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數不多不足以存身的。
衛老太太笑了一回，便聽見晉王妃聲驚呼了一聲：“皇子醒了！”
皇子金尊玉貴的，是辦洗三，其實還往后推了兩天，等到他落地了五天了才辦，為的就是怕他經不起這番折騰。
他的人兒裹在黃燦燦的襁褓里，動一動眉毛嘴巴，底下的人都要擔驚受怕的抖上三抖。
外殿的事物都是德妃和內侍省派來的女官在操持，藩王妃們便索性往內殿里來瞧這位金貴的皇子，晉王妃還上去看一眼，誰知道才撥了撥襁褓，皇子竟癟了嘴便似要哭，登時有些驚住了。
皇子卻果真蹬著腿大哭起來，皺巴巴的臉兒還未舒展開，這么一哭就跟老頭兒似地，殿中的女眷紛紛都涌上來。
穩婆和奶娘抱了他哄個不住，卻還是哄不住，方老太太是領著家中兒媳婦來送新衣和果子的，見皇后著急，也連忙站起來顫巍巍的往前幾步，看了便笑起來：“哭的倒是有力氣，是個壯實的皇子�！�
她是皇后的親母，上這么一句，眾人就都松一口氣。
方皇后卻只是蹙眉：“這脾氣也不知道隨了誰，實在急躁，昨晚哭鬧一晚，幾個奶娘看著，竟還是守不穩，今兒一早起來，連嗓子都有些啞了�！�
她這么一，藩王妃們便都不敢再開口。
還是方老太太皺了皺眉頭，似是想什么，終究還是忍住，聽外頭來報已經備下香湯可以沐浴，才抱著孩子往外頭去。
為了給皇子洗三，照著當年明皇后生下嫡子時專門打造的金盆又打造了一個，用虎骨和艾葉等物煮熱的湯傾倒在金盆里，熱氣四處飄散。
宮中沒有太后，方老太太這個外祖母便添了第一勺清水，往里頭添了許多各式各樣的金踝子和金桌金算盤金筆等類東西，笑容滿面的上幾聲長命百歲，多福多壽，壽星公之類的吉祥話。
緊跟著便是宮中如今僅存的一位太妃靜太妃。
而后才是各家藩王妃們。
皇子被奶娘托著頭，心翼翼的洗凈了污垢，這才放進金盆里沐浴。
他年紀還，正是怕水的時候，一進水便兩手四處亂抓，哭的聲嘶力竭。
連方皇后亦被驚住了，一疊聲的讓人快把皇子抱起來。
可儀式才進行到一半呢，方老太太便攥住女兒的手，輕聲勸她：“娘娘，哭的響是吉祥，可不能去哄的。”
著便該是衛老太太上前再放上一把香蔥。
衛安似乎好奇，跟在旁邊蹲下來，皇子的手正四處亂抓，衛安便也伸出手去，一下子便被皇子抓個正著。
來也奇怪，她一握住皇子的手，皇子哭的雖厲害，卻不那么干啞著喉嚨嚎哭了，還睜開眼睛瞧一瞧四周。
方皇后這才放下心來。
等將皇子身上處處的血垢都洗凈，奶娘和宮人們才快手快腳的替他擦干了身子，給他里外都套上娘家送來的大紅新衣，包上明黃的襁褓，交到方皇后手上，笑著道：“請娘娘抱皇子拜十三位神明，以謝神明，祈求皇子福壽綿長活百歲，耳聰目明無煩惱，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方皇后依言做了。
這回是真真切切的祈求神明保佑，保佑皇子能順順利利長大成人，一輩子平安康泰。
沒當過母親時不知道，還總想著孩子生出來，該如何如何教養，如何叮囑他發奮。
可是等到受了苦，掙扎著落下這么一塊肉來，才知道為何天底下那么多慈母多敗兒的事例，先不其他，就這么軟綿綿的一團，醒了便睜眼朝著你笑，便是要天上的月亮呢，她也恨不得去給他摘來。
等拜過了神明，才坐下來緩了一口氣，招手喚過衛安來，格外溫和的問她：“怎的你一攥住皇子的手，皇子就不哭了？”
她記得自己好似還未見過衛安。
之前是想見的，只是次次都有事耽誤了，而后來過繼給鄭王的時候應當見，卻要臨盆了，便就又推了，什么也不比她生孩子重要。
“家中妹妹洗澡的時候就最愛哭的�！毙l安垂著頭，聲音細細的：“嬤嬤們，百姓們給孩子洗澡，都不把衣裳脫盡，就是為著孩子天生膽，怕給嚇著了驚了魂，我想著，幾位姑姑們雖然握住皇子的胳膊，可皇子手里沒個抓得住的東西，到底害怕，所以伸手抓住皇子，讓他不那么害怕�！�
一屋子的王妃宮妃公主俱都笑起來。
笑完了又都各自有思量。
這衛七姐怎么每回見都不重樣的？
能犀利能不饒人能矮的下身份，還能撒嬌賣乖討好人拍馬屁，這孩子究竟是怎么教出來的？
之前能口舌鋒利到讓壽山伯老夫人連著幾天吃不下飯的人，出這么天真兒姿態的話來，她們還真是有些吃不消。
連方老太太也笑起來：“可不是這么，這孩子可見是個愛護弟妹的，孩子雖然見水就長，可是也怕水怕的厲害呢，頭幾次，可不得心著些。下次再別忘了，得讓皇子手里有可抓的東西。”
這也不是奶娘們做的不周到，皇子下水沐浴，手里論理是該抓著金算盤等物的，可是皇子驚慌害怕，哪里還抓得住，通通都給扔了。
她們照樣得了賞，便沒什么意見，恭恭敬敬的應是，又跟方皇后道喜：“娘娘心誠則靈，皇子一定平安康健，福壽綿長的。”
方皇后便輕輕微笑頷首，又摸了摸衛安的頭：“你倒是個難得的�！庇中χ鴨栃l安：“上回聽你調出了一味香叫做伴月的？下次什么時候有空，給宮這里也送上一份，宮也喜歡這個�！�
衛安便恭恭敬敬的應是。
長纓長公主坐在端王妃下手，目光微斂，笑意沒有到眼睛里，整個人都如同一座冰雕。
看了這個衛安了，原來竟真的是個能屈能伸的厲害人物，怪不得女兒會在她手底下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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