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來以為等那楚屠戶帶來不知多長時間,不想他居然就在現場,主動從人群中鉆了出去,陪笑著進了大堂,跪倒在地,“梆梆梆”,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大老爺在上,草民就是楚屠戶,和馮郎中是鄰居,聽今日開堂,特來看看。” 聽到“屠夫”二字,一般人馬上就會聯想到膀大腰圓,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等等形容詞,這楚屠戶卻非如此,30多歲的年紀,國字臉,丹鳳眼,氣宇軒昂,一身棉布長袍套在身上,不像殺豬的,倒有點讀書人的氣質。 潘季馴和眾人暗道詫異,張佑卻顯得并不驚訝。 “既然你就在現場,適才周氏的話你定然已經聽到了,案發當日,她確曾在你那里買了二斤豬肉嗎?” 聽潘季馴相問,楚屠戶連連點頭:“沒錯兒,我們兩家關系不錯,買肉的話,都從草民那里買。” “果然如此嗎?”潘季馴問馮郎中。 馮郎中點點頭:“果然如此……我兒已死,人死不能復生,拙荊雖然有罪,卻系誤殺,還望大人開恩,饒她一條活路。” 是啊,兒子已死,若再讓老婆抵命,這馮郎中也太可憐了。 眾人聽得唏噓不已,紛紛期盼的望向潘季馴。 “法理不過人情,果是誤殺的話,本官會酌情考慮你的請求的。”潘季馴沉聲道,心頭其實也十分感慨,打定主意,待會兒一定要輕判。 他是正牌兒進士出身,又是刑部正堂,只要能夠照顧到大多數人的情緒,最后結案哪怕與律法相悖,也只會被傳為美談,萬萬不會招來物議。 周氏低下了腦袋,顯得十分羞愧,看都不敢看旁邊的丈夫一眼。 “只可憐我兒了……早知今日。當初我不出去多好,現在剩下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啊?”許是想到了兒子的音容笑貌,想到此生再也見不到兒子,馮郎中悲從中來,半張著嘴巴,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 “我那順生侄兒啊,你你的命咋就這么苦呢?”馮郎中也聽的掉下了眼淚。 兩個大老爺們都哭起來了,周氏也忍不住,用力撕扯自己的頭發,痛哭失聲。 “這世間最可憐的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偏偏還是母親親手‘殺’死的自己兒子,也難怪周氏傻了,要是換成我,非瘋了不可。”李妍淚眼婆娑的道,她雖是武林高手,首先卻是一個母親,想到被自己親手送進宮中的王金霞,她的心愈發絞痛難當起來。 朱翊鈞早已知道李榮嬪乃是李妍的“徒弟”,聞言嘆了口氣:“李千戶放心吧,朕會好好對霞兒的。” 他的聲音不大,只足以讓李妍一個人聽到。李妍微微點頭,只覺朱翊鈞的心思真細膩,只可惜……她看向張佑,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氣氛被堂上三人哭的十分壓抑,不少心軟的都在伸袖子拭淚。 “逝者已矣,正所謂人死不能復生,你們都止哭吧,聽本堂宣判……” 不等潘季馴完,張佑忽然道:“大人且慢!”著也不管他反應,徑直走到周氏對面,冷笑道:“編的好謊言,若非本官精通醫道,險些就被你蒙混過去了。” 周氏身子猛然一震:“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你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殺害自己兒子,為謀脫罪,故意布此迷局,真以為能夠瞞得住下人?” 張佑冷笑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話音剛落,群情嘩然,不光堂外看客,便連潘季馴等堂上官也面色大變。 “張大人,話可不能亂,你如此可有證據?”魏允楨忍不住道。 “就是,民女承認誤殺了兒子,可你什么故布迷局,民女冤枉啊!”周氏哭著道。 旁邊楚屠戶也附和道:“大人,周氏平日里對順生好的不行,怎么可能……?草民敢拿腦袋擔保,她絕對不是您的那種人!” 另外一名人證鄭光也在一邊連連點頭。 張佑冷笑著掃楚屠戶一眼:“你的腦袋不值錢!” 著一頓,忽然提高了聲音:“趙鵬程,將證物呈上堂來!” 居然還有證物? 所有人都愣住了,四下張望,竊竊私語,堂上跪著的三人也變了顏色。 “張大人,什么證物,卑職怎么不知道?”駱思恭沉聲問道。 張佑微微一笑:“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話的工夫,趙鵬程已經捧著一個尺許見方的圓木盒子上了堂,張佑接過來后,打開盒蓋兒沖大家示意,同時道:“大家請看,這是一對兒守宮,一公一母……來人,端水上來!” 有人漸漸明白了張佑的意思,這其中就包括駱思恭,見堂上衙役發怔,不禁喝道:“傻站著干什么?還不去端水!” 這下衙役們反應過來,早有一名機靈的下堂端了一盆水上來。 “守宮性*淫,見水則交,”張佑笑著將水撒進木盒,盒內兩只守宮嚇的四下亂爬,卻并未如人們預料般的交合:“瞧見了吧?可見傳言并非屬實……有誰不服氣的,可以上堂來試試。” 著話,他將木盒往前踢了踢,堂外看熱鬧的躍躍欲試,卻沒人敢上堂來,衙役們卻沒顧忌,紛紛涌上前圍了起來。 魏允楨也忍不住從案幾后邊繞上前,堂上亂做一團,潘季馴從未有過如此審案經歷,有心發作,卻心有顧忌,強忍了下去--平心而論,若不在如此場合,他也早下堂去看個究竟了。 楚屠戶忽然道:“張大人,就算守宮見水不交,也不能證明什么吧?” 那邊魏允楨將這話聽在了耳朵里,回身附和:“對啊,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周氏不是誤殺啊!” 這話問的有道理,堂外看客們紛紛支楞起了耳朵,準備聽他些什么。 張佑并沒有讓大家失望,突然提高了聲音,厲聲喝道:“來人啊,給本官摘了仵作的烏紗!”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發作到仵作頭上了? 眾衙役回過身來,面面相覷,被張佑弄的有些搞不清狀況。 趙鵬程可不管那套,一個箭步上前,一巴掌拍掉了仵作的烏紗,接著一腳踹在他的膝窩上,將他踹的跪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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