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宮回府已經是午后。 卞驚寒回到云隨院廂房門口的時候,沒聽到動靜,以為弦音在睡覺,便特意放輕了腳步。 走進內室發現并沒有。 弦音坐在桌旁,懷里抱著小家伙,小家伙的帽子扔在桌上,桌上還有一小碟金黃色的液體,弦音勾著頭,只手抱著小家伙,只手在摩挲著小家伙的頭頂。 大概是太過專注,也沒有意識到他進來,恐貿然過去,會嚇著她們母女二人,他先輕輕“咳”了一聲,弦音聞聲回頭,他才笑著走了過去。 “在做什么?” “給小家伙去胎垢。” “去胎垢?”卞驚寒怔了怔,近前才發現,小家伙睡著了,桌上金黃色的液體是被用來涂抹在小家伙頭上的,他伸手端起小碟,放在鼻下聞了聞。 弦音瞥向他,撇嘴輕嗤:“那么香,你還需要端起來聞嗎?” “芝麻油?” “嗯,乳娘說胎垢不能洗,要等它自己掉,不然,會傷了大腦、會成啞巴、會生病受涼,這些都是不科學的。其實去胎垢又不難,用香油將其徹底浸透,待其變軟,輕輕梳掉就好了。” “你好像很有經驗。”唇角一勾,他將小碟放下。 他雖是個大男人,也沒有為人父的經驗,但是,人云亦云卻是聽說過的,一些老人們的確說胎垢是不能洗的,有些醫書上也這樣記載。 不過,他自然更相信她,因為他也覺得那樣說是沒有依據的。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自己沒生過孩子,總見過別人生孩子吧?”弦音對他的那句話甚是不滿。 什么叫很有經驗? 說得好像她不是頭胎似的。 “在你那個人間見過嗎?”卞驚寒問。 弦音一怔,“嗯。” 的確是在現代看到的。 卞驚寒撩袍在她的邊上坐下來,朝她伸出手:“抱累了吧,來,我抱抱。” 弦音也沒跟他客氣,當即就轉手給他了,因為她胳膊確實有些酸了。 卞驚寒將小家伙接過去后,她起身,活動了一下酸痛的頸脖和手臂,就又坐了下來,繼續用指腹輕輕摩挲小家伙頭頂的那一塊用香油浸濕的胎垢。 “早就想將這胎垢去了,現在還能戴戴帽子遮住,馬上天就熱了,帽子摘掉就沒東西遮了,你說,原本那么好看的一小娃娃,粉雕玉琢的、眉目如畫的、糯米團子似的,可腦袋上頂著這么一塊垢,是不是特別影響美觀?” “的確。”卞驚寒一邊深以為然地點頭,一邊忍俊不禁。 雖然她也沒有自家孩子就是好的夸大其詞,他家閨女的確長得粉雕玉琢、眉目如畫、糯米團子似的,但是,不知為何,這幾個詞從她嘴里說出來,他就是特別想笑。 黑眸如曜,噙著笑意看著她,見她專注于手中的動作,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他便騰出一只手來準備幫她,被她用手肘推開:“你別也弄臟了手,我一人就可以了。” 卞驚寒便沒再堅持,就看著她弄。 小東西在懷,她在側,沒有危險,沒有紛擾,他特別享受這樣的時光。 “皇上的蠱神醫能解嗎?”弦音邊弄邊問。 “應該能,她已經在配制解藥了,可能需要一兩日的時間,畢竟要一味藥一味藥找起來,好在都不是什么罕見的藥。” 弦音點點頭,“那就好。” 或許是因為皇帝是卞驚寒的父親,自己帶了幾分主觀的親人情緒,也或許是因為這幾日的相處,她越來越發現,其實他也是一個可憐人。 坐擁天下又如何? 也僅僅是擁有天下,除了天下,什么都沒有。 想來,昨夜的事對他打擊不小吧?不僅僅是宮變,而是被自己的妻子兒子荼蠱十幾年不自知,且深受其害,還以為自己是夜游。 “他還好吧?” “不太好。”卞驚寒聲音微微黯了幾分。 弦音一怔,抬頭。 卞驚寒卻是突然想起什么:“哦,對了,我已經跟父皇也說過了,厲竹治好了你的失語癥,所以,從此以后,你不要再有任何顧忌了,至于你的聲音跟江語倩一樣,你也不用擔心,江語倩的嗓子不是被秦義藥倒了嗎?厲竹說,她可以醫好她的喉嚨,盡量讓她的聲音與你的接近,當然,一模一樣肯定有難度,但也沒有關系,這世上聲音相像之人何其多。” “終于不用裝啞巴了,”弦音自是很開心,“你不知道,這世上裝什么都沒裝啞巴難受,那是要將人給憋死的。” 卞驚寒笑。 可唇角剛翹起來,笑容又陡然一僵。 一股熱意在他的腿上彌漫開來。 “怎么了?”弦音也感覺到了他的不對。 “小東西好像尿了。” 邊說,他邊抱著小家伙起身。 果然,他玄黑華袍的前片袍角一大片濕,甚至還縈縈散出熱氣,而塞于小家伙褲襠的尿布更是濕透,也是熱氣騰騰。 弦音汗。 趕緊起身將手上的油擦掉,去櫥子里拿干凈的小褲和尿布。 小家伙怕濕,尿完就醒了,咧著小嘴就哭,哇哇的嗓門又大。 卞驚寒抱著她一邊晃一邊哄:“思涵乖,思涵不哭,不哭哈,馬上就給你換,娘親去拿了,馬上就給你換,馬上就給你換......” 一邊哄,又一邊跟她道:“你說這小東西才那么一點點,一泡尿怎么那么多?都能架船了。” “哪有那么夸張?”弦音笑,拿了干凈的小褲和尿布過來。 夫妻二人又手忙腳亂地給小家伙換褲子換尿布。 “王爺。” 管深的聲音響在外房的時候,剛將小家伙的尿布換好,小家伙也止了哭。 大概是吃飽了睡好了,尿也尿爽了,所以,特別開心,哼哧哼哧啃著自己的小手指,烏溜溜的小眼睛看著他們兩人笑。 “何事?”卞驚寒在換衣服。 “如意苑的李夫人想求見王爺。” 弦音一怔。 如意苑的李夫人? 反應了一下,才意識過來是李襄韻的母親,也就是卞驚寒和卞鸞的乳娘。 這個時候想見卞驚寒,想來是為了李襄韻的事。 卞驚寒也靜默了片刻,對著外房道:“知道了,本王換身衣服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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