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嶺深處,一條寬闊白玉石級斜斜向上,好似梯。 梯盡頭,一巨大拱形石門聳立,上書“黃泉鬼門”四字,蒼涼磅礴,又森冷陰寒,石門后古樸建筑林立,勾心斗角,鱗次櫛比,錯落有致,云遮霧隱中好比仙宮。 萬鬼殿外,演武廣場上,數萬人盤膝吐納,密密麻麻又整齊劃一,不聞一絲聲響。 殿中最里一張白玉床榻,一黑袍青年半躺其上,帽兜罩住半頭,兩縷銀輝長發自發際垂至胸前,臉色雪白,嘴唇鮮紅,容貌俊美妖異。 他懷中,抱一妖艷女尸! 青年滿目哀傷,用手指輕柔地梳理著她滿頭青絲,良久才抬頭望著殿中一老人,瞬間換了一副面孔,面無表情,“奴兒,事情辦得如何?” 老人形容枯槁,一直垂首而立,聞言也不曾抬頭,語氣恭敬卑微,“稟尊上,一切皆已妥當!有兩條漏之魚,不過尊上放心,他們逃不出鬼嶺。” 老人頓了頓,見青年只是微微蹙眉,沒有怪罪之意,心中稍安,又關切問道,“尊上,鬼姬可有起色?” 青年臉上露出悲苦笑容,“奴兒有心了!放心吧,她會好起來的!” 老人本欲告退,猛然抬頭,臉色一變,渾濁的眸子閃過一絲驚駭和疑惑,難以置信地低聲呼道,“怎么可能?” 青年明顯不喜,“何事大驚怪?”低沉的聲音里透出沁骨殺意。 “尊上,奴兒該死!”老人跪伏在地,“有人破了我的幻術,讓那兩只螻蟻得以逃脫。” 青年瞇著眼睛,對于老者他相當了解,資尚可,雖修行本門功法差強人意,修為也平平,但靈魂之力強大,幻術賦極高,就算是自己,若是陷進他的幻術中,破解起來也要費一些手腳,而且一直以來,老人做事一絲不茍,從未出過紕漏,深得己心。 如今老者幻術被破,在青年想來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有人和自己來歷一樣,從心底來他希望如此,要真是這樣,倒要好好結識結識此人,不定他有辦法救得師妹,也能讓自己不再孤獨寂寥。 但,這種可能微乎其微,所以他更相信是第二種可能,那就是跑掉的兩只螻蟻,運氣逆,無意中逃脫了幻術控制。 想到這些,看著跪在殿中的老者,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青年擺了擺手,“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便他們逃脫,想來也不敢上門尋釁滋事!”霸氣狂傲盡顯。 “這有兩件事需要你去做,不日將與與血煞宗交易,你需得親自督辦。另外玄明宗門人拜山,也在這幾日,你留點心,多派出弟子巡視,不要出了什么亂子。” “是,”老人起身,低眉垂首,“尊上,若無他事,奴兒便告退了。” “下去吧!”青年再次擺擺手,又補充道,“對了,玄明宗來人乃一男一女兩人,吩咐下去,若是見到,便領他們來見本尊,莫要怠慢了。” 老人應是,躬身退至殿外,轉身時渾濁的雙眼閃過一絲異樣,馬上又恢復如常。 看著那有些佝僂的蒼老背影,青年神色復雜,忽又冷冷一笑,“奴兒?但愿不要讓我失望。”眼中一抹兇光一閃即斂,“不離,你也去吧!另外,半年前幽冥海巨變,導致本宗大陣受損,奴兒調查無果,你也替為師去看看吧。” 空氣中蕩起一絲漣漪,又平靜下來。 青年低頭,看著妖艷鬼姬,又換上了那副妖異俊美容貌,深情溫柔而又落寞,“師妹,你,我們就真不能回去了嗎?” …… 王忠和王林看著站在他們中間的青衣少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這是幻術! 是術非武,幾近于道,方昊有些納悶,之前從封將軍口中所知,術法基本已經絕跡于俗世,看來這山中有高人。 “你們是什么人?看起來是兄弟兩個,為什么要自相殘殺?”清脆的聲音響起。 其實封將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剛剛劈開空氣露出云海中的山谷之時,她也目瞪口呆。 方昊站在生死相搏的兩人之間,四根手指,夾住兩把匕首。手指晶瑩如玉,指間紅光一閃而逝,幽魂鎮出品的名匕化成鐵粉,漱漱散落。 方昊的臉色如常,只眉間疑惑一直沒有散去。 封將軍見狀,一邊喝問,一邊把怪刀綁在背上,一蹦一跳地來到方昊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仰起腦袋,不滿地道,“耗子,我們走吧,不管這兩個傻瓜瘋子了!” 傻瓜?瘋子?方昊微微一愣。 似乎看出了方昊的心思,封將軍語氣傲嬌,束起馬尾一晃一晃,“你看他們呆呆楞楞的,不是傻子么?再看他們長得那么像,應該是兄弟吧?還自相殘殺,不是瘋子是什么!” 似乎她對王忠和王林的意見頗大,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瞧他們一瞧,“我們還要去找你的寶貝呢!”不由分,想拽著他就走。 王忠王林,好容易才從絕望、驚懼、震撼中回過神來,哪里還不知道是眼前的兩人救了他們。 想起剛剛自己抹向弟弟喉嚨,以及弟弟直扎自己腦門的匕首,若非少年及時出現,恐怕他們已經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了,王忠猶自不寒而栗。 兄弟兩人互看一眼,眼神復雜,有驚駭,有茫然,也有悲痛。 直到現在他們還不清楚,怎么就著了別人的道,但多少也明白其中一些蹊蹺,或者之前他們所謂的敵人,極有可能就是那些與自己出生入死的袍澤兄弟,此時又聽得那姑娘奚落之語,自責懊悔,漲紅著臉,無話可。 兄弟二人看方昊與封將軍的眼神,驚詫中帶著駭然,戒備警惕之色顯于臉上。 可不管怎么,此二人算是自己兄弟救命恩人。 兩人后退,并肩而立,面帶感激地抱拳躬身,“多謝少俠,還有這位女俠援手,我兄弟二人感激不盡!”。 王林見二人年紀不大,甚至可以很,少年還好,沉著冷靜,處變不驚,很有大家風范,至于那個姑娘,裝扮有些怪異,卻也是簡單純粹之人,兩人身上沒有自己見過的那種邪惡氣息,更像是游歷江湖,行俠仗義的世家子弟,稍做沉吟,接著道,“此地名為鬼嶺,終年迷霧籠罩,有許多兇獸出沒,很是危險,二位身手雖高明,但還是早些離去,以免家人擔憂。” “恐怕不只是兇獸這么簡單吧?”方昊見他欲言又止,好像想起什么讓他恐懼而又憤怒的事情,趁機問道,言語誠懇,毫無挾恩之意,“我看二位身手,想來應是軍中之人吧?可否告知在下,這山里是有山匪,還是其他邪惡存在?我與將軍有不得不入山的理由,還望二位告知。” “嗯嗯”封將軍因為那“女俠”的稱呼,樂得大眼睛一直瞇成月牙,聽見方昊如此,連連點頭,“你且來聽聽,這山里可有什么古怪?” 見王林臉色有些古怪,以為他不想,或是不愿意,立馬又拉下臉,“怎么,你們不相信我嗎?吧,我可以護你們周全!”只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方昊見封將軍唬人架勢,忍住笑意,他確實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他是一定要進去的。 只不過現在他不是一個人,因為封將軍,他有了牽掛,有了顧慮,不能再盲目向前。 畢竟看之前的幻術,至少是圣人手段,當然這也是方昊并不了解靈陽大陸,他完全是依照先前封將軍對此界的認知得出的結論。 在圣人面前,若是友非敵還好,若是敵非友,他也不敢能確保封將軍周全。 王忠和王林一時無言,倒非是不想,而是方昊對封將軍的“將軍”稱謂有些愣神,這讓他們想起了一個奇女子。 兄弟二人恰恰知道,這次鹿寧之間爭奪幽魂鎮,有莫家人前來助陣,而莫家的領軍之人便是是一女將軍。 傳聞莫家出了一個女將軍,乃某隱世宗門俗家弟子,修為高,又長謀略,還擅領兵,且精于戰陣,在上陌與寧閥交鋒,從無敗績,手段鐵血,行事膽大瘋狂,從不收容俘虜,加之一直身著血色戰甲,故得“血衣瘋將軍”之名。 瘋將軍,其名如雷貫耳,而其人,兩人一直無緣得見,不想這個“瘋將軍”居然是這樣怪異、真、單純的姑娘。 不會如此巧合吧?! 王忠王林兩人面面相覷,雖難以置信,王林又試探著問道,“敢問將軍怎么稱呼?” 方昊見二人神色,心知他們可能誤會了,聽得王林問話,本想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只不過他沒有封將軍口快。 姑娘聞言,“封將軍”三字脫口而出,簡單明了。 方昊輕輕一嘆,事已至此,莫要…… 然而世事總是出人意料,王忠王林聽見這“封將軍”三字,身體忍不住激動而顫抖,躬身行禮,“王家斥候營王忠、王林拜見莫將軍!” 封將軍?莫將軍?!莫非…… 封將軍年紀雖,卻也不傻,她想一想也知道這可能就是一個美妙的誤會,于是故作嚴肅,一板一眼地問道,“可以了?” 其實王忠心頭疑惑未去,自己兄弟被困,恰好有人相救,而救命恩人又恰好要進鬼嶺,恰好想要了解自己用性命換來的信息,恰好的是救命恩人還是“瘋將軍”,此“將軍”真是彼“將軍”么?他不相信這是巧合,世上哪來那么多巧合? 王忠知道弟弟王林性格直爽,在自己人面前一是一,二是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以悄悄拉了拉王林衣襟后擺,不動聲色。 王忠隱秘動作當然逃不過方昊眼睛,不過方昊不以為意,他本就不是強人所難之人,僅僅是淡然一笑。 或許是有愧,或許是有鬼,方昊平淡的笑容,讓王忠感到毛骨悚然。 而王林絲毫不疑封將軍身份,只是疑惑她為何孤身犯險,并沒有理會哥哥的動作,當先開口,“幾個月前,有李家細作,偽裝成押運糧草輜重的軍武,出現在幽冥海附近,又適逢幽冥海巨變,這伙人竟然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我家公子獲悉此事,覺得其中有詐,便派出我等查探,然后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醒來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這山里。” 王林雖然耿直,卻也是個人精,而且口才甚佳,三言兩語就了個大概。 方昊有些無奈,王林了這么多,居然沒有一點他想知道的,畢竟他們只是一面之緣,這又有可能事關機密,他也不好多問,只是表情變的淡了很多,眉頭也皺了很多。 封將軍也豎著耳朵,正聽得有味,還沒聽夠呢,也沒聽到那些怪異的,神神鬼鬼的東西,王林就突然住口了,不覺有些惱怒,大眼睛一瞪,“就只是這樣?”她是真把自己當成了他們口中的將軍了。 王忠好像見到封將軍眼中有血光閃過,一陣心悸,悄悄上前一步,將弟弟王林擋在身后,或許是滿足二人好奇,補充道:“當時我們是混跡在幽魂鎮三大勢力之中的,根據公子提供消息,我們很快到了幽冥海,結果只看到一人一騎,當時動手的血河幫幫主被殺死了。” “怎么就被殺死了?”方昊雖然無語,可封將軍確實好奇,這可比王林得精彩多了。 “是的,被……被一匹馬殺死了!”王忠回憶起當時場景,還是不免震撼,頓了頓,接著道:“至于后來發生了什么,具體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突然暈倒了,可能我醒得比較早,醒得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狹的空間里,非常顛簸,應該正在走山路,后來到了才知道我們是被裝在棺材里運進這里面的。” “呀!”封將軍畢竟只是一個姑娘,聽見“棺材”時已經站到了方昊身后,雙手緊緊拽著他的衣服,僅僅探出一顆腦袋看著王忠和王林。 方昊一直皺著眉頭,聽到現在雖沒有他想要得到的,倒是聽出些味了,他就能確定自己第一次滅掉的那一波人,應該就是他們口中李家細作喬裝的,而他們后來遇到的應該是叫采心無衣那個紅衣姑娘了,至于那匹馬…… 不過他現在在意的不是這些,他只想知道鬼嶺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聽王忠接著道來,語氣不忿,又有些羞愧,“后來我們就在山里,給人做了礦奴。” 封將軍膽子好像又大了一點,學著方昊,皺了皺眉,“那里面具體有什么,你們也不知道咯?” 王忠苦笑,“我們一群男人被貶成礦奴,除了挖礦,連休息都很少,幾乎找不到方法去打探,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一雙眼睛。” “那你們看到了什么?”方昊終于開口。 王忠見方昊與封將軍一起,非常親昵,此時見他問起,深呼吸一口,便答道,“看見的不多,據我所知,至少有礦奴上十萬,而且心神大部分心神都被控制,修為稍微高一點的也被戴上一副鎖鏈,這鎖鏈能鎖住一個人的修為。至于那些值守的,一個個黑袍罩住全身,氣息陰森強大,看不出具體境界,人數應該也不少。” 方昊仔細打量了王忠王林一番,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們什么境界?” “洗髓境吧!”王忠沒想到方昊會問這個問題,有些臉紅,在王家他們兄弟二人算佼佼者,屬于出類拔萃的精英子弟,可和眼前兩人一比,判若云泥。 洗髓境,脫胎境第一階段,也算是少見的一流好手了。 “那你們是怎么逃出來的?”方昊看得出來他們沒有謊,無論是他們話時的神情,還是情緒變化都很真實,他懷疑有人暗中相助,或者這個宗門也不是鐵板一塊。 “具體怎么回事,我兄弟二人也不清楚,只記得當時好像聽那些人什么能源不足,什么護山大陣不穩,而我們被驅趕到了一個山谷,其時已經有很多人擺脫了那種身不由己的控制,隨后雙方就打了起來,我們也乘機逃了,只是慌不擇路,逃了很久才看見里面有個血池……” 到這里,不管是王忠,還是王林,眼里都流露出巨大的恐懼,“血池周圍有八根柱子,各占一個方位,每根柱子上都綁著一個女子,似乎血池中有什么在吸取她們的鮮血和生命,短短時間里,她們就變成了干尸,然后又是八個女子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拘住,綁于柱上,而且血池周圍已經堆積了許多這樣的干尸。” “我們當時很憤怒,什么也沒想就沖了出去。可是……可是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好像被施了定身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受盡折磨而死,”他雙拳緊握,青筋暴起,“然后,我看見了……一雙眼睛,看見了……鬼!看見那些堆在旁邊的干尸向我洶涌而來,我能聽見撕扯吞吃我血肉的聲音,我很害怕,原來我也怕死,我也是個膽鬼!”王忠吞了一口唾沫,兄弟二人虎目中皆有淚光和驚懼。 方昊用力拍了拍王忠肩膀,“沒有人不怕死,你們兄弟二人已經做得很好了!”以他的年紀出這樣老成的話,王忠沒有感到奇怪,反而覺著心安。 “后來呢?”方昊待二人情緒穩定才問道,“你們還有看見什么人嗎?” 王忠搖了搖頭,“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等我們醒來的時候就到了這個峽谷里面,我看得出兄弟們應該和我的經歷一樣,都很恐懼,于是我帶著他們逃亡,一邊逃跑,一邊廝殺。” 王忠的語氣中充滿了負疚和深深的無奈,“最后他們都倒下了,就剩下我們兄弟二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您和將軍都知道了。” 方昊知道王忠口中的廝殺多半是他們互相殘殺,看著眼前這兩個滿臉疲憊憔悴,神色悲痛的男子,他沒有點破,或許只有這樣,他們的心里才好受一點。 封將軍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緊緊拽著方昊衣襟的手微微顫抖著,有些發白,哪里還有之前擺將軍譜的威風。 方昊能感受到她的恐懼,不僅是對王忠所之事,也因為自己過要進山尋一件東西。 方昊輕輕撫摸著封將軍的頭,寵溺溢于言表,“將軍不怕,有我在!” 他的手,他的話,似乎有一種奇異的魔力,封將軍很快安靜了下來,就連王忠王林聽到這句話,也感到心安。 王林有些恍惚,似乎看出了封將軍的不安與恐懼,心中很是詫異,堂堂“血衣瘋將軍”,尸山血海里走來,居然也會怕鬼?他盡力驅散那一絲錯覺,開口道:“莫將軍,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方昊自然知道他想什么,一擺手,“你們放心,我會保證將軍的安全!” “嗯,你們放心吧,哥哥會保護將軍的!”封將軍恢復了先前樣子,似乎為了增強服力,語氣又變得傲嬌無比,“而且,我們都很厲害的!” 王林還想什么,卻被王忠拉住,他能看出來方昊和這個所謂的“瘋將軍”絕非常人,“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還有要是在身,需得盡快趕回去匯報。”著抱了抱拳,“以后將軍有用得著我們兄弟的地方,盡管開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將軍保重!” 王忠話落就攙扶著王林一瘸一拐匆匆離去,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云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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