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史籍,徐福是個廣受好評的人物。
徐福是齊地瑯琊郡人,出生于秦滅六國大戰期間,亡國遺民,少年吃過亂世之苦,后來拜師鬼谷子,學辟谷、氣功、修仙,兼通武術,可謂博學多才,通曉醫學、天文、航海等知識,這使他成為秦始皇去海外尋仙藥的不二人選。
徐福的師父鬼谷子,鼎鼎大名,縱橫家之鼻祖,通天徹地,兼顧數家學問,人不能及。不過,論名聲,不及當時叱吒戰國時代的蘇秦和張儀。
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蘇秦和張儀其實都是鬼谷子的弟子。另有傳,孫臏與龐涓也是鬼谷子的學生。由此可見,鬼谷子有多鬼才,徐福是他的弟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霍寶目光閃亮,道:“有人,秦始皇希望長生不老,無所不用其極。某日聽聞一個讒言,是獻祭上蒼三千童男童女,便可獲得長生。秦始皇不管三七二十一,真地命人搶來三千童男童女,危急之刻,是你及時上表,拿人頭擔保可為始皇帝尋到仙藥,這才救下了三千無辜生命。”
霍寶怒贊道:“徐道友了不起啊,你從秦始皇的屠刀下救走了三千孩童,以尋仙藥的名義把他們送出海,好智謀好膽略!你可知道,后人皆贊你是好心名醫,你同情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樂于助人,將你出生的村子改名為徐福村,還建了一座徐福廟。時至今日,你在沿海一帶民眾中依然是名望頗高。”
徐福從坐騎上跳下來,紅著臉笑道:“至尊道友謬贊了。”
霍寶訝然道:“難道傳言有誤?”
他鄉遇故知,徐福十分感動,忍不住掏心掏肺地道:“徐某從始皇屠刀下救走三千孩童不假,但絕對談不上什么智謀膽略,只是迫于形勢而已。”
徐福懷舊道:“想當年,六朝亡國遺民,受秦人鞭撻,徭役繁重,苦不堪言,徐某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偶然一次機會,遇到一個賣神水的仙人,我對他十分崇拜,偷偷跟蹤他想拜師,卻發現他所謂包治百病的神水居然就是饞了點蜂蜜的井水,我怒極了,痛打了那個假神仙一頓,想抓他去報官。那個假神仙苦苦求我,以金錢誘惑我,最終服我入了他的伙,從那以后我和他一起行走江湖,騙吃騙喝,有段時間倒也是快活樂無邊。”
霍寶啞然無語。
徐福笑道:“不怕至尊道友笑話,徐某所謂的好心名醫,其實就是靠賣神水騙來的,我和假神仙裝神弄鬼,愚弄那些無知百姓,騙財騙物,有時候還騙色,禍害了不少人家的閨女和寡婦,來奇怪,我倆不但沒有遭到天譴,反而名聲在外,成為遠近聞名的神醫。”
徐福想起當年事,哭笑不得:“名聲響亮,找你看病的人多,沒過多久,一些有地位的秦人也找上了我們,唉,這些大人物可不好糊弄,我倆沒過多久就被一個大人物識破,結果你猜怎么著?那個大人物不但沒有殺掉我們,反而留下我們為他辦事,還對外宣稱,我倆是鬼谷子的關門弟子,精通仙術,能呼風喚雨。”
霍寶靠了一聲。
徐福搖頭苦笑:“我倆就這樣上了賊船,見到的大人物來大,被我們騙的人也來多,那個假神仙后來害怕了,想跑路,結果非常不堪,被綁在柴火堆上活活燒死,不明真相的群眾還以為這位大仙在飛升,唉,徐某親眼看著他被燒死,從那以后,一睡覺就做噩夢,日日心驚膽戰,茶飯無味,生不如死啊。”
霍寶聽出癮來了:“后來呢?”
徐福取下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口,嘆道:“徐某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干脆豁出去了,他么的,騙誰不是騙,放開膽子去騙,就這樣,我一路騙下去,竟然見到了始皇帝。我對他,我熬煉的藥水能延年益壽,始皇帝很開心,嘉賞了我。那時候,徐某深感自豪,哈哈,老子竟然把一統六國的始皇帝給忽悠了。”
霍寶豎起大拇指,笑道:“徐道友,你這還叫沒膽略?”
徐福哈哈大笑:“形勢所迫,是給逼出來的,沒辦法呀。”
頓了頓,“徐某自那以后,一發不可收拾,曾經做夢都想要的東西都有了,地位,錢財,女人,別人的尊敬,我有了,可是,心里也是來害怕,始皇帝殺人如麻,想想我就頭皮發麻,唉,有時候為了心安一點,我就去街頭施舍那些窮苦百姓,把錢寄到瑯琊郡,照顧那些曾經的窮兄弟。”
徐福一口一口喝酒,感慨良多:“徐某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好姑娘,叫青魚,心里一直念的慌,年少時我們一起下河抓魚,竹筏上,青魚她坐在船頭,我坐在船尾用竹竿撐船,每次抓到魚,她總是笑得甜甜的,一看到她笑,我就特別開心。衣錦還鄉那年,發現她已經嫁為人婦,生了一對可愛兒女,日子過得羨慕死人,以徐某那時的地位,想讓她改嫁給我一句話的事,可是,我沒有做那么畜生的事,遠遠地瞧她一眼便回去了。哎,有句話叫相忘于江湖,他么的,這話得,太傷人心了。”
霍寶沉默不語,想到徐福剛才唱得那個歌。
那歌里,仿佛有個乘竹筏打魚的姑娘回眸沖身后撐桿的少年郎羞羞一笑。
徐福有些醉眼朦朧,嘆道:“始皇帝愈發殘暴,人人悚懼,不知是哪個王八蛋,獻祭三千童男童女給上蒼就能長生不死,始皇帝那叫一個急不可耐,下令十日內湊齊三千孩童。徐某膽怯懦,裝作漠不關心,哪想到,青魚突然來找我,她的兒女被秦兵抓走了,丈夫也被打死了,她求我救救她的孩子。”
徐福灌了一大口酒,怒道:“奶奶的,始皇帝欺人太甚,為了自己長生,不拿百姓的命當命,連孩子都不放過,太畜生了!可是,徐某一介匹夫,怒歸怒,無可奈何啊,到底,我他娘的就是一個騙子,除了會騙人,我啥都不會。”
徐福摸出懷中一已經翻得破破爛爛的書,書名勉強看得出,喚作《鬼谷養氣篇》,開心地笑道:“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老頭來找我,我仔細一看,這老頭前幾天見過,我到街上施舍的窮人里有他,他對我,徒兒,見到為師,還不下跪?”
霍寶瞪大眼:“鬼谷子!”
徐福笑著點頭:“我冒充鬼谷子門人那么多年,從來沒有人找我麻煩,沒想到,鬼谷子人來了。徐某那叫一個誠惶誠恐,嚇跪了,生怕鬼谷子對人拆穿我的把戲,哪想到他我人品還不錯,懂得濟世救民,還,只要我救下那三千孩童,他愿意考慮收我做弟子。”
霍寶大驚:“帶領三千童男童女出海求仙藥,是鬼谷子的主意!”
徐福撫須大笑:“鬼谷子老祖厲害啊,為我出了一計,于是我到始皇帝面前賣弄一番,始皇帝果然改變了主意,造一艘大船給我,師父送我一幅航海圖,我按圖去了海外瀛洲島。”
徐福仰望斷龍瀑布,道:“海路恐怖,屢屢遇到大風浪,有幾次差點翻船,喪身海底,萬幸遇到了一位凌云真仙,救下了我們,這才順利抵達目的地。”
霍寶呼吸一頓,再去打量徐福一眼,終于明白他為什么跟凌云老頭一個德性了。
嘿,原來徐福是凌云真人的粉絲啊。
起凌云真人,徐福滿眼閃金光,驚贊絕倫:“凌云真仙是真正的得道仙君,比我師父鬼谷子的道行不知高出多少,他救了滿船的人,問明情況后,擔心我們去了海外島嶼難以生存,便從三千孩童中選出一對有仙根的童男童女,傳他們絕世仙術,后來那兩個孩童修行有成,成為瀛洲島的真神,一個喚作伊邪那岐,一個喚作伊邪那美。”
霍寶渾身大震,嘴角抽搐地道:“啊,后來他們就成了瀛洲人的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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