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名叫青衣彩蝶的兩位捕碟娘感應到蕭云竟然盤坐在地等她們的時候,兩人便有些心知不妙。不過要說如何懼怕也不存在,兩人雖是洞玄境,明面甚至還不如某些天選之人,瞧著根本就不是他蕭云的對手。但是,既然是專門針對這些天選之人的,必定有自己的法門以及應對之法。至少不會被那蕭云突然暴起秒殺就是,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況且,那匹火麟駒已經去通知右護法了,大隊人馬正在趕來,到時候便是以多欺少的圍殺局面。你蕭云能夠連續敗退青冥天下的二十位天選之人不假,可她們蛛網自成立之日起,又暗殺了何止是區區十二位。
兩人距離蕭云約兩百步的地方停下,這個距離無論攻守還是跑路,都極為合適,如何應對都有時間。
本體是一條青蛇的青衣,此刻再無顧忌,那一雙邪魅的蛇眼,青光浮現,下打量著蕭云。
這一看不打緊,卻把自己身深陷在蕭云身了。
他蕭云就像是一片大海,寬廣,滂湃,洶涌,壯闊……
青衣的心神沉寂其中,就仿佛是一葉扁舟,被海水包圍,隨浪浮沉……渺小于天地之間……這種被壓迫、被盯著的感覺沒讓青衣渾身冰涼,額頭已經微微滲出冷汗。
這片大海的海水,全都是冰冷冷的劍氣,又像是一條條毒蛇在吐著信子,不急不慌的游走在她的身邊,而她便是那只被群蛇包圍的青蛙,只等蕭云這個主人一聲令下,便會將她吞噬干凈。
只是青衣卻無論如何都掙扎不開,連遠在百步外的本體,都靜立不動,如同雕塑。
人力有窮死,終究是高不過天地。
本體是一只蝴蝶的彩蝶拍了拍青衣的后背,這才將她拉回現實。青衣捧著飽滿的胸口,一臉驚慌之色,心有余悸。
彩蝶也知道還沒交手,青衣就已經吃了大虧,等會兒真正交手的時候,恐怕做不到心無旁騖了。
彩蝶拉著青衣又退了百步,這才停下直愣愣的望著蕭云,卻不敢輕舉妄動。
蕭云睜眼,嘴角帶著玩味的笑容,他現在敢把這些洞玄境的蛛網不放在眼里,自然有他的道理,有他的自信。雖然不至于托大全然不顧,但是對面兩位捕碟娘,只要他想,可以瞬間襲殺。
蛛網成員都是洞玄境中難得的高手,加本命神通的詭譎,所以對付起同境界的天選之人,自然是得心應手。即便是對無疆境,也有專門針對無疆境小天地的手段。比如那幻彩和白念,神通兩兩疊加,便可偷天換日,轉換山河,即便是勝處無疆境的小天地中,所受到的壓勝一樣不多,如此無疆境修士面對蛛網,便少了一份最大的依仗。要不是蕭云有那方可以固化空間的銅鏡,那么最后死的就是他的。
但是現在,蕭云即便不借助那方銅鏡,也一樣不怕這些或逃避或破除小天地的神通,可以說這些蛛網費盡心思所準備的針對無疆境小天地的手段,對他蕭云而言已經毫無用處了,因為蕭云根本就沒有小天地。他要小心的不過是此次帶領蛛網的領頭之人,以及這些人那尚不知根腳的本命神通。
蕭云站起身來,笑容和煦,說道:“敢問兩位姑娘,不知你們蛛網此次的領頭之人是誰?我想應該不至于是離合境的大能吧,想必最多是無疆境的巔峰,比我應該高不出多少,否則人族那些背后大佬們又怎么可能任由你們這么蹦跶。”
見兩人沒有搭理,蕭云也不覺得尷尬,繼續道:“兩位姑娘,我蕭云乃是一個憐香惜玉的惜美之人,絕不做那辣手摧花的勾當,不要怕,咱們大可以坐下來談嘛。我也好請兩位姑娘幫忙緩和緩和我與你們領頭人的關系,大家不一定非要刀劍相向嘛。”
彩蝶翻了翻白眼,嘴角掛著譏諷。這蕭云還自稱什么惜美之人,幻彩和白念兩位妹妹,可是連一丁點的殘魂都沒逃出,以至于想要借由掌握在妖皇手中的本命魂燈重生都不可能。而想要徹底打散一個人的殘魂,手法能溫和了?現在又在這裝起大尾巴狼了,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
青衣冷哼一聲,不屑道:“好玩么?”
蕭云呵呵道:“兩位如此美人在前,看得我這小心肝兒啊,撲通撲通的直跳,我這不尋思著能搭話嘛,至于說什么反而不重要了。”
說話間,一道黑色遁光直接落在青衣彩蝶之前,身穿黑衣,背披斗篷。
重吾一甩披風,各色光芒四散,一個個洞玄高手便現身而出,蕭云大致一數,蛛網七十二洞玄,還差了十好幾個。
剛剛數完,又有一群遁光落地,原來差的這些人是放出去蹲自己的點子去了,現在全都匯聚一處,人齊了。
蕭云望著這些開始顯現出妖族本體特征的七十二洞玄,盤算著他們大致是寫什么本體,可能擁有哪些神通,勝算勝算,多算一份,勝望便多一份。
最終,蕭云將目光停留在了哪個領頭的黑衣人身。
重吾同樣望著蕭云,隨后緩緩揭開了頭頂的斗篷。
蕭云嬉笑的臉龐驟然一僵,愣了片刻,隨后臉笑意更甚。
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便是那他鄉遇故知,可惜了,眼前這個故知是個仇人。
時隔近千年,再次見到蕭云,重吾心里同樣生出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覺。他望著那滿頭白發,因為連日奔波問劍而顯得有些憔悴的蕭云,笑道:“沒想到,近千年未見,你還是這般可憐。我還以為你在人界安心修道,正在享齊人之福那。
你說你,好好的人間之主不當,怎么非要跑來這靈界吃這些苦頭。還非要被什么道義,種族,道理這些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你說在人界就算了,好歹是尊師命,有立場。可既然好不容易跑了靈界,安心修煉問道不好嗎?非要當什么天選之人,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攬,不累么?在人間你能挑起那擔子,到了這靈界你還想挑起?”
蕭云也是長長嘆了一口氣,他都快忘了當年重吾是替他父親重樓飛升界的,想必走的是那求魔劍的飛升通道,而非人族天下的飛升池,否則以他魔族人的身份,肯定是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的,絕對是被搜魂之后就被隨意殺死。
“重吾,我想知道你來到這靈界之后可是一直跟著那魔龍魂身邊,也就是玄天祖龍,你們口中的魔龍尊主。”
見著蕭云,重吾現在也不著急了,既然他蕭云現身了,就沒有讓他再跑掉的道理。
重吾沖著蠻荒天下的方向拱了拱手,“魔龍尊大人何等身份,哪里是我想,便能如意的。尊主大人只是隨便丟給了我一卷功法,偶爾指點我一兩句,我現在便已經摸著那離合境的門檻了。
多少修士窮盡一生都無法企及的洞玄、無疆兩境,我破之如探囊取物,而且勢如破竹,不到短短千年便已經齊身這靈界的一線高手,可謂是那靈鳳毛麟角的存在。即便是離合境修士,我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所以我奉勸你不要做那無謂的掙扎,要是你甘心投誠,我相信如此愛才的尊主大人,不會薄待于你。等打下了這人族三座天下,在滅了那裝神弄鬼的無間鬼尊,你也不是沒有這一席之地。
你出身玉女城,那么便把那玉女城賜給你好了。你自己去當那玉女城的新任主人。聽聞玉女城女修眾多,而且各個姿色超絕,我光是想一想,便有些心中旖旎了。”
蕭云笑了笑,“重吾,我想那魔龍尊此次是叫你來殺我的吧,又何必給我畫大餅那?莫非在那人間喜好戲弄對手的習慣還沒改?忘了那句兩人對戰,話多必先死的真理?”
重吾同樣哈哈笑道:“蕭云啊蕭云,你以為你自己有幾斤幾兩啊?此次的確是尊主大人派我前來,活要見你人,死要見你尸。對于你這個人族口中所謂的真正的天選之人,尊主大人還是比較有興趣的,所以我尋思著帶回活的總要更合尊主大人的心意。不過以你的性子,是斷然沒有這般可能,即便自己兵解,也不可能讓我抓到活的。所以我才愿意多問一句,即便是你有哪怕一絲的惻隱之心,咱們都可以談嘛。放心,你頂多交出所有倚天劍的碎片,我可以保證尊主大人絕不會殺你。”
蕭云搖了搖頭,臉笑意更甚,“看你一口一個尊主大人的,這當狗當慣了,就只會揣摩主人心思,搖尾乞憐,求主人丟給你幾塊骨頭?我可知道,你們魔族可算是鬼族與人族的后裔,要當狗那也應該是給人族或是鬼族當,怎么就偏偏認這妖族當了主人。”
一干蛛網成員聽到這些話,縱然面不敢表露分毫,但這心里卻也有些疑惑。圍殺蕭云是得到妖皇的緊急命令,聽命于這個身份成謎的右護法的號令同樣如此。這怎么又跟無間鬼尊扯關系了?那玄天祖龍,護法口中的尊主大人又是誰?雖然知道這人妖兩族之間的紛爭并不簡單,可沒有想到居然不簡單成這樣。即便身為蛛網,蠻荒天下絕對的中堅力量,也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高層隱秘了。不過有一點他們非常清楚,那就是無條件的服從蠻荒天下的共主——妖皇嘯千山!
對于蕭云的冷嘲熱諷,重吾不置可否,這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重吾道:“蕭云,你有你心中所求,我自然也有我的心中所求。”
蕭云更加不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不錯,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把自己的追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憑什么你的追求,要靠犧牲被人來成全?”
重吾哈哈笑道:“弱肉強食,實力為尊,這天地間誰的拳頭大,誰的道理便大。成王敗寇這么簡單的道理難道你都不懂么?”
話不投機自然是半句都嫌多,嚴格來說,蕭云與重吾兩人并非什么仇敵,不過是各自陣營不同罷了。在天元大陸是為了各自的種族戰斗,并非私仇。來到了靈界,蕭云的目的不管有心還是無心都不曾改變過。但是重吾反而可以一身輕的全全為了自己。他從魔龍尊手里得到的甜頭,已經讓他迷失在了這股力量里。
“重吾,你召集了所有蛛網,在這人族天下擺弄出如此的大動靜,就不怕我只是一個誘餌,目的就是為了引你們鉤么?”
重吾嗤笑一聲,“不用嚇我,我原本的確是想悄悄的解決掉你,可是你本事見長啊,耍得我們團團轉,但既然現在擺出了陣勢,我也就不怕這場面夠大,尤其是在這萬佛疆域。或許你還不知道現在的普陀山的戰況吧,你們人族雖然談不節節敗退,但是卻用了了你們人族洞玄以的大量高手,三座天下中,能抽調的恐怕全都抽調去了普陀山。現在哪里還有如此的大股力量能圍殺我們,即便有,恐怕也需要時間吧。恐怕這些個人族大佬反而擔心,我們這幫人是打著誅殺你蕭云的幌子,還存有別的什么目的,比如拿那兩座琉璃谷做文章。所以你不必說這些有的沒的。”
蕭云眉頭輕皺,若真是如此,自己還真是高看自己了。不過轉頭一想,也不對,這些人絕對就是沖著自己來的。劍靈有一點說的很對,那就是自己身絕對存在著某種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東西。飛升時,那魔龍尊為何愿意毀去分魂也要保自己不死?那捻芯為何放棄已經到手的借胎重生也要成全自己?又為何偏偏就自己真正修煉出了劍元訣?真是天賦、福緣?
想著蕭云有些相信了,自己莫非真是那君奉天的轉世之人,所以才被魔龍尊如此重視?又或許自己身有他君奉天的某種傳承或是印記?
蕭云有些想不通,但卻一直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就是自己,是那個人間一路成長飛升的小乞兒。是雨夢的小師弟,是綠衣的公子,是淺云的狗子哥……
許多許多人的生命里有得也都是他蕭云,活生生的一個人,而不是那傳說中的君奉天。
蕭云長長舒了一口氣,“行了重吾,廢話就先說這么多,咱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這一次,咱們既決高下,也分生死!”
重吾此刻也收斂起了所有心緒,變得戰意磅礴起來。
在人間,他處處受制于蕭云,憑借著自己心底那個不甘心的勁頭,他硬生生改變了自己只能當父親備用身體的結局,當了那只在蕭云與父親背后的漁翁。可惜最后卻是因為飛升在即,沒有誅殺掉他蕭云。現在,就在這兒,在這人族的天下,他要把心中所有的遺憾,全都用蕭云的鮮血來洗刷干凈。
重吾一直未能看透摸著的離合境,不正是因為心有漏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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