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一片沉黑的寂靜中,凌俐醒來,指尖撫過枕上的一道淚痕,心間是微疼的感覺。
大概是受了唐傲雪案子的影響,這段時間,她老是夢見自己走過那條長長的甬道,夢到自己再一次經歷那場離殤。
從那一次見過鐘承衡以后,因為所有精力漸漸被牽扯進了唐傲雪的案子,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追查關于她心底的那個謎底了,所以這些夢是不是代表,他們來提醒她,應該做些什么了。
但她也并不是完全地放下不管,用來梳理案件線索的筆記本,已經寫滿了大半本,只是毫無頭緒。
有南之易和鐘卓雯的幫助,他們三個人的力量,尚且不能讓案件的真相有所突破,更何況她勢單力薄的一人。
凌俐忽然一怔,不知道怎么想起白天在南之易車上撿到的口紅,又想起當時的疑惑。
南之易怎么會和鐘卓雯扯上關系?莫非,他們還在查案?
她腦袋才冒出這個念頭,就舉起右手輕輕地拍了自己的臉:“又給自己加戲。”
凌俐深吸一口氣,再一次告誡自己,她要想從這段無疾而終的單戀中徹底走出來,首先要改掉的,就是她習慣于是把南之易的一舉一動做過多的解讀,每次都想要和自己拉上點關系。
說好聽點,這叫自作多情,說難聽點,這就是花癡了。
經過這一番折騰,凌俐睡意全無,爬起來,拿著深綠色的筆記本到了客廳,一頁頁翻看。
在幽閉的空間里看那些摻雜著各種傷痛的文字,會讓她更加不適。
凌霜聽到了動靜,已經披了件薄薄針織衫出來:“小俐,怎么了?”
凌俐倉促中抬頭,連忙合上手里的筆記本,朝身后藏了倉。
凌霜給她到來一杯水,遞到她跟前:“我前幾天做的檸檬蜜,你熬夜多,喝些下火又潤嗓子。”
凌俐乖乖接過杯子,感受著溫熱的杯壁帶來的微暖,心頭的陰霾,也驅散了些。
她回答了凌霜剛才的問題:“我沒什么事,就是有些擔心開庭的事。”
凌霜聽她說的是工作上的事,臉上的表情一松,長舒一口氣。
她不在意地擺擺手:“你要是擔心我的案子,隨便上上庭就好的,沒關系。”
凌俐有些詫異。
前些日子,凌霜對這案子還是信心不足,雖然沒在她面前說什么,可看她時不時出現在眼里的擔憂,凌俐知道,她終究對上庭去面對那個人渣,還是有幾分懼怕。
今天怎么換了副心態?莫不是信不過她,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凌俐拉著凌霜的手,表明態度:“霜姐,這些日子我是在忙別的案子不錯,但我心里有數。這是離婚案子,法官必須得親自聽到你要離婚所以你必須出庭,但是,我絕對不會讓那個人再傷害你!”
她說著說著,腦袋里想起之前凌霜的遭遇,一時氣憤手握成拳砸在茶幾上,恨恨地說:“他要再敢對你怎樣,我讓揍得他滿地找牙!”
凌霜被她逗笑,眼里蘊著細碎的光暈。她抬手把凌俐額頭上翹著的劉海捋下來,微笑著:“小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想開了,大不了就是不準離婚嘛,他要拖著就拖著,我只想把孩子順順當當生下來,什么錢啊房子的,我不那么在乎。總之下半輩子,我陪著孩子,孩子陪著我,相互做個伴,也不至于孤孤單單地來,又孤孤單單地走。”
凌俐聽她說得落寞,有些著急起來:“霜姐,別這么說,遇到一個差的,不代表以后還會遇到一樣的。你還這樣年輕,怎么說這么喪氣的話呢?”
凌霜對上她滿是擔憂的眸子,心里一陣暖意。
她拍了拍凌俐的手背,輕聲說:“我答應你,會好好過日子的。在你這里久了,看你每天過得匆匆忙忙,卻又很充實,我又羨慕,又想以后也跟你一樣。霜姐我就是醒得太晚,被人擺弄了那么些年,還比不上你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你那樣大風大浪的日子都一個人走過來,我以后還有孩子作伴,有什么可怕的?”
普普通通的話,卻觸到了凌俐心里柔軟的地方。她眼角微微濕潤,緊緊拉著凌霜的手,嗓子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
凌霜看她眼圈都紅了,害怕她真哭出來,連忙轉移話題:“我今天中午看到了上次和你一起到南溪的,那個什么什么什么……老師?”
凌俐一怔:“南老師?”
“對對,就是姓南,這個姓可少見,人也又瘦又高和竹竿似的,感覺一陣風就能刮走。”
凌俐笑起來,剛剛一絲愁緒煙消云散。
凌霜的記性簡直讓人無語問蒼天,第一次,沒有把人家認出來;這一次,又忘記了上次的見面。
最關鍵上一次她還和魏葳、南之易聊了幾句話,還從魏葳手里拎了個苤藍回來——切成絲混著青椒,炒給凌俐吃了。
凌俐憋住笑,眼睛里還蘊著剛才沒哭出來的水光,拉長了聲音:“霜姐,你這一孕傻三年可真到位。上次,你不是還在門口遇到他和他的——”
她本來想說老婆二字的,又覺得不妥。
她停了一停,想找個適當的稱呼安在魏葳身上,想了好幾秒,終于找到合適的稱呼:“——未婚妻!你又這么快把人家忘記了。”
“啊?”凌霜被她一說,反而遲疑起來,“不對啊,你到底說的是誰?”
看凌霜一臉找不著北的模樣,凌俐忽然間大笑起來。
凌霜忙捂住她的嘴:“噓——小聲點,這么晚了,吵到鄰居不好,你不是說人家兩口子住對面?”
凌俐的笑淡了淡,拉下凌霜的手,說:“我快搬了,很快就不是鄰居了。”
凌霜眨了眨眼,之后是有些理解的表情:“也是,這里不適合你一個女孩子住。現在我在這里添麻煩,等我走了,你一個人住這么大房子,難免會害怕的。”
凌俐點頭,帶著感嘆:“這么大的房子,一個月物管費都要交窮我,還是單身公寓適合我。”
聽到單身兩個字,凌霜抿了抿嘴角,問她:“再兩個月,你也快二十六了,就沒想找一個?一個人總不是辦法。”
冷不丁被問起這個問題,凌俐愣了一愣,笑道:“還是算了吧,我現在工作才起步,趁現在年輕、機會不錯也有人帶,好好努力幾年,自己強了,比什么都好。”
看著凌俐似乎堅毅又似乎脆弱的目光,凌霜她動了動唇,終究沒有說什么。
同樣的時間,和凌俐隔著兩扇門,1801的休閑廳里,魏葳從奮戰的手機游戲里抬頭,揉了揉酸麻的脖子,心滿意足地要去睡覺。
經過書房,她忽然瞥到里面有一個瘦高的影子,大驚失色:“三點了,你還沒睡!”
南之易淡淡地看她一眼:“寄生蟲和國家棟梁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睡得很晚,一個努力糟蹋生命,一個豁出命為國家做貢獻,讓寄生蟲有生存下去的空間。”
“少來,”魏葳笑嘻嘻,“從帝都回來你好像每晚都加班,可也沒見你出什么成果啊?我可是聽了好幾次你家院長催你項目進度了,到底在忙什么?”
南之易手上頓了頓,下一秒合上了筆記本電腦:“你管不著。”
魏葳白他一眼:“我也懶得管。”
說完,瞟了眼他的脖子,右手一揚,一條管狀物朝南之易飛去。
“差點忘了,泰國青草膏,專治蚊蟲叮咬過敏。”她扔完東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也是困得不行了。
南之易條件反射地揚手接過來,微虛著眼睛想要看清楚管身上到底寫著什么,好半天嘟囔了一句:“這綠色毒藥一樣,真能治過敏?別像你上次給我那什么紫草膏,涂了反而過敏更厲害。”
魏葳看他,倚在樓梯扶手上大笑:“南大俠,你這老農的心小姐的身,一身皮膚細白嬌嫩,蜘蛛爬過去也能留痕,就你這屬性,到底怎么在野外生存下來的啊?”
他注意力還在藥膏上,心不在焉地回答:“肥妹,我覺得你管好自己不再當棄婦就行,我的事你就少操心了。”
魏葳也不惱,托著腮滿臉的好奇:“怎么今天吃了?誰惹了你?”
南之易低頭研究著藥膏到底該怎么開,也隨隨便便地回答:“沒誰,就是看你討厭而已。”
魏葳心里有數,依舊笑瞇瞇:“沒錯我就是很討厭,不過我看你是提前進入更年期了。進門前我是聽到有人和你在走廊上吵架的,莫不是咱們親愛的鄰居踩了你的尾巴?”
聽她說起凌俐,南之易的表情極不自然:“鄰什么居,鳩占鵲巢而已,我就盼著老田哪天回來,一開門看到小野花和她藏在家里的野男人。”
魏葳看在眼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又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也沒多說什么,幾步跑上樓,忽然轉身,居高臨下看著他:“南之易,你這樣自欺欺人有意思嗎?”
南之易并不回答,站起身走進衛生間,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他打開了那管子藥膏,仔細地聞著膏體的味道,待辨別出那里面淡淡的薄荷香,遲疑之下,還是抹在了鎖骨下方過敏的地方。
痛混合著癢的感覺漸漸被清涼的感覺代替,他一整天都有些煩悶的心,也隨之安穩了下來。
但真的只是因為過敏才靜不下心嗎?
南之易微揚著下巴,看著鏡子里那明顯有些憔悴的臉,苦笑。
忍耐很辛苦,好在手上的事,馬上就會有結果了。
做完這件事,他就回帝都去,那里還有人、還有事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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