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高慶云一時語塞，看著數米開外戾氣重重的龐林，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兩人原本應只是互不干涉的陌生人，一個在皇朝邊境保家衛國，一個在鄰國武林逍遙自在，只是機緣巧合，無意中竟結下了如此生死大怨。
不過事已至此，高慶云也不想再開口辯駁什么。
難不成說整件事情只是誤會，自己去那里只是為了殺其中某位將領而已？
那說與不說，也沒什么區別嘛！
而且大家身處敵對位置，解釋也沒什么用處，只會讓對方輕視自己。
“弟兄們！”
龐林大喝一聲，唰得抽出腰間佩劍，向前一指，劍鋒正對著高慶云。
“給我上！”
“為戰死沙場的兄弟，報仇！”
就算高慶云本職工作便是殺人，此刻看著急沖上前的軍士，心中也不免有些恍惚。
怪不得聽說首領手底下不光掌控著組織中的武林高手，還豢養了數以萬計的私兵死士。
原本自己還對這些傳聞嗤之以鼻，以為有供養軍隊兵甲的權勢，還不如傾盡全力，培養出數個一流高手。
但如今看來，堅決服從命令的軍士，有時候要比恃才自傲的武林人士好用的多。
就拿眼前這些嚎叫著沖到自己面前的士兵來說，就算他們心中清楚，越先攻擊自己，就越逃不出一個死字，但仍舊悍不畏死，爭先恐后。
高慶云閉上眼睛，嘆息了一聲。
身為一名浪跡江湖的武林人士，他對國與國之間的爭斗一向是不怎么上心的。
平日里所遵從的，無非就是完成組織下發的任務，來換取足夠他逍遙自在的報酬罷了。
對于這些敵國的軍士，高慶云并不如別人一般恨之入骨。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如此安然的在蘇家生活數日。
只是……若是有人想取他性命，那便不同了。
龐林右手緊緊的握住手中寶劍，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不遠處的平凡男人。
這個人，不光是敵國的奸細，更是讓自己夢中都會驚醒的仇人！
手臂微動，長劍不自覺的臨空畫了個詭異的圖案。刃如秋霜，寒光閃閃，若將尋常百姓置于院中，說不定會被驚得膽破人亡。
強子是沖在最前面的一名軍士。
真要說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如今多大歲數，只依稀記得從軍似乎剛滿三年。
家仆的孩子嘛，就連他已經過世的父親，都不知道自己該姓什么——原本好像是姓張的，后來縉城動亂，時過境遷，他的父親不知換過多少主人，也不知換過多少姓氏，直到最后，只好給他取了個不需要姓氏的名號。
在縉城軍隊中，像他這種只有稱呼名號的家伙，可是數都數不過來呢！
三年以來，強子也算是身經百戰，可以稱得上是一名合格的老兵了。至于一年前的那次戰役，他也身涉其中。不過還好他身體強壯，只是被聊城軍士砍了一刀，并未傷及性命，只是后背上留下了一條幾近見骨的刀痕。
那一戰，他的沙場老友全數喪命，頂頭上司的百夫長、那位教會了他戰場之上生存智慧的男人，也中箭身亡。
所以在聽說院中身前這位面貌平凡的男子，正是那一戰的罪魁禍首的時候，強子內心里的蠢蠢欲動，早就壓制不住了。
就算直覺告訴他，第一個沖上前去，很大可能會先變成一只刀下亡魂。
被殺又怎樣？
不過是先走一步罷了！
院中如此多的兄弟，那人也不過只是三流高手，能擋得住幾人？
只要后面少死一位兄弟，自己也算死得其所！
唯一有些遺憾的，便是這輩子沒能去得那唯有世家公子才有資格去的沁酒坊一次。
那個地方，據說女人們都柔情似水，美若天仙，對人關懷備至，像母親一樣。
哪里是青樓之地的庸脂俗粉比得了的？
自己從一生下來，便不知道母親的懷抱到底是什么感覺。
好想體驗一下啊！
強子疾步上前，看著面前正閉上雙眼的陌生男子，竟猛然生出一陣后悔之感，不過又稍縱即逝。
拎著手中的長刀，高舉，下劈。
這人為什么不抵抗？
來不及深思，強子猛然發覺，自己眼前的院子為什么一直在旋轉？
當啷！
噗通！
兩陣聲音同時傳入了強子的耳朵，他努力的睜眼看去，不遠處正有一具熟悉而又強壯的身體轟然倒地。
那是，自己的身體！
不知何時，高慶云緊閉的雙眼，猛地便睜開了。
抽出袖中一直隨身的匕首，他隨意一揮，便是一顆大好頭顱飛天而起。
要戰，便戰吧。
大不了一死而已。
捋起一截衣角，仔仔細細的把手中匕首擦了個遍。
高慶云張嘴哈了哈氣，隨后竟又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濃烈的血腥味直沖口腔，高慶云只覺得心臟驟跳，腦袋里宛如一顆炸彈爆炸了一般。被蘇家這幾日的安逸生活強壓下去的殺手本性，在這一刻乍現無疑。
不過他來不及再多做些動作，第二個軍士已沖至面前。
接著，第三個，第四個……
格擋，躲閃，招架，高慶云身姿躍動，還時不時的劃出匕首，收割圍在自己周圍的鮮活生命，宛如暗夜中的奪命精靈。
作為一名深諳殺人之道的組織高手，又是武林三流之中較為頂尖的存在，高慶云的身手自然不同凡響。
只是在場諸人心中都清楚萬分，如今的他，不過只是垂死掙扎罷了。
別說是三流高手，就算是普通的二流，怕也熬不過院中軍士的拼死相爭。
雖說結局已定，但過程無疑還是令人難以接受的。
看著院中軍士飛蛾撲火般欺身上前，舍棄自身性命，只為換來劃傷那人一刀，龐林心中實在有些不忍。
但此時此刻，他又不能揮手制止。
既然已經開始了，那就沒有中止的必要了！
抱歉了，強子，鐵柱，趙奉才，狗蛋……
又過片刻，高慶云依然在誓死抵抗。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他此刻已經算是油盡燈枯了。
軍士們的死并不是沒有價值的，不光耗盡了他的體力，還在他身上留下了數十道傷痕，血跡斑斑，著實嚇人。
高慶云的匕首早已被砍斷了，就連手中奪來的大刀，也已經卷了刃。
又勉強招架了一招，高慶云的雙手竟被附帶的力道震得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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