懈怠了,還是有人居中作祟?”
要知道,這是河中鹽池自從出產(chǎn)以來前所未見的事情了。遠至自春秋時期開始這兩地就在不斷產(chǎn)出池鹽,而又通過河中府所在西北、中原和河東代北的樞紐位置,歷朝歷代行銷各地而從來都是供不應求的結果。
因此,任何掌握了河中鹽池的勢力,也自然擁有了雄踞一方而自持地形勝勢的巨大財源畢竟,古往今來無論歷朝歷代的勢力如何更替演變,是人都要吃鹽買鹽的。占據(jù)鹽池者只要隨著紛至沓來的商旅坐收其利好了。
而這些聚集當?shù)夭甥}的鹽工、鹽丁,以及逐利而來行銷運售的鹽販,因為世代集體協(xié)作和行走各地養(yǎng)成的彪悍秉性,同樣也是當?shù)刂饕獌?yōu)質(zhì)兵源之一。諸如王重榮兄弟所出身的家族,就是世代與鹽池相關的牙兵世家。
但是眼下居然會出現(xiàn)滯銷和積壓這讓王重榮實在難以理解。
再加上眼下已經(jīng)攻入汾州的河中軍主力,卻受阻于州城今山西汾陽隰城的頑強抵抗而明顯進度不利這更讓他越發(fā)怒火中燒起來,而仿若是下一刻要吃人的困獸一般惡狠狠地看著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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