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看著眼前的彭不傷，并沒有笑，他心中似乎有什么升騰起來，但是還是強行忍住了，只是一拱手說道：“彭大帥，下官正要擒拿逆賊統領李元吉，不知道為何卻聽見鳴金之聲，難不成是下官的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嗎？”</p>
彭不傷臉微微一紅，笑道：“李將軍神勇，本帥都看在眼里呢。你沒有聽錯，的確是本帥下令收兵的。”</p>
“為何？”</p>
“向來用兵講究的是窮寇莫追，連日來賊兵猖獗，也勝了幾陣，近日突然大敗，本帥怕他其中有什么陰謀詭計，擔心李將軍只是憑借一時之勇孤軍深入，萬一中了對方的埋伏，豈不是讓我大隋又損失一員得力戰將嗎？”彭不傷正色道。</p>
李靖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彭不傷的眼睛，彭不傷也看著李靖，嘴角泛起微微的笑意。良久之后李靖忽然嘆了一口氣，拱手道：“原來如此，多謝元帥對在下的照顧和關心，那在下先行告退了。”</p>
彭不傷點點頭，目送李靖離開，這才常常地呼了一口氣。這時一直躲在幕后的安大同走了出來，輕聲來到了彭不傷近前，躬身道：“元帥，你是在擔心讓李靖建立功勛吧？”</p>
彭不傷沒有看安大同，只是苦笑一聲道：“我辛辛苦苦在這懸泉關一月有余，卻不曾有什么建樹，難道讓這來了才沒幾日的小子搶了風頭不成？只是現在賊兵勢頭正盛，還不能對他棄之不用，真是惱人啊。”</p>
“下官明白元帥苦心，不過下官倒是有一條計策，可以讓元帥從此不必再煩惱了。”安大同笑，隨即附耳在彭不傷近前說道。</p>
彭不傷聽了計策，那一臉陰郁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笑容。</p>
再說懸泉關外的太原義軍大營之中，李元吉正在戰戰兢兢地向他的父親李淵稟告適才一戰的情況。</p>
盡管他努力將自己說的無比英勇，只不過是李靖會施展妖術，自己才敗下陣來，但是李淵那如同堅石一般嚴峻的面孔依舊表露出不信的神情。</p>
在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這個幺子了。李淵也時常自責自己在李元吉小時候對他太過寵愛，才養成了他好高騖遠、浮夸無實的性格，但是這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他本想這次讓李元吉單獨率軍，可以好好歷練一下他，但沒曾想還是讓自己失望了。</p>
“妖法？你是說我們太原義軍面對的不是人，而是妖嗎？”李淵冷哼一聲問道。</p>
“這......”李元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p>
李淵手一抖，將一紙文書擺在了李元吉面前，冷冷道：“出軍之前你怎么說的？若是忘記了也沒有關系，這是你自己立下的軍令狀，如今大敗而回，還有什么可說的嗎？”</p>
李元吉嚇得面色慘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同搗蒜一般求饒。</p>
中軍帳中的眾將見李淵動怒，一個個不由也是大驚失色，但是李元吉平日輕慢賢才，在軍中人緣甚差，此時眾人雖然感到意外，但是竟然沒有為他向李淵求情之人。</p>
李元吉這下徹底慌了，爬過去抓住了李淵的腿，哭的已經是泣不成聲。他知道父親執法如山，但凡違背了軍令或者沒有完成軍令狀的任務，是絕不會姑息的。</p>
李淵抬起了頭，不去看他，狠狠一腳將他踹了出去，李元吉連忙掙扎著再次爬起，這時候突然間人群之中閃出一人，跪倒在了李淵與李元吉的中間，對著李淵叩首道：“孩兒懇請父親暫且息雷霆之怒。”</p>
李淵緩緩看去，但見下跪之人正是自己的二兒子李世民。</p>
“怎么？你是想給你的弟弟求情，讓為父不顧軍令，枉顧私情嗎？”李淵淡淡說道。</p>
“父親息怒，孩兒只是認為，勝敗乃是兵家常事，昔日高祖劉邦也是屢次敗于項羽，最后垓下一戰終定乾坤，何況弟弟元吉不過是初嘗敗績罷了。再者說來，如今天下會法術之人不在少數，孩兒就親眼在塞外的摩羅崖見過妖魔，想來這隋之中若是有一二妖魔，也不是沒有可能，若果真如此，別說弟弟了，就是咱們去了也難保一勝。元吉雖然敗了，但是卻給我們提供如此有用之消息，咱們正可以有的放矢，想辦法對付敵軍，所以孩兒懇請父親權且饒弟弟不死，讓他戴罪立功豈不是更好？若是到時候再辱軍威，那時候數罪并罰也不遲晚。”李世民跪在地上，慨然說道。</p>
李淵正在不置可否之際，突然間見中軍大帳之中呼啦啦竟然跪倒了一片，都在異口同聲附和著李世民，為李元吉求情。而一直站在一旁的大哥李建成，此時也跪倒在地，叩首請求饒了李元吉。</p>
李淵看看眾人，又看看李世民，不由輕輕咳嗽了一聲：“也罷！所謂軍心不可違，既然你們都如此替我這不肖之子求情，那我就權且聽你們一回，今日本帥累了，要休息了，你們都退下吧。”</p>
李元吉聽到父親終于饒了自己，不由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常常舒了一口氣。李世民也算是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隨著眾人就往外走，卻聽見后面李淵低沉的聲音傳來：“世民，你且留下。”</p>
李世民連忙轉身，站立在原地拱手而立，直等到中軍大帳之中再無他人，這一對父子就這樣漠然對立著。</p>
忽然間，只聽的李淵呵呵一笑，起身離開了帥位，緩步走到李世民近前，用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說道：“剛才大帳之中，文武官員沒有一個向我求情的，難道他們都想看著本帥親手將自己的兒子殺死不成？終歸還是你啊，若不是你尚有手足之情，恐怕元吉今日性命難保了。”</p>
李世民心中一驚，連忙問道：“父親，你原來本就不想處罰元吉，是嗎？”</p>
李淵嘆一口氣，說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是我李淵了？但是軍令如山，我若不如此，如何能夠服眾？元吉平日里傲慢輕浮，人緣甚是不好，當時沒有人替他求情我也能理解，唯獨讓我深感失望的是你們的大哥建成，他竟然就在人群之中看著，就這么看著，眼見的自己的弟弟命懸一線，一言不發。這實在比元吉的失敗更令我感到痛心啊！”</p>
李世民聽后不由說道：“父親多慮了，大哥豈能是不顧手足之情之人？”</p>
李淵搖搖頭，說道：“我們不要再說他了，平日里元吉對你并不十分恭敬，你今日卻敢為他求情，可見你心中還是念著手足的。”</p>
李世民頃刻間雙眼含淚，叩首道：“世民在這世上，最親之人除了父親與母親，就是自己的兩個兄弟了，又豈能忍心眼見得自己的兄弟喪命呢？”</p>
“很好......很好，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之中，你還能念著手足，實在是難得可貴啊。你說的不錯，這次咱們可能是遇到了厲害的角色了，我要一個人想想對策，你先出去吧。”李淵又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柔聲說道。</p>
李世民當即躬身施禮，緩緩后退，繼而轉身挑簾離開了營帳。此時房間之中只剩下了李淵一人，李淵又回到了座位之上，看著那一起一伏的帳簾，不由自語道：“世民啊，世民，你的心里究竟隱藏著什么呢？剛才你不過說了一句話，一半的人就為你一起跪下了，你究竟對他們施了什么魔法呢......”</p>
直到眾人都離去了，李元吉才頹然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支開了所有人，一個人坐在那里，感覺到心依然怦怦跳著，剛才那場景仿佛讓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一樣。</p>
“公子，有人要見你。”</p>
“不見！”</p>
“公子，是建成公子來了。”</p>
李元吉本來低垂的頭忽然抬起來了，他對站在門口的仆人說道：“快請進來！”</p>
仆人退下，簾子外走入一人，正是李建成，他看看左右無人，繼而對李元吉微微一笑，說道：“三弟好興致，這種性命攸關的當口你還有心情獨坐。”</p>
李元吉將自己的大哥讓進來，吩咐外面的人把好門，沒有他的吩咐誰也不準入內。吩咐好了之后這才轉身對李建成說道：“大哥，你怎么來了？”</p>
“我來救你了。”</p>
“救我？大哥，我的命難道不是已經保住了嗎？”李元吉一愣，不由得心中又是一緊。</p>
“李靖那一只箭你算是暫時躲過去了，但是你二哥那一只箭可一直跟著你呢。”李建成微微一笑說道。</p>
“大哥，你說二哥要害我？”李元吉一把握住李建成的手，詫異道。</p>
李建成笑著看看李元吉，沒有說話。</p>
“大哥，之前我也和你一樣，總覺得二哥城府太深，居心叵測，但是這次他不顧自己安危和父親的雷霆之怒，當中下跪為弟弟求情，如此看來，二哥內心還是念著咱們的手足之情的。”李元吉說道。</p>
“你真這么想？”李建成問道。</p>
“真的！”李元吉回答的很干脆。</p>
李建成確實悠悠嘆息，拍了拍自己這個弟弟的肩膀說道：“賢弟啊，這就是為什么為兄說來救你的原因了。”</p>
“兄長有何高論，不妨點明愚弟。”李元吉不解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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