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初陽升起,竟是難得晴天。
整整一夜,城外殺伐不斷,太原城內(nèi)百姓惶恐不安,入眠者可謂除幼兒外幾無。
當然有一人除外,而且應(yīng)該是距離戰(zhàn)場最近的入眠者。
那便是常公公。
常宇不喜酒,一向少飲,昨夜縱情酩酊,倒頭酣睡,任憑外邊殺聲震天,他只是以呼嚕響應(yīng),倒是身邊伺候的方三以及在樓下警衛(wèi)的鐵柱等人,輾轉(zhuǎn)反側(cè),數(shù)次忍不住起身在窗口探望戰(zhàn)況。
好酒不上頭,自古皆是,晉王朱審烜拿出當?shù)孛a(chǎn)最上等的汾酒招待常宇,雖讓他飄然而臥,醒來之時卻無頭裂之痛。
醉酒睡眠深,常宇一覺醒來百骸舒坦,冷水水洗面更是神清氣爽,唯一不滿的就是對著方三斥道:“你丫以后不要在我旁邊睡覺,呼嚕打的震天響,煩死了”。
方三目瞪口呆,頓時體會竇娥死的有多冤:我特么的一夜膽顫心驚的根本沒睡啊。
“怎么都得了紅眼病似的”常宇洗漱完下樓,又見鐵柱等親衛(wèi)雙目赤紅,精神萎靡不振,不由皺眉。
“廠公,昨晚……”鐵柱剛要說話,常宇擺了下手:“方三,有吃的沒?”
“來嘍,廠公最愛的羊湯哈”方竇娥秒變大廚,屁顛的從偏房端來一大碗羊湯和饃饃。
哐的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一股涼氣襲來,常宇不由縮了縮脖子,卻見周遇吉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進來。
哎呦我去,怎么糙成這逼樣了!看著周遇吉雙眼通紅,滿面風(fēng)霜,甚至眉毛和胡子上竟有冰霜,常宇忍不住的起身招呼他喝點熱乎湯。
“賊軍退了,陣地本將也給你拿回來了!”周遇吉哈哈大笑,隨即道:“我睡會去”說著走到墻角倒頭便臥,常宇這才注意,西側(cè)房地上睡滿了人,王繼謨,蔡懋德赫然都在其中,看來是太困了,而且有火爐取暖,諸人睡得很香。
太原百姓不會忘記你們的,大明也會銘記爾等,常宇看著一地文武,神情凝重,眼中充滿敬意。
一碗羊湯下肚,額頭冒汗,常宇打了個飽嗝推門而出,隨即一怔,城墻上東倒西歪躺了一地士兵正在熟睡。
“大人”
這時何成新走了過來,雙目也是赤紅。
“你怎么不去休息?”常宇舉目朝南望去,護城河外,狼藉不堪,尸體遍地……
“諸位大人休息,卑職當值”何成新道。
“城下誰值守?”常宇伸頭朝下望去,見城墻角下也睡滿了疲憊的士兵,而護城河吊橋旁卻有一支人馬在嚴陣以待。
“牛將軍”何成新道。
常宇嗯了一聲:“昨晚戰(zhàn)局如何?”
“周總兵調(diào)動半城人馬出擊,與賊酣戰(zhàn),曾一度打到壕溝陣外,直逼賊軍大營。
不過賊軍顯然也發(fā)了狠,數(shù)次反攻,勢頭一度讓我軍難敵,不過任其發(fā)力也未曾打到護城河邊”。
“想必是賊軍后來沒用炮灰吧?”常宇插口道。
何成新點點頭:“的確沒用”。
“而后呢?”常宇看了遠方一眼,卻未見賊軍蹤影。
“天亮之時撤了,不過……”何成新表情沉重:“壕溝陣過半被平,不堪大用”。
常宇嗯了一聲,不在言語,可想而知,一夜激戰(zhàn),死了多少人,不說那些流民填坑,便是尸體也夠了。
“大人,賊軍今日若在進攻,只恐壕溝作用盡失”何成新一臉憂色。
常宇嘴角忍不住抽動一下,費勁心思,耗盡人力物力搞了這么大工程,還擋不住賊軍一天?
“放心,今天天氣好,太平日子!”常宇抬頭望了往東邊冉冉升起的暖陽,露出一絲笑意。
何成新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火紅太陽,不太明白,也不太相信。
交代幾句后,常宇轉(zhuǎn)身下城,行走間眉頭便皺了起來,城內(nèi)墻角,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士兵疲倦的睡姿。
這些剛從火線退下來的士兵,渾身血跡斑斑,都那樣隨意尋了角落倒頭躺下,一夜激戰(zhàn),他們太累了,但限于軍情軍令只能在城墻附近休息,不能回軍營。
常宇輕聲走下城,站在一角,看著眼前躺著的幾個士兵,見其卷縮熟睡,蹲下身子摸了摸其中一人的軍服,見其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黝黑且粗糙的面孔卻難掩一份稚氣。
少年不知是不是太冷一個激靈醒來,突看到眼前蹲著一人有些吃驚,表情懵逼:“你……”
他并不認識常宇,但見其身后數(shù)人太監(jiān)打扮,立刻便知其身份:“廠督大人”就要起身。
常宇輕輕拍了拍他肩膀,按下他,起身脫掉自己的棉服給他蓋住:“爾為大明英雄也”。
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少年一怔,望著那遠去背影好半天才緩過氣,用肘撞了一下旁邊同伴:“廠督大人給了我件大棉服,還說我是英雄,大明朝的英雄……”
“你怕是做夢了吧,趕緊睡吧,別吵吵”同伴翻了個身嘀咕著。
靠近城墻的街邊巷尾到處都是沉睡士兵的身姿,常宇一路輕輕走過,似怕驚動了他們。
鐵柱脫下棉服遞給常宇,被他擺手拒絕,只是背著雙手徑直沿著大街朝北而去。
又行五十余米,數(shù)十胸口繪虎的黑衣大漢氣勢洶洶迎面而來,當先一人便是屠元。
至常宇身前數(shù)米外行禮:“大人,卑職前來輪值”。
常宇微微點頭,屠元這是來替換一夜未睡的鐵柱等親衛(wèi),也可以說從今天起他真正躋身常宇的心腹行列,畢竟先前這種隨身親衛(wèi)都是太監(jiān)當值。
此時屠元率領(lǐng)的十余騰驤衛(wèi)還是先例,見其身后諸人個個膀大腰圓,魁梧異常,便知是精挑細選出的好手。
諸人繼續(xù)前行,剛至鼓樓附近,卻見前方熙熙攘攘,諸多百姓難民擁在一處嚷著什么,隱約間竟看到知府孫康周的身影。
常宇眉頭一挑,心中暗想這是作甚,難民聚眾鬧事圍堵衙門官員?
此時非常時刻,任何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轉(zhuǎn)眼驚濤駭浪,常宇絕對不允許這等事情出現(xiàn),臉上不由顯出怒意,右手緊握腰刀,快步便朝鼓樓走去,還不忘吩咐身邊一個親衛(wèi),調(diào)最近巡邏隊過來。
然而當常宇殺氣騰騰率領(lǐng)屠元等人沖過去準備大開殺戒以儆效尤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
知府孫康周和長史范志泰在招聘
面相全城百姓以及難民招聘外科醫(yī)生。
一夜激戰(zhàn),敵我均有慘重傷亡,此時官兵受傷士兵大部分都運回軍營救治,特別嚴重的就在和鼓樓西邊隔著一條大街三立書院里就近搶救。
三立書院開設(shè)醫(yī)學(xué),而且還有個大醫(yī)手傅青主坐鎮(zhèn)其中。
然而即便如此,人手還是遠遠不足,很多士兵還在忍痛排隊等候包扎救治,無奈之下孫康周只好全城發(fā)招聘通告。
原來是虛驚一場,常宇和孫康周簡短聊了一會,便將一支巡邏隊快速奔來,趕忙示意其正常巡邏,隨即進入三立書院。
書院內(nèi)到處都是傷病身影,哀嚎呻吟聲不絕,傅青主帶一眾士子正逐一檢查救治,見常宇到來也僅是點了下頭,沒過多攀談,看似無禮,實則醫(yī)者仁心。
很快常宇也加入其中,他前世以搏擊為業(yè),受傷乃家常便飯,久病成醫(yī),加上作為后世人本就具備一些基本的醫(yī)療常識,這些傷員全是刀箭創(chuàng)傷,縫縫補補這活他信手拈來。
傅青主見其手法熟練,且新穎,忍不住前來詢問,畢竟這個時候處理傷口很少有縫針,僅以藥物止血包扎即可。
常宇也不推辭,現(xiàn)場教學(xué),從消毒,縫線,包扎教授了最現(xiàn)代最科學(xué)最專業(yè)有效的方法。
勇武過人,一招秒殺自己,善于計謀,聽聞賊軍從交城起便被他牽著走,沒想到還精通醫(yī)術(shù),別有良方,傅青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小太監(jiān)并不是那么討厭,或者他真的是個太監(jiān)么?
直到常宇離開,他腦子都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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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湊夠兩章,各位書友給力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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