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凌俐思考了一番,還是決定參與到潁鴻訴慶州音樂學院建工合同糾紛一案中。
一方面祝錦川的理由服了她,她確實需要多接觸一些案件類型,而建工合同糾紛這類處理過程復雜、涉及法律問題和實體問題都相當多的案件,確實是她以前沒有接觸過的。
另一方面,這半年多三個刑事案件辦理下來,雖然曲佳案子最終不是她經手,不過,老是生生死死,老是動輒剝奪人身自由甚至生命的判決,會帶給她更大的壓力。
尤其是現在這個緊要的關頭,那涉及到她一家四口中毒身亡的案子,似乎被人掀起了不的波濤,也不知道最后會不會連帶著她一起給掀翻了。
所以,還是回到不涉及到打打殺殺的民事領域更讓她安心。
早上九點,跟著祝錦川到了潁鴻公司的辦公地點,趁著在會客室里坐著等待潁鴻副總的時間,凌俐翻開筆記本,再一次復習她之前做的關于潁鴻的功課。
這是一家有三十多年歷史的建筑公司,家族企業那種,創始人發家的軌跡與改革開放國家經濟騰飛的步調基本一致。
雖然規模不算大,也遠沒有到上市的地步,不過潁鴻近年來也挺過了中央多次的調控,歷經了金融危機、經濟下行、經濟新常態等等變化,目前資產負債情況良好,基本可以在波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屹立不倒。
祝錦川對她這番抓緊一切時間做功課很不以為然,調侃道:“公司概況都快背下來了,有用嗎?一會兒見到別人老總,能不緊張輕輕松松開口喊人,我就算你贏。”
凌俐剛好喝了口茶水含在嘴里,聞言側過頭佯怒,雖然沒話,可兩頰鼓鼓兩眼圓圓的模樣,分明是在責怪哪里有這樣坑徒弟的師父。
祝錦川害怕再逗兩句凌二妹能把嘴里的水噴他一身,不動聲色地離她盡量遠點,之后視線橫過她手里平攤的筆記本,緩緩開口:“不是嗎?記得人家老總姓什么嗎?人家姓謝,你抄的是副總經理的名字,一會兒一口叫出去,我都替你尷尬。”
果不其然,這句話嗆得她大咳了一番,眼里帶著嗆出來的淚,卻也不好反駁什么。
幾分鐘過去,凌俐臉上因為咳嗽泛起的紅暈漸漸退去,側眸正想問祝錦川一些關于案件的事,他卻突然站起身,聲音溫潤:“謝總。”
身后則是一把略帶點沙啞的男聲:“祝律師,早上好。”
凌俐忙轉頭,看到身后立著的幾個人影,站在最前面的仿佛是個年輕的男人。
她下意識往祝錦川身后縮了縮,也低低附和了一聲:“謝總。”
那貌似是潁鴻副總的男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和祝錦川握手過后,例行公事般跟凌俐輕輕一握,注意力仍然停留在祝錦川身上:“我十點鐘還有個重要會議,客套話不多了。祝律師,請到我辦公室,詳細談談案子。”
祝錦川一個眼神示意凌俐跟上,而那年輕男人走出了幾步,忽然回過頭,滿臉驚訝地看向凌俐:“是你?”
他打量著凌俐的神情,似乎是在回憶,而眼里的神色從不確認到有些驚喜,也僅僅經過了幾秒鐘。
凌俐卻傻愣愣看著眼前這位衣冠楚楚的謝總,微嘟著嘴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很有些云里霧里。
聽他這簡單的兩個字,似乎他們以前認識?
雖然不排除有人看到美女會用“哎呀你好面熟”來搭訕,可是她凌俐有自知之明,深深知道自己寡淡的一張臉和不突出的個性,能讓人見個五次以內就記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眼前這個人,確實有幾分面熟,然而她始終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見過他。
“怎么,你不記得我了?”謝總牽起嘴角,忽而摸了摸頭頂,有些自嘲地:“也對,我這變化太大,認不出來也正常。”
祝錦川眼里也是疑惑:“謝總應該沒見過她啊?”
忽然回過神似想起了什么:“難道是一個月前,那次我送您下樓,碰到了凌俐回所上。”
他一出來就覺得匪夷所思,如果因為幾十米開外的匆匆一瞥就能看清楚并記住凌俐,那這謝總必須得有海東青的眼神才行。
凌俐繼續發著懵,始終無法把這張臉和任何一個她認識的人對上號。
“會飛的拖把,”看凌俐眼里一直閃著問號,謝總忍不住提醒她。
之后,又再次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謝柯爾。我記得你叫凌俐,不過顯然你已經忘了我。”
在總經理辦公室里坐了快半個時,祝錦川和謝柯爾從兩年前的那個建筑施工合同起,一直到竣工后對方遲遲不履行付款義務、以及欺負潁鴻是外地企業的各種推諉和不作為。
“兩千萬的金額,多不多少不少,正好扣下了我們這個工程的利潤。”謝柯爾無奈搖著頭,聲音里有幾分譏誚,“老頭子現在建筑行業越來越難做,我還是他這些年享福享太多忘記以前摸爬滾打的時候,結果我這才回來半年多,就遇到這么一塊硬骨頭了。”
祝錦川寬慰著他:“這行壓著工程款不放已經是行業規則,幾年十來年才收得回來的比比皆是,不過,一般而言甲方都還是和和氣氣有事好商量,這次這種乙方都起訴了對方連個法律顧問的電話都不給的架勢,實在太囂張。”
“事業單位,老一套的官僚作風,看不起民營企業也明擺著欺負我們,反正就算輸了板子也打不到自己身上,確實需要有人給他們上上課。祝律師,就按你的辦,把事鬧開,鬧到他們兜不住了為止。”
等起要怎么把這場官司打出效果來,祝錦川側眸看了看一直保持僵直狀態的凌俐,示意她:“凌俐,你跟謝總解釋一下我們的思路。”
凌俐好幾秒才回過神來,翻開筆記本,跟謝柯爾闡述起變更訴訟標的額、提高審級把事情鬧大一點的思路。這也是之前山崎種業算計南之易時候,用過的伎倆。
雖然不是什么正道,可對于對方擺明了耍賴的情況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反擊了。
慶州音樂學院覺得兩千萬毛毛雨,判輸了也賠得起,更別一審二審都壓在慶州本地,不定還能享受享受地方保護主義,時不時給法院來點壓力,讓案子一拖再拖。
再加上關乎建筑工程合同的案子,一般都會提起鑒定。
一審里提一次,二審理再提一次,先來就鑒定機構的資質問題大家扯扯皮,再做點手腳影響下鑒定進度,一次鑒定弄上個大半年一年的,不準,真能拖上個三五年,一直拖到對方跪地求饒,然后該賴的賴該卡的卡,吃相非常難看。
慶州音樂學院對此看得很清楚,所以氣焰囂張至極。
不過,顯然他們打錯了如意算盤。
潁鴻在慶州確實是外地企業,可在雒都,也是從事建筑業三十幾年的大公司。
最關鍵的是,潁鴻不怎么缺錢。
對于一家賬面上流動資金有十幾億的家族企業,人家看著好欺負,實則并沒欠銀行多少錢,資金鏈不會斷。你以為壓住別人兩千萬的利潤不放能制造麻煩,可潁鴻是耗得起的。
所以,他們的對策,是將案件標的額,以資金占用費、銀行利息、間接損失什么亂七八糟的理由,直接提到一億,達到了一審在慶州高院的最低標準。
這樣,二審上訴就會到最高法院去,對方想把案子壓在當地的想法,也就無法實現了。
至于多交的幾十萬訴訟費,謝總已經表示過,能花這點錢給對方找找膈應,非常劃得來。
凌俐一邊細細分析著前因后果,一邊暗暗打量著謝柯爾。
他是側對著凌俐的,眼睛直盯著手里的資料,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模樣,看起來年輕又沉穩。
他不算是濃眉大眼的類型,乍看之下并沒有什么特別。而和他細細的眉眼以及巧的五官相比,臉似乎也略微寬了些,怎么也和帥哥二字搭不上邊。
可他一身的正裝襯得肩寬腰窄,再加上坐姿筆挺,有種很獨特的氣質。
不知道怎么地,她腦袋里忽然冒出“蜂腰猿背,鶴勢螂形”的形容,微微一愣神,視線不經意間滑過他胸膛的位置,從他微微翕開的西服領子下,隱隱看到了襯衫下膨起的胸肌。
凌俐忙收回自己的視線恢復正襟危坐狀,心里卻懊惱著難道是根呂瀟瀟混得太久也不由自主沾染上她看人就看關鍵部位的毛病?
自己這亂瞟啥呢!之前死活記不起人家是誰,這會記起來了,偷偷打量也就算了,還偷瞄人家的肌肉,可算是丟死人了。
剛見面那會,通過那句“會飛的拖把”,她終于記起在哪里見過謝總。
這不就是某次古麗跑丟時候,那個幫她把狗抓回來的男人嗎?她那次還和人家聊聊到中午,不過半年時間,就把別人的長相忘得一干二凈。
但是,這也得怪謝柯爾之前的形象和現在相差得實在太遠。上次他一身運動裝的打扮,穿得很隨意,平頭板寸,頭發短到接近光頭,顯然是不太在意自身形象的模樣。
再加上開口閉口都是狗,怎么看,也就一普普通通的狗癡。
而這時,他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就不了,標準的背頭,再加上前呼后擁的老板氣場,整個人畫風都變了。
這應該是他為了擔起謝總的稱呼,所以故意往老氣的方向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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