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秀覺得自己活的很窩囊,可他不得不繼續窩囊下去。
他沒得選擇,人在嘉陽,要么窩囊,要么死亡。
那日在落日縣火竹幫,鄺秀被迫向魅姬低頭,將自己的忠心一分為二。雖說自那之后,王嫣然并未為難過他,甚至每次都主動示好,將解藥準時送去郡府,可鄺秀打心底里仍還在搖擺不定。
他忠于古玥,這是銘刻在腦子里的印記。是二皇子殿下將他從最骯臟的巷子里撈出來,安排他走向仕途,步步高升,最終搖身一變,坐鎮撫司高層的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
也正因此,鄺秀深知古玥的心性,那位是真正的帝皇天子,權勢滔天又冷無情。
每每想到古玥的血腥手段,鄺秀都忍不住打個寒噤,揭發魅姬的念頭總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去吧!
向二皇子殿下告發魅姬的陰謀詭計,還有楊清澤的吃里扒外!
這可是大功一件。
鄺秀像是下了決心,他抬腿想要走出大堂,可就在即將邁過門檻的時候,卻又仿佛控制不住手腳,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這哪里是條門檻啊,簡直就是一道深不見底的魔淵!
鄺秀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得自己臉頰通紅,看那熟練的動作,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瞥了一眼門框,似是看到一條匍匐在墻壁的毒蛇,慌的他趕忙坐回堂中主位,瑟瑟發抖不止。
身下這把代表著一郡權勢的交椅,并不能給他帶來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鄺秀強迫自己吞了口茶水,可那雙哆嗦的手并未能放穩,青瓷杯‘當啷’一聲掉落在地,碎片和水珠四處飛濺。
狡兔死,良狗烹!
鄺秀無從知曉古玥在中陽都城的大動作,可這并不妨礙他極盡揣摩。
古玥!......不,是二皇子殿下,以他多疑的性格,就算自己揭發了魅姬的詭計,恐怕也得不到殿下的救贖。
鄺秀的心里更加慌亂了,外面有些聽見動靜的仆人想要靠近,卻都被他呼喝著罵走:“滾!都給我滾!一群沒良心的狗東西,吃里扒外的畜生!快滾!......”
仆役們不知所措,只好各自散去,他們也是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家這位平步青云app下載地址xbzs高高在的郡守大人,這幾天出了什么毛病。
直到日過晌午,才有一名面色陰鷙的錦衣侍衛前來叩門,此人正是鄺秀秘密培養多年的心腹。
“大人!屬下已經將歐陽長老帶來了。”
侍衛身后緊跟著一位身材矮小的猥瑣男子,其身穿魔教長老勁裝,隨身掛著十數種不同類型的錦囊,周身更隱隱散發著一股腥臭氣息,若是普通人不慎吸入鼻中,必然會頭暈目眩,昏迷倒地。
歐陽長峰雙目亂轉,細細打量著這座庭院,心中暗嘆風水佳,院中擺件更是珍稀無比。
郡守鄺秀不愧是二皇子殿下身邊的人,從手指縫里隨便摳出一點,都足夠普通人榮華富貴享用一生了。
與之相比,魔教長老的日子似乎顯得有些‘清苦’。
歐陽長峰如是想著,不過他對此并不羨慕。作為一名合格的邪道高手,奇毒、異蟲才是他最夢寐以求的東西。
比如,‘噬魂之毒’。
歐陽長峰不自覺的摸了摸右袖中的錦囊,嘴角扯出一絲極難看的笑意。這毒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位傾國絕世的美女,他恨不得時刻與之水乳交融,如膠似漆。
只不過美女太過高傲,他還不能輕易褪下那層半遮半掩的面紗,將她的神秘一覽無余。
懷中的手札,記錄著所有使用過噬魂之毒的試驗品,總數不下一百人,可卻罕有存活,唯一幸存的,便是當初第一位體驗此毒的少年天驕田不適。
歐陽長峰兀的長嘆一聲,自從血無情以及數位護法無故失蹤之后,教中高層越來越關注帆洛郡城那未知且洶涌的暗潮,可偏偏教主此時抽調走了中原十之仈Jiǔ的長老神使,歐陽長峰重擔壓身,根本脫不出身去捉拿田不適。
他可是揭下面紗不可缺少的‘鑰匙’!
歐陽長峰連連搖頭,暗道可惜。少時聽見院中聲響,這才恍過了神。
自己與鄺秀未曾有過任何交集,也不知他派人橫穿跨越半郡之地,喚自己來做什么?
歐陽長峰雖然納悶,卻也不疑有他,畢竟教主趙無極與二皇子古玥有著極近親密的關系,雙方派系天然便是同盟,想來或許近期有什么合作吧。
與此同時,一門之隔的鄺秀整理好了衣衫,神色如往日一般冷峻強硬,絲毫看不出半日前的慌張。紫色的獨角蛟袍寬大合身,更為他憑空增添了一股威嚴和不容置疑的氣勢。
歐陽長峰的人頭,是他今日的投名狀。
郡府百米之遙的箭樓,俊美妖異的縉城天驕長劍出鞘,淡漠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猩紅的瘋狂。
魅姬饒有興致的盯著他,小巧的舌尖輕抿過紅唇。
這當真是一副絕佳的畫作。
哨兵身形佝僂,將自己代入到畫師的角色,這一刻他無比滿足。
……。
姬暢翁第一次如此狼狽。
哪怕是當初面臨無數神捕、百十位皇家供奉武者圍追堵截時,他也依舊風輕云淡,甚至反殺了不少高手,化被動為主動,留下了赫赫兇名。
憑著絕世的輕功和殺人技,他成了天下第一殺手。
“姬暢翁想走,沒人能攔得住。”幸存的皇家供奉們談起過往,總會目露惶恐。
前幾日皇宮驚變,似乎更加證實了這句話,似乎就連先天高手都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著他逃出了皇宮。
這并不是沒有代價的。
姬暢翁還是那個姬暢翁,可他已經老了。
歲月在姬暢翁的臉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就算是易容術出神入化的他,對此也毫無辦法。
他只能越加勤快的更換臉的面具,借此來麻痹自己。可只要看到自家徒兒在面前晃來晃去,那自我欺騙的謊言就總會不攻自破。
為此,當初他只能趕徒兒下山,眼不見心不煩。什么‘天下大勢將變’的理由,無非就是尋一個不容易戳穿的借口罷了。
終于有一天,姬無涯磨磨蹭蹭的下了山,姬暢翁才獲得了難得的安寧,他開懷暢飲,自我麻醉產生的年輕態,讓他無比滿足。
可這樣的舒心日子并未持續多久,一只手鐲,一條白絹,將他徹底拉回了現實。
同樣的手鐲他也有一只,世間唯二的信物,就連皇DìDū做不得假。
“這是我師娘留給我的手鐲,是一對哦,她說等我找到……”年輕的姬暢翁面色通紅,他雖然精通殺人技,可在某些方面還是張白紙。
“手鐲?”少女眨了眨靈動的大眼,與城隍廟中的小安頗有些神似:“以前我想看,你卻不給我,還兇我,今天怎么……對了,你剛剛說的,等你找到什么?”
“找到……”姬暢翁囁嚅了兩句,‘喜歡的人’四個字,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哎呀,沒什么,就是我覺得它挺適合你的,就送你好了。”
“那為什么只給我一只?”
“你怎么這么貪心啊,另外一只……另外一只我摔碎了!你愛要不要!”
“我說你今天怎么這么大方呢!”少女聳了聳鼻頭,輕哼了一聲,不過最終還是將手鐲搶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么,只要是他送她的東西,哪怕是塊廢鐵,都會讓她開心很久。
年輕的時候什么都不懂。等懂得的時候,她已經成為了皇后。
誰會想到當初跟在二人屁股后面,請求庇護的小跟班,竟然搖身一變,殺進皇宮成了唯一的皇位繼承人?
姬暢翁趴在桌子,又灌了一碗酒。他揉了揉眼角,像是飛進了沙土。
他闖進了皇宮,殺出諾大兇名,可這又有什么用?她在反抗,但淚水打動不了父母和帝皇冰冷的心腸。
老皇帝派人送來白絹,請求他的幫助。她是大皇子的親生母親,這也是她的臨終遺愿。
姬暢翁無法拒絕,也不愿拒絕。
當晚他便下了山,去替她做完這最后一件事。
整個天地都困不住他,能擊倒他的,唯有那個女人的話。
……。
姬無涯不知道自家的便宜師傅,與老皇帝有著如此刻骨的恩怨糾葛。
在他看來,師傅永遠都擺著裝嫩的臉,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裝嫩的……臉?
姬無涯正趕著馬車,這會兒猛地回過了神,他一把捉住小安的后衣領,將她從車廂提到面前來。
“小安,前面就是李家溝了,穿過這里往前走過三個鎮,就會到達平遠縣,自平遠縣一路往西南走,大概五六天能到達嘉陽郡城邊界。”
“銀子都在馬車里,你照顧好青大哥。這是一把袖箭,你注意收好,碰見有壞心思的,偷偷給他來一箭。”
“青兄,姬某還有些要緊事,必須盡快處理,只能先告辭了!”
姬無涯跳下馬車,還不等兩人作出回應,兔起鶻落之間就已失去了蹤跡。
青放歌察覺出了他的急切,心中倒不覺得失禮,唯獨小安撅了噘嘴,顯出一副不滿的表情。
不過很快她就適應了‘馬夫’的工作,整個人都變得興高采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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