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確定，這里就是地球，而不是宇宙中的其它地方，除非它不是我們的宇宙。”

    西元2880年，隕石災變后的第868年，天空的屏障依舊保護著人類，也同樣如一道不可逾越之墻，隔絕著人類對宇宙的探索。

    世界不可避免的內卷，越卷越蜷，民眾在這種折卷中被榨取，被壓迫

    那一年，也是人類進入財閥聯邦統治的第三十年。

    隨著中亞財閥帖木兒的轟然倒塌。全世界的財閥們，都加入了這場瓜分的盛宴。

    只要有利益，分配就肯定不均，這也導致了財閥們的矛盾激化，成立還不滿三十年的世界聯邦政府再度面臨解體的危機。

    世界聯邦政府，一個聽起來很強大的名字，它也作為人類文明史上第一個在法理上完全統一的國家而存在。

    但實際上參與其中的政客們都很清楚，它不過是將十三家財閥強行撮合在一起的產物而已。

    對了，如今只剩下了十二家

    如果聯邦政府解體，也就意味著財閥戰爭將再次爆發。可戰爭對財閥們來說，并不是獲取利益的最好手段，貿易才是。

    所以聯邦政府即使被財閥們視作傀儡，也有它存在的價值。

    起碼各大財閥的閥主們，還能有個地方坐下來討論，通過利益交換來緩和矛盾，用華族人的老話：和氣生財。

    名為世界聯邦政府的國家，帶著和平的使命應運而生。

    為了達到更虛偽的政治目的，聯邦政府披上了民主的外衣，以民選總統為國家法理上的元首。

    然而，本該作為最高領袖的國家總統，卻被一個名為中樞卿會議的組織凌駕其上。

    七位世界中樞卿的人選，都是由各財閥的閥主輪值擔任，他們才是世界真正的主宰。

    聯邦政府的總統在西元2880年之前，就是個擺設。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是執行自己的否決權，否決中樞卿會議通過的協議，然后總統就會遭到中樞卿會議的彈劾，再然后又會選出新一任更聽話的傀儡。

    當統治世界財閥的內部出現了裂隙，為了避免不利于貿易的戰爭爆發，也為了各自更長遠的利益，只好做出讓步，暫時擱置爭議，共同支持世界聯邦政府的延續，以安撫動蕩的人心。

    同時，由于已經覆滅的帖木兒財閥在喀布爾市場制造的那場金融災難，世界銀行也不能再由各財閥輪流掌控了，必須尋找一個相對中立的勢力接管，聯邦政府也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然后，世界聯邦政府在多方博弈之后，得到了國家財政主導權。

    財閥世界是現實的，有錢就等于有了話語權。政府掌控了世界銀行，也就得到了聯邦幣的債券發行權，政治家們對于國家的夢想就不再只停留夢中。

    自西元2880年6月開始，世界聯邦政府也進入了其最輝煌的年代。

    洛卡斯胡安，家鄉羅德里戈財閥統治下的海港城市利馬，出生于一個普普通通的西班牙后裔家庭。

    青年時代的洛卡斯正值聯邦政府的成立初期，對于從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歷史系畢業的他來說，早已看透了國家的真相，自然也沒有一絲從政的熱情。

    那年頭，好人誰愿意給財閥去當工具人？

    洛卡斯后來成為了大學教授，從事研究近古時代國家政治制度，他也特別著迷于某個東方大國在當時的崛起，及其文明的偉大復興之路，如果沒有后來的那場滅世災難

    柏拉圖的理想國，現實是不存在的，但在洛卡斯心中的理想國卻存在于人類的歷史之中。

    這期間，洛卡斯寫了很多影響深遠的研究著作，雖然在當時財閥壓制的大環境下，那些稱頌國家體制，以及反財閥壟斷的著作都會遭到封禁，但寫下來的文字終究是寫下來了，不會因為禁止其流通而就不存在了。

    直至西元2880年6月之后，洛卡斯以其研究領域的專業，敏銳感知到了國家產生的變化，也使他看到了制衡財閥的希望。

    洛卡斯果斷放棄了待遇優厚的大學教授職務，投身于政界。

    那年，洛卡斯胡安已經五十二歲了，而在以此謀利的政客世界中，他也只能算個新人。

    但洛卡斯遇到了一個好時代，聯邦政府有錢，各項國家制度的改革逐一啟動。

    教育改革、醫療改革、養老改革、公共設施改革、國家軍隊改革等等，這些都作為國家應盡的義務，一項項的被聯邦政府提上了日程規劃。

    政府逐漸消除了所有聯邦公民的后顧之憂，消費開始增加，市場經濟繁榮，財閥之外的民營企業如雨后春筍一樣的萌發，整個聯邦呈現欣欣向榮之態。

    在這一時期的洛卡斯從一個地方基層公務員干起，以他寬泛的知識進而轉換成了強大執行力，很快得到了底層民眾和上級領導的賞識，以一介清流而得以步步高升。

    權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洛卡斯無懼責任給他帶來的壓力，迎難而上，實現了更加斐然的政績，也進一步在民眾間贏得了更高的聲望。

    因為此時的洛卡斯還活在對整個人類社會美好未來的向往中，他的理想就是重建位于他心中最偉大的國家。

    可隨著地位越來越靠近中樞，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開始困擾了洛卡斯，國家突然很有錢了，但錢又是從哪來的？

    政府職能部門龐大的維持費用，外加上每一項福利改革的背后，都伴隨著非常驚人財政支出。

    這些錢，靠目前超低稅收肯定是不夠的，聯邦政府只能靠發行國債來維持財政支出。

    可欠債總要還錢，一開始聯邦還能以發新債來填補舊債的方式來維持平衡，但這個窟窿隨著債券利息不斷增加而越來越大，政府收入卻沒有太多的增長，債券發行量也只能水漲船高，財政赤字逐年增長。

    新上任的總統甘博，看到如此一堆爛賬，很快就無法平了，只能打起了財政赤字貨幣化的想法，通過發行新貨幣而產生的無本利差來填補虧空，可因此將造成聯邦幣的大幅度貶值。

    這等于是向全世界賴賬！而世界銀行里的每一分錢都是財閥的，貨幣貶值更會造成財閥資產的大幅度縮水。

    結果也就可想而知，這個動了歪念頭，上任不到一年的總統甘博，立刻被中樞卿會議彈劾下臺，不久之后死于一場車禍。

    既然欠財閥的錢是不能不還的，新繼任的總統，華族人張固就要想出開源的辦法來。

    張固將一些高利潤行業通過行政法令收歸國有，將很多必要的礦產資源實行國家專賣。為此在總統張固的主導下，聯邦政府成立了很多國有企業，創造很大的利潤，一時風頭甚至蓋過了財閥。

    而所有能夠產生高利潤的行業，原本無一例外的，都是由財閥壟斷，政府居然要與財閥爭利！然后張固就被發現因為心臟驟停而去世在總統辦公室內，所有的新生國有企業也隨張固的心臟驟停而一起停了。

    西元2998年初，博拉德帶著全體國民的希望，又被選為了新一任的聯邦總統。

    有了兩位前任的前車之鑒，博拉德深刻意識到，在目前狀況下財閥的利益是動不得的，既然要用之于民，那就必須取之于民。

    為了維持已經完成的改革成果，博拉德起草了向全體公民增加稅收的總統法令。

    自打聯邦政府成立以來，稅收額從來沒有變過，很多方面都在實行固定稅金制度。所以即使在改革后的社會經濟變得更加繁榮，也沒能改變聯邦政府財政困難的窘境，所以社會福利改革也只能依靠舉債完成。

    誰都知道舉債要出事，可世界聯邦政府的總統任期最長也不能超過五年，且隨時有遭到國民不信任投票下臺或被中樞卿會議彈劾的風險。

    之前的多任總統，只需讓民眾看到的政績來維持民意即可，借的錢只要在自己任期內能過的去，不用考慮之后的事情。

    可自從總統甘博開始，真正面臨任期內的還款危機，到了博拉德總統上任后，就已經成為了迫在眉睫的問題。

    因為前兩任總統甘博與張固的行為，已經徹徹底底得罪了一眾財閥，中樞卿會議代表了全體財閥股東們的利益，拒絕了新一期聯邦國債的發行。

    就連緩一口氣的機會也不給博拉德，那就意味著，聯邦政府會在西元2899年到來之前宣告破產。

    屆時與聯邦經濟一起破產的還有聯邦政府信用，所有已經逐漸完善的改革都將戛然而止，已經建立完成的市場經濟也會隨之而崩潰，重新回到財閥壟斷時代，而博拉德本人就會成為世界聯邦政府的末代總統。

    為了延續改革，也為了幫世界聯邦政府續命，總統博拉德活的毫無尊嚴。以半屈身的站姿苦苦哀求時任首席中樞卿的摩根財閥閥主特奧拉摩根，再給聯邦政府一個機會，其實他的站姿比跪下來還要難看。

    最終，特奧拉才給出了博拉德發行聯邦債券的條件：

    西元2898年債券必須在消除財政赤字后才能發行，西元2899年債券必須將聯邦政府負債率降低到百分之七十以下才能發行。

    這個條件對當前的聯邦政府很是苛刻，但博拉德必須把握住機會！

    增稅！增稅！這是博拉德看來，唯一能達成收支平衡的方式。

    既然要用之于民，就必須取之于民！這也是非常合理的想法，但也只有博拉德與少數政府官員才覺得合理。

    時任聯邦政府東北美洲大區總督的洛卡斯胡安，正在波士頓港開會，他也是全球第一個接到增稅令書面意見征詢的總督。

    洛卡斯的第一反應是，稅收的增加是合理的，加稅的幅度也是溫和的。可洛卡斯當時身處于波士頓，隔著窗戶就能遙望那座近古就聞名海內外的港口，即使港口本來的那座紀念碑在災難中被抹去，可人類過去的行為卻如基因一樣深刻骨髓。

    曾經深讀近古時代所有歷史的洛卡斯胡安想到了傾茶事件。

    當時的殖民帝國本土也遇到了類似情況，一方面應當地移民要求，在殖民地駐軍維持治安，一方面殖民地長期以來的免稅政策，使帝國本土處于入不敷出狀態。

    殖民帝國國會也認為適當增加一些稅收是合理的，而且增加稅收的幅度也是溫和的，稅率低至帝國本土稅收的三分之一。根據資料記載，一磅茶葉在帝國本土稅收是一先令，而在殖民地只收取四便士。

    且帝國運過去的茶葉價格，只有當地種植園茶葉價格的一半，這怎么看上去都是一件利民惠民的好事情，但也就是因為這一絲多出來的稅收而引發了戰爭。

    歷史從那天開始就被修改了很多次，傾茶事件被描繪成因為殖民帝國國會內沒有人代表殖民地人民的利益，所以殖民地也沒有納稅的義務，一場自由貿易與本土壟斷勢力的斗爭，被上升為反對殖民帝國暴政的義舉。

    實際情況是，沒有被代表的并非殖民地普通人民，只是殖民地種植園大奴隸主們的利益。

    殖民帝國自認為的惠民之舉卻嚴重傷害了那些后來成為開國領袖的大奴隸主們。

    洛卡斯胡安立刻對比當前聯邦政府與財閥之間的形勢，馬上就判斷出了財閥們的陰謀。

    他立刻提筆上書博拉德總統，將自己的判斷以及對未來的推演都毫無保留的與博拉德分享。

    但這封上書并未得到博拉德的回應，博拉德確實在廣泛征詢意見，但并沒有征詢反對意見。

    他也沒辦法回應洛卡斯胡安的反對，如果不增稅，聯邦政府就會被財閥逼迫至破產，相比起增稅的風險，博拉德更不能承受的是聯邦政府的破產，好不容易成立起來的國家絕不能在他的手上終結。

    西元2898年6月，增稅法案在國會與中樞卿會議上都得以通過。

    該法案一視同仁，其中也包括了財閥需要繳納的增稅部分。博拉德本來以為需要費一番口舌，甚至會遭到財閥們的阻擾，但中樞卿會議居然代表財閥們很配合的通過了。

    七月，增稅法案正式頒布實施，博拉德相信，只要媒體能正確引導，民眾在充分考量得失后，一定會支持聯邦政府的。

    然而負責引導的媒體都是財閥的產業，輿論一邊倒的反對增稅，博拉德瞬間覺得，自己就如同闖入蜘蛛網的蟲子。

    看到民意如此，立刻就有無恥的政客跳了出來，特別當這名無恥的政客還是披上經濟學家外衣的郎斯特犬寧時，他就如一頭把剛剛剝下新鮮帶血羊皮披自己身上，混跡羊群里的狼。

    朗斯特也是一個博古通今的人，居然歪曲了遠古東方賢者楊朱子的話，義正言辭的反駁博拉德的增稅法案：

    “東方古賢曾說：統治者哪怕是只拔百姓一根毛，都是有害于國家的。如果所有百姓都能做到一毛不拔，那天下才能迎來真正的盛世。我到想問問：如果什么錢都要百姓來出，那么國家存在的意義又何在？再說，國家強大與否是國家的事情，關老百姓什么事？民眾只想少納稅，甚至不納稅，哪怕小國寡民，能安居樂業即可。”

    當然對于這樣的言論有很多反對的聲音，但民眾的耳朵里只能聽進去他們愿意聽到的，就如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幾乎人人都不想納稅

    既然大家都相信了朗斯特犬寧的話，也愛聽這位經濟學家的觀點，就有人根據朗斯特的言論起草了一份全面免稅法案：

    國家的財政支出由政府向中樞卿會議提供全年開支預算，全部費用都由十二大財閥按比例攤派。

    這份法案的名字就叫楊朱法案。

    法案繞過了國會，直接遞交到了中樞卿會議上，中樞卿會議當即審核通過，然后轉回國會審批。

    在這個過程中，幾乎每家財閥都在拍胸脯保證：

    “財閥是社會最大利益的獲取者，自然也要負起更大的社會責任。”

    “百姓窮苦，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財閥富有，必須多承擔國家的義務。”

    反正什么好聽說什么。

    聯邦立國五十年，百姓又享受了快二十年的高社會福利。整整一代人過去了，足以讓人忘卻財閥統治年代的黑暗。

    民眾已經相信了財閥，紛紛希望楊朱法案能盡快通過，老百姓也能過上一毛不拔的盛世。

    在民意一邊倒的情況下，任何的一屆政府都會做出符合民意的正確選擇，然而國會卻否決了楊朱法案。更準確的說，是博拉德行使了總統一票否決權。

    因為博拉德知道，只要簽署了楊朱法案，聯邦政府就會完全被財閥控制，成為一個統治世界的超級財閥，聯邦作為國家也就滅亡了。

    他熱愛國家，也愛這個國家內的每一個人，所以博拉德才當上了總統。

    這份出賣國家，出賣人民的法案，博拉德不能簽，死也不能簽。

    他連續三次動用一票否決權，無視了財閥們的勸說與利誘，最后遭到了彈劾下臺。

    就算不當總統，博拉德也覺得自己是個英雄，他為人民守住了底線，如今下臺也不過是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當博拉德走出聯邦國會大廈，看到昔日的支持者們，都齊聚于廣場，他很感動，不停的向民眾揮手致意。

    那些熱情的民眾一看到博拉德出來后，也熱情的撲了上去：

    “你這個吸血鬼！去死吧！”

    昔日人民有多么愛他，現在就有多么的恨他，他們也恨自己瞎了眼，怎么會選了這樣一個貨色來當總統！

    博拉德被淹沒在了人海里，再也沒能出來。

    拉茜娜是一名享譽世界的美麗女歌手，本來與政治無關，她只想以歌聲來征服全世界。

    在世界動蕩之際，她也與普通民眾站在了一起，反對增加稅收，支持楊朱法案。

    在這個過程中，拉茜娜一次次的演唱，一次次的鼓舞民眾起來斗爭，反對暴政。

    被寄予厚望的博拉德，最終卻成為了公敵，民眾不再相信政客，他們選擇相信一直用歌聲與他們站在一起的拉茜娜，然后拉茜娜成了新總統，入主了國會大廈。

    可當拉茜娜踏入了國會大廈的那一刻起，她也就從一個政治小白開始理解了國家現狀。由于身邊一群高級幕僚的深度解惑，拉茜娜也理解透了財閥們的險惡用心。

    絕對不能通過楊朱法案，可國家高額負債怎么還，巨大的財政赤字窟窿又怎么堵上？

    “要不我多開幾場演唱會吧？”

    可這時候拉茜娜賣的萌并不可笑

    加稅絕對不行，無法開源，那也只能節流了，自總統拉茜娜上任后，大幅度削減社會福利，以圖縮減開支。

    然后民眾又炸了，拉茜娜是作為美麗的屠龍者上臺的，到最后成為了民眾心中的惡龍

    這回，中樞卿會議沒有急著彈劾拉茜娜，財閥的閥主們只是靜靜坐在國會大廈的最頂層，看著廣場上示威的人群。

    “總統！你現在不能出去！外面危險！”

    拉茜娜搖了搖頭，回以身邊人一個燦爛而令人迷醉的微笑：

    “沒關系！我們是對的！既然我們是對的，就能直面質疑。放心吧，我曾以歌聲來征服世界，現在我也要以歌聲來征服他們！”

    于是拉茜娜不顧眾人的勸阻，在無數的謾罵聲中，也在保鏢的簇擁之下，走向了聯邦國會廣場的中心。

    她拿起了麥克風，準備用歌聲來告訴世人，她是對的。然而卻沒人給她唱出聲來的機會。

    憤怒的民眾沖破了保安的阻攔擁向了拉茜娜。

    “你個臭婊砸！當初是怎么答應我們的？”

    “沒了退休金，我們老了以后該怎么活？”

    “你讓我爸爸沒了醫保，被醫院攆回家里，活活痛死了，殺人償命！”

    在一聲聲責罵的聲浪中，拉茜娜的衣服被撕掉了

    無論拉茜娜如何的哀求，都無法換來人們對她的同情，最后她在羞憤中死去，尸體還被掛在了廣場中央的勝利女神雕像上。

    或許她到死時還不明白，能夠征服世界的，不是她的歌聲，而是財閥

    博拉德不可靠，拉茜娜也不可靠，民眾已經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本來炙手可熱的聯邦總統寶座，被趨利避害的政客們視作災難。坐上去不簽楊朱法案會死無葬身之地，簽的話注定遺臭萬年。

    洛卡斯胡安，就是在這種時候站了出來的：

    “選我當總統！我將代表人民的利益！”

    于是原東北美洲總督洛卡斯胡安被選為了新總統。

    明天就要踏入國會大廈，洛卡斯知道，那扇門就是地獄之門，只要進入后，要么成為魔鬼，要么就是死。

    前夜難眠的洛卡斯寫下了一封信，而這封信的收件人是未來：

    “在我之前已經有甘博、張固、博拉德、拉茜娜四位總統罹難。無論他們的政治主張是否正義，行為方式是否正確，但他們都是為了捍衛國家反抗財閥而死。

    “他們此刻正被財閥詆毀，更是被民眾誤解。可是，他們值得今天的我尊敬，也一定會得到將來看到結局后的你尊敬。

    “明天我要成為繼他們之后，聯邦債務危機以來的第五任總統，不過我已經想不出什么手段能像他們一樣的捍衛聯邦。

    “當決定走上那個位置時，我逃脫不了宿命，相信之前的四位總統也有同樣的覺悟。

    “在我之后，不知道還有多少總統愿意為阻止楊朱法案的通過而赴死，可無論再死多少人，都無法拯救聯邦。

    “因為在財閥的意志下，法案最后一定會被通過，所以這個名為世界聯邦的國家也一定會死去，我們只是提前殉國！

    “或許從一開始，聯邦就只是名義上的國家而已，它離人民太遠，卻離財閥太近

    “但我依然決定為當今世上唯一的國家而殉葬，因為只有今天的我們敢于赴死，明天才會有真正的國家出現！

    “好吧，我承認。習慣了過去的二十年時光，已經不愿回到被財閥壟斷的時代了。

    “用東方一句古語：朝聞道夕死可矣。就當用我的血向人類文明祭獻，愿能換取一個偉大國家誕生在地球之上。

    “希望將來的國家不用標榜自己有多民主，只要真正站在人民的立場上就可以。還有就是，不要政客！不要政客！不要政客！我從古書里學來的，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說三遍。

    “即使明天就要死了，我也不想把這封信稱為遺書，因為不愿帶給未來以承重，我想留給世界一份希望。

    “當然希望明天之后，全世界都能看到這封信。應該沒有那么順利，可寫出來的文字都會存在，因為已經被未來的你看到。你看！我又說中了吧！

    “好了，就寫到這里，我該和世界說晚安了，這將是一個漫長的夜晚，相信你會在長夜的盡頭，幸福的等待著第一縷陽光。”

    后來的事情，沒有任何資料可以參考，人們只是看到一個人從國會大廈最頂層的中樞卿會議室內一躍而下，經過數秒之后才重重砸在國會廣場勝利女神像的一側。

    有大膽一些的人，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

    “是總統！他是總統！”

    就在洛卡斯胡安的身體著地的那一刻，一封電子郵件隨著他心臟跳動的停止而發送向了羅德里戈財閥的公共網絡。

    但是，這封信并沒有發送到普通民眾手里，財閥的視界系統，自動攔截了這段可能會造成顛覆的文字。

    然而，在財閥高層的網絡里，還是能夠看到這封信的，只是概率很小。正常情況，它只會被淹沒在浩如煙海的垃圾信息中。

    當年只有八歲的蒙托亞羅德里戈，無意中看到了這封署名為洛卡斯胡安的訊息。小蒙托亞還不能理解這段文字背后的意義，只覺寫的不錯，就摘錄了下來，收入了羅德里戈財閥**目錄里，夾在了洛卡斯胡安其它被封禁的書籍內。

    不久之后蒙托亞羅德里戈就忘了這件事情

    洛卡斯胡安死了，民眾猜測其大概是死在與財閥們的談判中，著也讓民眾意識到，財閥們依舊是會吃人的。

    西元2898年11月，民眾選出了聯邦債務危機以來的第六位總統，談判專家貝當。

    貝當成名很早，年紀輕輕就被視為聯邦英雄。早在西元2880年，貝當就參與了那場關于聯邦財政命運的談判。最終世界銀行能被聯邦政府掌控，貝當立下了不世之功。

    民眾希望貝當能與財閥們達成協議，通過楊朱法案。

    貝當也知道楊朱法案是怎么回事，有了前五位總統的慷慨就義，作為昔日聯邦英雄，貝當也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

    然而英雄并不是一個稱號，英雄也不是終身的成就。

    當這位昔日的聯邦英雄以老態龍鐘的步伐走出國會大廈的那一刻，卻迎來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貝當再次成為了人民英雄。

    因為標志著聯邦政府全面免稅的楊朱法案于西元2898年12月3日，也就是貝當成為聯邦總統的第五天得以通過。

    歷史沒有記錄貝當那時經歷了什么，才使這位帶著英雄之名的人在滅亡國家、出賣人民的法案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看到歡慶的氣氛，以及呼喊英雄貝當的民眾時，他心中一定能感受到莫大的諷刺。

    真正的英雄們一個個慷慨就義，欺世盜名的貝當，歸宿卻是十年后家中地下室里的最陰暗角落

    無論如何楊朱法案通過了，法案將有一個過渡期，于西元2901年元旦起正式執行。

    從2900年開始，民眾就可以享受免稅政策。提早的這一年，也是貝當爭取來的

    西元2880年底至西元2900年末的二十年時間，也被后世史學家稱為世界聯邦黃金二十年。

    世界聯邦政府，作為一個完整國家的歷史，也就在西元2901年元旦到來之前戛然而止。

    當時還沉浸于喜悅中的男男女女們，根本沒有意識到世界將墮入漫長的夜晚。

    直至西元2964年的那場戰爭結束后，一個偉人站在位于南極點上的自由城，莊嚴的宣布：

    “屬于人民的共和國成立了！就以洛卡斯為名！”

    愿這個以您名字命名的國家，最終能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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