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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牧云記 正文 之九 第一次天啟之戰(zhàn)(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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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九 第一次天啟之戰(zhàn)(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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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面巨鼓擂響,穆如寒江披掛整齊,親自策馬來到大端中軍方陣之間,大喊著:“打了三個時辰,你們親眼看著前軍的兄弟們戰(zhàn)死在前面,力氣和怒火都憋足了,現(xiàn)在右金軍戰(zhàn)了這么久,馬也乏了,兵也疲了,我們大端的十萬中軍還軍容整齊,我們受右金賊的氣已久了,裂土之仇,焚都之恥,今日一并報了吧!”

    十萬大軍一齊怒吼,槍旗高舉,天啟以北百里平原上如同波濤滾動。

    穆如寒江催馬向前,長劍前指,高喊:“中軍!沖鋒!”

    他一馬當(dāng)先,大端中軍各方陣齊出,決堤之洪一般沖殺向右金軍。

    這時,右金騎軍沖殺幾個時辰,已經(jīng)疲倦,戰(zhàn)刀也卷了。碩風(fēng)和葉于高坡之上凝視戰(zhàn)場,猛一揮手,只見右金主營中帥旗搖動,右金騎軍呼哨一聲,部退了回去。前面只留下康佑成的步兵,與穆如寒江的端軍主力決戰(zhàn)。

    若論戰(zhàn)力,端朝這支各郡勤王聯(lián)軍和康佑成的北府軍實在是無法相比。少數(shù)諸侯的精兵大多又都已投入對右金主營的沖擊。現(xiàn)在這支中軍,雖號稱十萬人,卻是由十?dāng)?shù)家兵合成,衣色不一,刀槍粗劣。而對面,康佑成北府軍卻是清一色鐵甲護胸,手中戰(zhàn)刀好鋼粹成,個個高大強壯,雖然只有五萬人,但真要硬碰硬拼,端軍卻還落下風(fēng)。

    轉(zhuǎn)眼之間兩軍絞在一塊,方圓數(shù)十里,俱成戰(zhàn)場,端軍中軍前隊與康軍沖撞在一處,后面幾個萬人隊快步向康軍后方與兩翼包抄過去,意在將北府軍合圍。而康佑成旗號揮動,北府軍分作四大方陣,象洪水間的巨艦,陣形密集,緩緩前推。前方刀盾抵擋,后面弓箭射端軍的后繼,端軍滿野奔涌,卻不能使之陣形混亂。

    碩風(fēng)和葉于高坡之上,凝神望穆如寒江旗號,只見那面火麒麟大旗,于萬軍之中招展,象是大海中的一面火帆。他卻持酒壺冷笑著,任穆如寒江再勇,也不過是水中飄葉,他能殺百人千人,卻也不能憑一人之力救大端朝。只要穆如寒江帥旗一倒,聯(lián)軍縱有百萬,也不過一盤散沙,復(fù)有何懼?

    于是轉(zhuǎn)頭笑對諸將道:“諸位,請去取了穆如寒江的人頭來與我下酒。”

    那右金戰(zhàn)將是悍勇狂徒,只等這句話了。當(dāng)時各部勇士狂吼一聲,舉酒壇狂飲數(shù)口,烈酒潑滿身,撕去戰(zhàn)甲,**了上身,就上馬引各自近衛(wèi)精騎沖下高坡,七八股煙塵,追風(fēng)馳電,向大軍之中那火麒麟戰(zhàn)旗而去。正是海中游蛟襲擊水雄鷹,自北陸與牧云寒一戰(zhàn)來,他們好久未遇如此讓人激奮的對手了。

    碩風(fēng)和葉放聲大笑,仰望云天,今日他長纓在手,要捆縛大端朝這條負(fù)隅的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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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西面殺聲大起,碩風(fēng)和葉驚轉(zhuǎn)頭望時,卻見一支精騎,不過千余人,直沖山下而來,為首一將,銀甲紅披,手中長槍飛舞,如飛龍?zhí)胶#钃踔耍匡w栽出去。那不正是穆如寒江!那戰(zhàn)場中旗號之下,卻原來只是替身。

    碩風(fēng)和葉這次再不敢安坐地榻,跳上戰(zhàn)馬逐鹿,舉起寶刀血色,喝道:“與我巍,亂箭射死!”

    碩風(fēng)和葉身邊有勁弓神射手三百人,喚作“赤嵐”,所用箭翎為赤紅色,乃兇隼之羽,急射出去時,如長虹貫空;又冠插紅翎,策馬奔馳時,紅翎舞動,如火龍飛逐;若是堅守不動時,又象烈焰火炬,風(fēng)吹不熄。一旦箭雨射出,千人無伏身。

    赤嵐依令射出,射倒穆如寒江身邊精騎一片,但穆如寒江的戰(zhàn)馬凜洌卻是太快了,穆如寒江只撥擋了一輪箭支,就已沖入右金近衛(wèi)騎兵的陣中,殺在一處,赤嵐也無有用處。

    碩風(fēng)和葉高坡之上笑道:“你還能從我精銳近衛(wèi)中殺出來不成?”但話音未落,卻看見近衛(wèi)騎軍們?nèi)搜鲴R翻,穆如寒江殺出一條血路,近衛(wèi)軍雖多,怎奈他騎術(shù)如風(fēng),幾個沖折,便被他甩在后面。

    碩風(fēng)和葉有些變了臉色,忽聽破空聲響,一箭疾飛而來,正中他的頭盔,將長雉翎射落,碩風(fēng)和葉驚得大叫一聲,馬上一晃。不想穆如寒江數(shù)十丈外,疾馳之中,還能有如此箭法。他不敢再冒險,拔馬直向一邊奔去。三百紅翎赤嵐騎與五百長刀朔風(fēng)騎緊緊跟隨護衛(wèi)于他。

    穆如寒江舞槍大呼:“不要放走了碩風(fēng)和葉!”率僅有幾騎緊緊追趕。右金大軍從四面涌來,奔突沖撞,卻阻擋不了他狂馳如電,遠引弓,近奮劍,所到之處,右金騎士紛紛落馬。但卻有更多騎兵涌來,將他漸圍入核心。

    碩風(fēng)和葉勒馬回望,只見風(fēng)雷滾滾,數(shù)百騎兵圍繞數(shù)騎廝殺奔逐,四面又有大隊騎兵包抄,絞成一團,象是漫天黑云正裹在一條銀龍之畔,卻始終掩不住它的矯矯身形。

    他長嘆道:“如此勇將,為何卻生在端朝末世。縱有擎天之力,卻無回天之時。只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一腔孤傲也!”

    38

    大端城樓之上,牧云笙正觀望著這場大戰(zhàn)。雖然戰(zhàn)場之上,端軍將北府軍團團巍,但是混戰(zhàn)幾個時辰,北府軍卻依然陣形分明,緊聚為幾大團,雖然外圍的士兵不斷倒下,但旗號始終不亂。

    牧云笙不懂戰(zhàn)法,卻也能看出端軍的疲憊,許多戰(zhàn)場邊緣的軍士,已經(jīng)沒有了沖殺上去的**,也沒有將官來督導(dǎo),有些甚至就地坐了下去,這十余萬人,卻只有二三萬人在戰(zhàn)斗,而對方的北府軍卻一直在旗號的號令下,緩緩?fù)七M,象鐵磨碾碎散沙,這樣下去,戰(zhàn)局其實已經(jīng)注定了。

    牧云笙忽然明白,人們在打一仗沒有希望取勝的戰(zhàn)爭,又也許他們來沒有企望過勝利,只是因為時運走了到這一步,每個人都要去臺上亮個相,或者盡忠戰(zhàn)死,或者膽怯逃生,扮演完自己該演的角色,便謝幕而去,如此而已。

    而自己,扮演的又是什么個形象呢?亡國的昏君?悲劇的終點?在最后一幕時,隨著自己國家的旗號一起墜下城樓,引來一個將新生國家的開國者們的歡呼聲,然后大端朝的幕落去,新的大戲又上演,只是后人如何評,不得而知。

    突然有人驚呼:“右金軍!右金騎軍!”

    牧云笙轉(zhuǎn)眼望去,西北面,竟然有一支青色鐵騎,滾滾殺來,人數(shù)足有一萬以上。旗號上書“赫蘭部 鐵轅”。右金軍最精銳的赫蘭主力,竟是繞行數(shù)十里,潛至端軍一側(cè),現(xiàn)在才投入戰(zhàn)場。之前碩風(fēng)和葉把自己近衛(wèi)軍都遣了出去,身邊只有數(shù)百孤軍作為護衛(wèi),以至于被穆如寒江偷襲,原來卻是把最利的劍藏到了最后亮出。

    右金各部軍中,赫蘭部最為兇悍,端軍盡皆畏懼,此時直沖端軍后軍側(cè)翼。這端朝后軍也是多股諸侯中最弱的雜軍組成,只為守衛(wèi)城門與作為預(yù)備隊使用,就是最無戰(zhàn)力的一支,又沒有穆如寒江督陣,此刻遇襲,頓時大亂,一看右金軍勢不可擋,那箭象雨絲射進山洪中一般,高大戰(zhàn)馬卷地而來,眼見要踏平一切,哪還敢抵擋,轉(zhuǎn)身便開始奔逃。

    牧云笙只看著前方連交手都沒有,端軍象倒塔似地轟然潰去,奔逃向北門而來。前面的人涌到城下,大喊:“快開城門!”

    一旁姬昀璁道:“不能開!若敗軍擁入城門無法關(guān)上,被右金軍沖進來,一切都完了。”轉(zhuǎn)頭對將領(lǐng),“敗逃之伍,按律如何疵?”

    那將領(lǐng)躬身道:“明白。”轉(zhuǎn)身向城上弓箭手高喊:“放箭!”

    亂箭射下,城下一片慘呼之聲。有傷者身中數(shù)者,在城下大笑:“吾等為國血戰(zhàn),就是這等下場么?哈哈哈哈……”

    牧云笙再也無法忍住,傳令:“開城!”姬昀璁與眾將都驚道:“一旦右金軍沖進來,玉石俱焚。”

    牧云笙嘆息一聲:“若是失盡天下人心,還要這空城何益?開城!”

    吊橋隆然放下,城門開啟,敗軍一涌而入。而有快馬的右金軍,混在亂軍中沖殺而來。牧云笙命令弓箭手瞄準(zhǔn)攢射,將他們紛紛射倒城下。

    而轉(zhuǎn)眼右金大軍殺至,離城門只有半里。將領(lǐng)喊:“快關(guān)城門!”但敗軍涌在城門前和吊橋上,哪還關(guān)得上,眼見右金軍殺到城下,刀砍馬踏,城前一片血雨。

    牧云笙見已千鈞一發(fā),下令:“落閘!”那城門之后,備有千斤巨閘,專為城門失守時所用,一旦落下,毀去機構(gòu),縱然奪取城樓,也再無法開啟。

    有士兵沖入城樓,扳動鐵鏈。卻突然被一箭穿過咽喉。眾人驚望時,天空許多翼影直下,卻是路然輕帶著羽族箭士落在城樓上。

    “路然輕,你為何要助右金人奪城?”牧云笙驚問。

    路然輕卻坐靠在城樓檐角上,仿佛乘涼一般望向遼遠沙場,在那里,無數(shù)人正如螞蟻一般拼殺。

    “我的棋盤上……來只有右金與宛州爭鋒,卻從來沒有算你們這些卒,沒想過你們居然能聚攏諸侯合兵一處,與右金抗衡。”他拈著那潔白長羽在鼻尖輕點,微微笑著,“若是因為你們使右金軍傷了元氣,守住天啟,把右金和宛州軍隔在天啟城兩側(cè),豈不是我布的右金與宛州軍相爭的好局就成空了?只好再輕輕動一動手,拔動一下棋盤。”

    他一揮手,箭如雨下。牧云笙一揮手,憑空中展開一張空白畫卷,射向他的箭穿破那畫卷,卻消失不見了。他拉了昀璁便走,周圍士兵,卻紛紛倒在羽族神箭之下。

    奔下城墻,城門處敗軍奔涌,爭相入城,踩死無數(shù)。右金軍的殺聲已在吊橋之上。一邊護衛(wèi)道:“陛下快走!”將他們扶上戰(zhàn)馬,向城內(nèi)奔去。

    少年再回頭,城門前慘呼一片,那面端朝火鳳圖繡“天子出行 牧云”的巨大帝麾,已在煙塵中倒了下去。

    4

    飛騎直向右金帥旗之下:“報,赫蘭部已經(jīng)擊破端軍后軍,并趁勢攻入天啟北門!”

    碩風(fēng)和葉于馬上放聲大笑:“勝了,勝了!天下在手矣!哈哈哈哈!”

    右金騎將高舉奪得的端朝帝麾在沙場上一路奔馳,高喊道:“天啟城已破,端朝皇帝已死,其帝麾在此!”所到之處,端軍聞聽頓時大亂,再無了斗志。

    穆如寒江正在苦戰(zhàn),卻突聞驚訊,直覺胸口一悶,險些將一口鮮血噴出來。暮色已沉,眼見帝麾被奪,端軍已呈潰象,天下大勢,正向碩風(fēng)和葉急速傾斜著。也許今夜之后,三百年的大端朝,就將流盡最后一滴血了。

    41

    碩風(fēng)和葉正在得意之時,忽覺北方吹來一陣朔風(fēng),風(fēng)寒透骨,他抬眼望去,遠方地平線上,隱隱出現(xiàn)一片影子。

    碩風(fēng)和葉停下馬來,凝望著。這個時候,怎么可能還有新的端軍來到呢?

    那影子漸漸近了,是一支玄甲黑徽的騎軍,直沖下來,在月色之中,鐵衣映著寒光,那黑色大旗之上,繡著蒼勁赤紅的一個“寒”字。

    火光燎紅天際,煙氣迷亂視野,這支鐵騎就在這一片血色之中挾卷煙塵而來。一時間讓人以為是鬼神異舞,戰(zhàn)魂重降。為首一員騎將,玄甲紅纓,持戰(zhàn)旗獵獵,疾沖而至,大喊:“還我牧云氏帝麾來!還我牧云氏戰(zhàn)旗來!”

    碩風(fēng)和葉驚望著那面“寒”字大旗——這是明帝長子牧云寒的旗號!難道這是瀚州蒼狼騎軍?這不可能,他已經(jīng)戰(zhàn)死在朔方原上了!他在心中大喊。

    十年前穆如世家被流放殤州,穆如騎軍中的許多將領(lǐng)也被清洗或改調(diào),穆如鐵騎被故意分散調(diào)往瀚州各處,訓(xùn)練荒廢,一支無敵鐵騎眼見就這樣毀了。駐守北陸的長皇子牧云寒心中憂慮,便將穆如騎軍中的精銳之士挑選出來,并從瀚南諸部中挑選勇悍少年,組成蒼狼五千騎,論單騎之戰(zhàn)力,比當(dāng)初穆如鐵騎,更加強悍。那之后六七年里,右金軍被牧云寒所率的端軍擊敗不下百次。以至右金戰(zhàn)馬,望“寒”字赤旗也驚嘶腿軟,不敢上前。

    那時碩風(fēng)和葉帶八部少年們苦苦訓(xùn)練,建一支暴雪烈風(fēng)騎,瀚南諸部已無騎軍可比,但唯是敵不過牧云寒的蒼狼騎,每每會戰(zhàn),只要蒼狼騎出現(xiàn),右金軍便吃敗仗,心中又恨又怕,卻心中無人不服牧云寒是一代英雄。三年前那場決定北陸歸屬之戰(zhàn),瀚北八部齊出,兵力是牧云寒的十倍之多,將其麾下端軍重重圍困,仍被牧云寒率蒼狼騎軍左沖右突,各部精銳遇之即潰,上將被殺無數(shù)。但牧云寒四面受敵,孤軍奮戰(zhàn),終是殺到身孤糧盡,被八部聯(lián)軍圍困于溟朦冰湖之上。那一夜極寒,各部聯(lián)軍鑿開冰湖,將他和他的八百蒼狼騎困于冰島上。

    草原各部聯(lián)軍向牧云寒喊話命其歸降,無人應(yīng)聲。那夜狂風(fēng)暴雪,各部聯(lián)軍點起火堆無數(shù),仍是凍殺凍傷近萬眾。待到天明,他們發(fā)現(xiàn)冰湖復(fù)凍,心翼翼接近冰島中央時,發(fā)現(xiàn)蒼狼騎軍部凍死于冰上,人如雪塑,馬仍嘯嘶,那面玄黑火焰的戰(zhàn)旗,竟還保持著那一瞬飄揚之態(tài)。

    于是人皆敬畏,碩風(fēng)和葉命各部退開,不再驚擾死者。那個冬季之后,溟朦海就再也沒有化凍過,湖心始終極寒,蒼狼騎軍身軀永世凝凍不朽。

    今天竟又見蒼狼戰(zhàn)旗!右金騎軍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畫面:那凍在溟朦海上的鐵騎在一聲嘶吼后,破冰復(fù)生了!

    此念一生,人人心膽俱寒,一時竟偃旗無聲,刀不敢舞。

    “這是假的!”碩風(fēng)和葉狂喊道,“哪里還來的牧云寒!朔風(fēng)騎,與我上前殺盡他們!”

    他的親衛(wèi)精銳朔風(fēng)五百騎厲聲長嘯,揚刀隨碩風(fēng)和葉沖了上去。

    碩風(fēng)和葉于馳奔之中,只見對面為首騎將離自己來近,那身姿看象牧云寒,他握刀之手不由也滲出汗來。待至兩軍沖刺近到不過百尺,面目可辨之時,忽然對面蒼狼騎齊聲高喊:“拔刀!拔刀!拔刀!”

    這三聲喝,當(dāng)時就有右金戰(zhàn)馬驚得長嘶起跳,把騎者掀于馬下。原來牧云狼騎戰(zhàn)時習(xí)慣不舉刀沖鋒,只默然無聲,手按刀柄,直到離敵最近時,才高喝三聲“拔刀!”然后就是一刀取對方首級。這右金戰(zhàn)馬,有曾經(jīng)歷北陸戰(zhàn)爭,親睹多任主人在此三聲后即人首分離、血光橫飛的。所以驚懼狂躍。

    時遲那時快,對面蒼狼騎軍中,立時閃出一片雪亮刀光。為首那將已至碩風(fēng)和葉面前,暗中辨不清面容,只有雙目如狼。碩風(fēng)和葉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眼神,將心一橫,高喊一聲,舉長刀“血色”劈下。

    刀光閃過,血光已濺。

    碩風(fēng)和葉栽于馬下,重重撞于泥地,險些咬碎了自己的舌頭,口中一股血腥,頭盔也摔了出去,戰(zhàn)馬倒在他的身邊。他當(dāng)時一刀砍空,那身影竟象鬼魅一般從他的刀鋒邊滑了過去,此時一股極寒逼近他的腦后,刀鋒未至,寒意就逼入了骨髓。他聽到了自己心中驚怖的叫聲,急伏身時,所騎戰(zhàn)馬的頭顱已被削去半邊,仍向前沖了幾十尺,才傾倒下去。

    碩風(fēng)和葉半持著身體,看著玄甲騎士們從自己的上方呼嘯而過,大地在身下震顫著,強風(fēng)鼓起他的披風(fēng)。他們沖向朔風(fēng)騎軍,自己的騎士們便如秋日枯葉被寒風(fēng)掃過一般飛落馬下。待這支不過三百人的騎軍沖過,自己五百人的朔風(fēng)騎已經(jīng)大半成了原上驚奔的無主孤馬。

    “牧云寒?他真的魂歸而來了?”

    那面牧云氏帝麾在持旗的右金騎士頭顱飛上天空之際,就被那玄甲紅纓的騎士接于手中,他背束蒼狼戰(zhàn)旗,手持端朝巨大的帝麾,縱馬長驅(qū)。八騎近衛(wèi)緊隨其后,齊聲高呼道:“牧云寒在此!異族跪伏!”

    戰(zhàn)場之上,他奔過的地方立時變得一片靜寂,接著,歡呼之聲開始爆發(fā)出來。這聲音隨著他的馳過從東至西,波動南北,那些跟隨他的騎士們也齊聲長喝:“牧云寒在此!異族跪伏!”

    戰(zhàn)場上,那些正苦苦支撐的端朝士卒們望著遠處飛掠而過的大旗和矯健的騎士們,驚喜莫名,真的是大端北陸的精銳回來了么?是戰(zhàn)無不勝的長皇子牧云寒回來了么?

    他們幾乎要哭出來了,舉刀瘋狂高喊:“長皇子的北陸軍回來啦!”

    端軍的歡呼聲很快成為戰(zhàn)場上最宏大的聲音,壓過一切,每個士卒都在狂呼:“太子牧云寒!太子牧云寒!太子牧云寒!”9

    一個人的聲威如此,竟足以憑一個名字改變一場戰(zhàn)局。

    隨著端軍的歡呼高漲而弱下去的,是右金族的嘯聲。

    此時碩風(fēng)和葉已落馬,他的王旗隨著朔風(fēng)騎的被屠也被踐于泥中。看不到王子旗號,沒有領(lǐng)軍號令,只有四面端軍鋪天蓋地的歡呼聲和那面陣中飛掠的牧云大旗。已經(jīng)苦戰(zhàn)了一天的右金族突然感到欺無比,揮刀的手也沉重如注鉛了。

    4

    天色將明,戰(zhàn)場上漸漸平靜了下來。霞光于天際初現(xiàn),如千萬人的血氣騰上蒼穹,使東方云蒸霞蔚,分外妖嬈。

    方圓幾十里的地面,尸橫遍野。端軍損傷了七萬余人,而右金騎軍折一萬余騎,步軍折三萬余人。雙方均元氣大傷。

    但端軍終是擊退驕橫的右金軍,守住了帝都天啟,士氣正高,戰(zhàn)場之上,士卒們迎著霞光,望著那面戰(zhàn)場上馳過的牧云帝麾,揮舞刀槍,歡呼不止。

    皇長子牧云寒歸來的傳聞早傳遍了天啟城,城中居民涌上街巷,擁上城樓,望著遠處大軍擁著那巨大帝麾而來。

    各路勤王將領(lǐng)擁在那大旗身邊,雖都想知道那神秘騎將的真面目,但他卻戴著頭盔護面,不肯摘下。有人上前相見,他也不答話,只握著那旗徑直向天啟而行。將領(lǐng)也不敢強問,只默默地簇?fù)碓谄炫稀?br />
    來在城頭,城頭士兵百姓搖旗揮臂歡呼,城下的端軍也頓時情緒高漲,呼應(yīng)起來。一時“牧云寒殿下!牧云寒殿下!”的狂呼聲傳數(shù)里。忽然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牧云寒陛下!”周圍的士卒一愣,立刻也跟著大呼道:“牧云寒陛下!牧云寒陛下!”官將們心覺不妥,可軍心已齊,數(shù)萬人高呼,哪里擋得住。

    天啟城百姓聽見城頭這歡呼聲,也紛紛喜極相告道:“看來終于打了勝仗,不必?fù)?dān)心城破之災(zāi),今夜可以縱酒狂歡,睡個安穩(wěn)覺了。”

    天啟城百姓們見軍士一路歡呼:“陛下!”也不知是哪個陛下,但知道是個打了勝仗,護守了中都的陛下,退到路邊,紛紛跪倒,高呼萬歲。樓上早有人按迎得勝軍的習(xí)慣,采來花瓣高拋灑下。

    一時盛況空前,讓人隱約誤以為重回當(dāng)年大端繁榮盛世。

    牧云笙此刻太過乏累,已趴在寢宮中少女昀璁床榻邊睡著。少女醒來,望望這少年,又傾聽著歡呼聲傳來的外城,面色憂郁。

    “又來了一個陛下?”她看著夢中的牧云笙:“笙兒,你的帝王之路要結(jié)束了么?”

    43

    軍馬一入東華皇城,滿城的歡呼關(guān)在門外,立刻依然是空曠清冷。

    穆如寒江一路跟隨在黑甲將軍的身后。待他一入皇城,立刻轉(zhuǎn)頭命守住皇城大門,請各位諸侯立刻安頓部,以防右金夜襲。他獨自進入東華皇城,向太華殿而去。

    只見那黑甲將軍讓他的三百騎軍歇在殿外廣場上,只身進了太華殿。穆如寒江跟上去,請其他幾位重臣在殿外稍候,也只身走入殿中,把殿門掩上。

    空曠巨大的太華殿中,燈燭不明,沉重的柱影斜倒在玉石地面,不見當(dāng)年百官來朝的煌煌氣象。那黑甲人面對龍座站立,怔怔出神。

    穆如寒江走近他的身前問道:“你究竟是誰?”

    那黑甲將軍卻望著龍椅,答非所問地:“穆如將軍,這個帝位,你該誰來坐呢?”

    44

    牧云笙從夢中醒來,看見那少女已睜開了眼睛。喜道:“你醒了?”

    昀璁笑著點點頭:“看來你們地上還是有些好藥的,我除了沒什么力氣,人卻完清醒了。”

    牧云笙聽到前殿的嘩聲,愣了一會,欲言又止。

    突然外面內(nèi)侍奔來道:“陛下,聽您長皇兄,先太子活著從北陸回來啦!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太華殿了。”

    牧云笙一躍而起:“我大哥?他沒有死么!”驚喜交加的就要奔出去。昀璁大駭,探出身去緊抓住他的衣袖:“莫要去!笙兒,快逃吧。逃吧!”

    “你這是何意?”牧云笙一皺眉。

    “你怎還如此單純,難道不知什么事一沾上皇位,就再也沒有親族之情了么。”

    牧云笙嘆道:“昀璁,我明白你在地下晟國所遇到的一切,但是,你不明白,我大哥那樣的人,他決不會做這樣事的,何況他要是真得回來,我自然把這皇位讓還給他。”

    “那又如何?你肯讓皇位,他卻未必就不再防你,他不防你,他手下的人卻不能容你,又或是有人要借了你的名義來生事端,他們?yōu)榱饲褰^后患……笙兒,千別莫去。”

    牧云笙冷笑道:“連親兄弟回來都不能見,那這樣活著倒不如死了,今日縱是沒有性命,我也要去見上一面的。”大步出殿。

    他獨自向前殿奔去,卻見前方燈籠引路,一行人正向這兒來。

    “前面是誰?”他大聲問著。

    對面的人為首者忽然大步奔了過來,其他隨從部按劍緊跟。

    牧云笙忽然感到,那為首之人絕不會是他的大哥,他停下腳步,喊到:“你們到底是誰?”

    “你就是我那弟弟笙兒么?”

    突然響起的,竟是一個女子柔和的聲音。牧云笙驚退出去,抬眼觀瞧,只見一位緊袖輕衫,習(xí)武短裝打扮的少女站在他面前,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笑吟吟的望著他。

    “你是誰?”牧云笙問。

    “你不記得我的,”女子拉起他的手,“我上次進東華宮來時,只有三歲,由我父親牽著,而你那時,只怕還在你母親的懷中呢。”

    牧云笙只憑和她手相融的感覺,便信任了她無敵意,只是還是想不起眼前人是誰。

    “我是靖王的女兒,牧云顏霜啊。”

    牧云笙才恍然大悟,靖王是自己的叔叔,明帝牧云勤的四弟牧云誠,被分封到北陸,就一直鎮(zhèn)守在那里,后來右金引八部作亂,靖王與牧云寒一起守衛(wèi)北疆,但卻先于牧云寒戰(zhàn)死于草原上。

    “牧云顏霜?你……你可是隨我大哥牧云寒一起來的?他現(xiàn)在在哪?”

    牧云顏霜長嘆一聲:“你大哥……他真得是很想見你的,他一直念念不忘著兄弟們,想著回來……”她忽然也嗚咽了,“笙兒,你別怪你大哥,他是真得想對你們好……他……無時不刻……不想著重回故土……”

    她再也不話來了,只把牧云笙緊緊薄,淚水從她臉上潸潸而落。

    45

    那夜,牧云笙才明白牧云寒早已死在冰原上了。牧云顏霜帶了他的旗號和僅存的三百蒼狼騎偷偷潛回東陸,昨日才在陣前嚇退了碩風(fēng)和葉。

    “其實以我的武藝,未必是碩風(fēng)和葉的對手,只是一看見他,就想起往日仇恨,生死也不顧了,當(dāng)時手中握著你大哥的戰(zhàn)刀寒徹,只覺得他的魂兒也貫注在這刃中一般,竟一刀就把碩風(fēng)和葉砍下馬來了。只可惜那時他的朔風(fēng)騎兵四面殺來,待殺散這些騎軍回頭去尋他時,卻找不著了。可惜沒能那時取了他性命。”

    牧云顏霜拔出身邊佩刀,一股極寒之氣立刻就噴向整個殿中。

    “這把刀經(jīng)歷百戰(zhàn),刀下不知多少幽魂,煞氣極重,幾乎是揮刀必取人性命。也只有碩風(fēng)和葉那樣的梟雄人物,才堪堪抗得過去,平時里,我也輕易不敢把它出鞘的。”

    “讓我一握可好?”牧云笙伸出手去。

    牧云顏霜搖搖頭,“你大哥曾對我過,笙兒一世莫碰刀劍。”

    牧云笙嘆了一口氣,“百般禁忌,可亂世終是成了,是誰之過呢?”

    忽然有將官緊奔而來,在門外道:“不好了,城外右金軍襲營了,穆如將軍請武成太子速至北門議事!”

    牧云顏霜猛站起來:“笙兒,我先去了!”

    她收攏長發(fā),戴上頭盔護面,掩住自己面容,一群親衛(wèi)將士早在門外等候,為她披上戰(zhàn)甲。牧云笙望著他們匆忙奔去的背景,心生悲涼,這城還能守多久?他們又在為誰戰(zhàn)斗至最后一刻?

    46

    牧云顏霜趕至城下,穆如寒江與一干將領(lǐng)早在那里等候。

    “信報剛至,右金軍分兩路趁夜偷襲,已經(jīng)攻破城外左右兩座大營,勤王軍正在潰敗中!”穆如寒江怒道,“我早提醒他們不要放縱軍士喝酒慶功,要加強戒備……結(jié)果還是……碩風(fēng)和葉是那么容易退敗的人物嗎?好不容易挽回的一點局面轉(zhuǎn)眼就毀掉了!”

    “大量敗軍擁在城門外,要求入城。快開城門吧!”守城將官道。

    “不可!亂軍入城,局面難以控制,若混入奸細,堅城也會虧于一饋。于城門喊話,讓他們轉(zhuǎn)身殺回去,右金軍軍力不如我等,死戰(zhàn)還有機會,逃竄死路一條!”穆如寒江望牧云顏霜道,“還請公主再假扮一次長皇子,去城頭激勵軍心。”

    牧云顏霜只有點頭,戴上頭盔,一行人來到城墻之上。一看城外早擁滿了數(shù)萬敗軍,齊聲喊罵,要求開城。后面火光沖天,還有敗軍正不斷涌來,城外擠擠挨挨黑壓壓一片,正自相踐踏中。

    牧云顏霜的近衛(wèi)將領(lǐng)高擎帝麾,大喝道:“牧云寒殿下在此!右金軍又有何懼?你等都是血性男兒,手腳尚存,刀槍仍在,膿包樣哭喊著要入城躲避,算什么大端的戰(zhàn)士?”

    城下卻有士卒反罵道:“你們躲在城上,卻喚我們?nèi)テ疵覀儫o盔無甲,一雙肉腳,怎么和右金騎兵相抗?再不開城,我們撞開城門,打進城去!把你們這些狗官盡數(shù)殺死!”

    頓時許多聲音呼應(yīng),叫罵不絕。也無法分辯這是混在軍中的敵軍奸細還是一心保命的軍卒。

    牧云顏霜嘆了一聲:“現(xiàn)如今,只有我率軍殺出城去,身先示卒,才能喚得大軍回頭死戰(zhàn)。”

    穆如寒江搖頭道:“城外太混亂,城門一開,只怕你還沒有出去,亂軍先擁進來了。”

    牧云顏霜道:“我從東門出去,繞至北門來。”

    穆如寒江沉思片刻道:“只有如此一試了,但碩風(fēng)和葉狡詐,你要心城外伏軍。我需得坐鎮(zhèn)城中,不能同你一齊出城奮戰(zhàn)了,千萬心,莫要死拼。”

    牧云顏霜點頭道:“只愿遇上碩風(fēng)和葉那廝,這次必取他頭顱。”

    于是她率三百蒼狼騎開東門而出。一路上正有敗軍向東門奔來,牧云顏霜命部將舉旗高呼:“牧云寒在此!眾男兒隨我殺回去!蕩平右金賊子!”眾軍士歡呼一聲,倒有大半轉(zhuǎn)身跟隨,一路上也聚了千人。

    回到北門下,再次召喚。亂軍中正愁約束不得軍士的將領(lǐng)立時響應(yīng),倒有一兩萬人重整旗鼓又殺了回去。行不數(shù)里,迎面正遇上一支右金騎軍趕來,為首是索沁部的將領(lǐng)那密達弓,率著部二千余騎。見蒼狼騎軍突然逆潮殺出,勢如閃電。刀還未抬,已被牧云顏霜一箭射落馬下。蒼狼騎馬上齊射,右金軍大亂,被后面奔來的端軍士卒淹沒,連人帶馬砍成肉泥。

    碩風(fēng)和葉正親率一萬騎兵向天啟城下追來。忽見前方戰(zhàn)馬奔回,殺聲重起。道:“莫非是蒼狼騎出城了?”戰(zhàn)刀一揮,命騎軍排開,強弓在手。靜靜等待。

    只見茫茫的夜霧中殺聲漸近,突然卻停了。戰(zhàn)場陷入了沉寂,甚至能聽見蟲鳴,只偶有戰(zhàn)馬焦燥的嘶啼。

    碩風(fēng)和葉只是盯緊了那霧中,眼神片刻不敢離開。

    突然之間,霧幕被疾風(fēng)撞開,數(shù)百勁騎挾云而出。碩風(fēng)和葉一揮手,右金軍萬箭齊發(fā)。所來之蒼狼騎齊齊伏身馬側(cè),手中早搭了弓,待箭雨一過,立刻直身回射。碩風(fēng)和葉身邊,立時就有數(shù)十騎栽倒下去。

    一只箭只撲碩風(fēng)和葉的面門,他舉刀一揮,砍成兩截。大喝:“沖!”右金騎兵吶喊疾沖上去。

    忽然蒼狼騎中一聲呼嘯,那些騎士們立時撥馬向回奔去。碩風(fēng)和葉知是誘計,但大軍已沖起,停不下來,只得罵了一聲:“拼了!”

    霧氣之中,忽然爆發(fā)出巨大的吶喊,是近萬人同時的吼叫。不少右金戰(zhàn)馬當(dāng)時就驚了。緊接著腳步聲隆隆,一支肩并著肩,矛挨著矛的密集步軍陣直沖了出來。

    騎軍作戰(zhàn),最希望的是步軍陣勢潰亂,可以穿插攪碎,肆意砍殺。但一旦步軍形成密集陣勢,前排軍士不閃不逃,只以尖矛肉身為墻,后面軍士緊緊倚住。騎軍一沖上去,便如巨浪撞在堅巖上一般,再無法向前。端軍此刻橫下一條心,擁在一起,吶喊狂沖。右金軍頓時象被大船破開的水浪,騎士大片被刺下馬來。

    但右金軍對這種密集陣,也是早練過無數(shù)次對贏法。前面騎軍一落馬,后面騎軍立刻分成兩股,向端軍的兩側(cè)涌去,發(fā)箭攢射。端軍便象是從箭雨中穿過一般。且這支軍只是各營敗軍臨時雜合起來,憑了一股憤勇之情沖殺,初時陣形尚緊,待地上鋪倒了人馬尸身,后面又只顧推著前軍向前,頓時就有許多人絆倒,才沖了半里,就拉開了空隙。此時右金軍早繞到端軍的后面,掩殺過來,端軍沒有統(tǒng)一號令,無法轉(zhuǎn)身重組陣勢,只有撤開了腿狂奔,轉(zhuǎn)眼又成潰敗之勢。

    但右金騎軍被此一沖,也稍有散亂,正在重聚之時,蒼狼騎軍已穿插入右金軍的縫隙,碩風(fēng)和葉只聽身邊霧中連聲驚呼,已有不少騎兵落下馬去,敵人已滲入這騎流中,正欺近他而來。他握緊長刀血色,提防四處。突然間霧氣中殺出一騎,已與他并轡而馳。

    碩風(fēng)和葉緊盯著這個和他并行的影子,他認(rèn)得那匹戰(zhàn)馬,正是牧云寒的“烏騅踏雪”,難道眼前這個人真得是破冰重生的牧云寒?還是他根就沒有死?正心疑間,那騎將已靠了過來,長刀閃亮,碩風(fēng)和葉急舉血色去格,兩刀相擊,一股極寒之氣頓時從刀刃上直傳手心,又直貫至肩,幾乎右手都麻木了。那不是正是戰(zhàn)刀“寒徹”?

    碩風(fēng)和葉驚怒大呼:“牧云寒!果真是你么?”那將也不答話,又是一刀,碩風(fēng)和葉再格,右臂如凍僵一般,戰(zhàn)刀幾乎脫手。虧得血色也是把名刃,于血中粹成,飲血多,刀刃是鮮紅透明,如翡翠一般,但與寒徹相擊這兩下,刃上已透出一股白印,象是霜自刃內(nèi)結(jié)了出來。99li

    兩人再斗了七八回合,碩風(fēng)和葉忽然覺得此人雖然刀法頗象牧云寒的狠辣,卻少了些凌人霸氣,力道也弱了許多。且刀法急燥,象是恨不得速戰(zhàn)速決。他定下神來,認(rèn)定眼前之人不是牧云寒,不由大笑道:“你不是牧云寒,倒底是誰?”

    正間那將一抬手,卻是一道袖箭,碩風(fēng)和葉急仰身,箭正盯在頭盔眉心中的松石上。他這一躲,那人得了空子,又一刀劈飛了他的馬首,碩風(fēng)和葉再次栽下馬來,嘴中是泥沙腥氣,半邊臉被刮破。只聽后面馬嘶,那將縱馬低身就來取他首級,碩風(fēng)和葉急翻滾間,刀氣從頸邊滑過,土中現(xiàn)出一道長痕。

    碩風(fēng)和葉跳起來便跑,那將撥馬來追,這時一邊有人大喊:“赫蘭鐵轅在此!”赫蘭鐵轅飛馬趕來,攔住那將撕殺。但赫蘭鐵轅的雙刀與寒徹相擊,當(dāng)即就折了一把,斷刃飛了出去。那將再一揮刀,赫蘭鐵轅低頭時,盔上的翎子也飛了,赫蘭鐵轅知其再一翻腕,自己頭就飛了。急切間離蹬一躍、直撲了出去,拉住那將一齊摔落馬下。

    耳邊聽得一聲驚呼,竟是女子聲音。赫蘭鐵轅不由一驚,面上早挨了一肘,血流齒落。后面早有跟至的右金騎士把馬讓給碩風(fēng)和葉,碩風(fēng)和葉上馬怒道:“今日定殺了你!”舉刀引著大隊騎士復(fù)殺回來。那將輕捷跳起,一聲呼哨,戰(zhàn)馬踏雪就奔至身邊,她跳上馬,策馬奔入夜霧中去了。

    碩風(fēng)和葉定定神,忽然哈哈大笑。赫蘭鐵轅看主將半邊臉上嘴上是泥沙,盔落甲斜,卻笑得如此高興,不由奇怪。碩風(fēng)和葉道:“原來不是牧云寒!如此我心中無憂也!明日就大舉攻城!”

    赫蘭鐵轅聲道:“那好象是個女人啊?”碩風(fēng)和葉一驚,臉上沒了笑容,半天才揪住赫蘭鐵轅:“我被個女流連砍下馬來兩次之事,決不許出去。”

    赫蘭鐵轅齜缺牙之口怒道:“我被打成這個樣子,我還能四處張揚不成?”

    47

    天啟城外勤王軍十?dāng)?shù)萬人被殺散,各路諸侯均大傷元氣,右金軍再次包圍天啟。碩風(fēng)和葉望著天啟城,心中感慨,最后的勝利終于要到來了。

    可就在這時,飛騎傳來信報:“牧云欒的宛州軍十萬已到天啟南門外十里安營!”

    “王子殿下,您真正的敵人終于來了。”謀將康佑成,“牧云欒經(jīng)營宛州多年,他的實力,可不是其他諸侯可比。您入東陸以來,沒有和真正的精銳東陸軍隊作過戰(zhàn),現(xiàn)在,您終于有機會了。打敗了牧云欒,天下就再也沒有可與右金軍爭鋒的勢力了。”

    “牧云欒這個老家伙,他按兵不動。放其他郡守諸侯入中州來與我們爭斗,直到這時才進兵。現(xiàn)在有實力進取帝都的只剩我們兩家……好,就盡早見個分曉!”碩風(fēng)和葉拔出劍,將桌案一砍為二。

    48

    天啟城中,城樓上穆如寒江望著右金大軍拔營,向南而去。

    “右金軍和宛州軍要在天啟城下交戰(zhàn)了么……現(xiàn)在可真正是兩虎相爭了。”

    “誰會獲勝來到天啟城下呢?”牧云顏霜慘然一笑,“我們不能呆在城中等別人來決出誰來用餐。”

    “碩風(fēng)和葉不是魯莽之輩,他的軍師康佑成更是極富心機。我想他們必然在城外留有伏兵,我們不能貿(mào)然出城。”穆如寒江凝神望著右金大軍遠去的煙塵。

    “縱然如此,也要闖一闖了,城中尚有四五萬軍馬,若是等右金和宛州軍中的勝者來到城下,這四五萬人困守城中也無異等死。但若是在他們交戰(zhàn)之時,就會成為決定勝負(fù)的力量。”牧云顏霜轉(zhuǎn)過頭來望穆如寒江一笑,“當(dāng)年,在北陸,我從你的父兄身上學(xué)到很多東西。他們決斷果敢,兵勢雷厲風(fēng)行。能以數(shù)千精銳,改變數(shù)十萬人之大戰(zhàn)役的局面,今天,重?fù)?dān)卻在我們身上了。”

    穆如寒江很想回報她的微笑,可是卻怎樣也無法笑出來。

    牧云顏霜察覺了他的心情,也低下了頭,輕輕嘆息:“當(dāng)初在北陸,聽你們滿門被流放……軍都幾乎要炸開了,那么多刀架眼前也不會眨一下眼的男兒,跪在我父王和太子的帳前,痛哭流涕,只一遍遍大聲喊:”穆如將軍無罪!‘。我沒看過那樣的場面,但也被震憾了,躲在帳后,偷偷的哭泣。那時的太子牧云寒和眾將寫下血書,連同自己的一束頭發(fā)送回天啟,以示愿用性命擔(dān)保穆如世家……可是……“她的眼戎已泛紅,忙仰起頭來長嘆了一聲,”皇帝發(fā)出的旨意又怎么可以更改呢。“

    “沒有錯。”穆如寒江冷笑著,“如果你還愿忠于這種皇帝的話。”

    牧云顏霜凝望著城樓外的遠方:“穆如將軍……你想怎么向我們牧云氏呢復(fù)仇?笙兒……那時他還太……”

    “你不必了。”穆如寒江一揮手,“當(dāng)年這江山是我們穆如氏和你們牧云氏一起打下的,現(xiàn)在破碎如此……我們要把失去的都奪回來。”他的目中聚起光焰,“我早已立下志愿,要先破右金,再平宛州,恢復(fù)大端朝的江山……到了那時……”他望向牧云顏霜,冷笑著,“我要把你們牧云一族流放去殤州,讓你們也走一走我們穆如氏族走過的路!”

    牧云顏霜望著遠方的目光閃爍,只發(fā)出一聲悠長嘆息。

    穆如寒江也轉(zhuǎn)身望向地平線:“在我完成這志愿,重整江山之前,我會把仇恨壓在心底最深處的,或許……”穆如寒江冷笑著,“你們應(yīng)該希望我永遠都無法達成志愿,或是未捷先死。”

    “不……”牧云顏霜望向他,“我真得希望你一直活下去,娶妻生子,享受安定與榮華。你們穆如世家,已經(jīng)沒有多少血可以流了。我們所背負(fù)與愧欠的,只希望能在我們這一代償還了結(jié)。”

    “在強虜未滅之前,忘記我們兩族之間的仇恨吧,也忘記你的愧疚,將來若真得四海平定,我們兩族再戰(zhàn)場上決一高低不晚!”穆如寒江向城樓下走去,“我們這就去整點兵馬準(zhǔn)備出征!”

    49

    牧云顏霜上馬出征之時,回頭看見那少年皇帝,卻已經(jīng)從宮中奔了出來,站在大軍后,怔怔的望著他們。

    牧云顏霜咬異唇,下馬來到牧云笙的身邊,扶住他的雙肩:“笙兒,若是我們能回來,你就準(zhǔn)備酒宴,為我們慶功。若是我們回不來……你速速換了布衣,逃離天啟,忘記自己是個皇帝,忘掉十七年來的一切,忘記牧云這個姓氏……”她有些嗚咽,“……去做一個平凡的百姓吧。”

    牧云笙望著她的眼睛,卻沒有哭泣。少年平靜的伸出手,抹去牧云顏霜面頰上的淚。“我不在乎做不做皇帝,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們死去。”

    “你不能,笙兒,你做著這個皇帝一天,只要還有一個人在為這個王朝而戰(zhàn),你就不可以輕易放棄。將軍終需陣前亡,有人死在溫柔帳中,有人死在風(fēng)沙地里,其實沒有什么不同的。”牧云顏霜笑了笑,轉(zhuǎn)頭上馬而去。

    巨大的城門緩緩洞開,大軍長喝,向門外涌去。少年牧云笙怔怔的站在那里,手指上的淚在風(fēng)中漸漸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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