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丞還站在那里發愣!
直到馮江亭的隨從踢了踢他的腳,并沖他手上還拿著堪合撇了撇嘴,他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雙手捧著堪合,恭恭敬敬的送到李飛白手上。
李飛白把堪合收到懷中,拱拱手道:“恭敬不如從命,小的謝謝大人!”
兩人只在無人的時候才自稱叔侄,有外人在面前時都是按規矩來。
可這也把驛丞與巡檢看得一愣,四品知府見了馮江亭還得下跪行禮,眼前這個小小行商,無官無職跟提刑按察使大人說話竟敢如此隨意,到底是什么來路!自己當初那樣對待李飛白,能有個好!
一行人進了驛站,驛丞連忙吩咐下屬準備飯菜!
他破了血本,不僅招待官員們是用最高規格的標準招待,招待兵卒與車夫的規格也不低。
別說兵卒與車夫,就連隨行的官員心中也是欣喜不已。出這趟差真的沒有白來,吃得好睡得好,還威風八面。若非是跟著提刑按察使大人,哪有這番待遇!
吃完飯,各自回屋休息。
方獻武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僅僅相處一天,他就發現李飛白與馮江亭的關系非同一般。
一下午再加一個晚上,馮江亭都沒找他的麻煩,可見李飛白沒有告他的狀。自己那樣刁難,李飛白又跟馮江亭那樣的關系,換個人都會看他倒霉吧!
李飛白卻沒有看他倒霉的意思,這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
他從床上起身,準備與李飛白小酌兩杯,一來感謝李飛白的“不殺之恩”,二來交一交這個朋友!
天色已晚,大家又奔波一天,李飛白可能早已睡下。這個時辰,絕對不是打撓的時候。
方獻武卻抱著一絲僥幸,萬一李飛白也沒睡下呢?
他實在是找不到更加合適的時間了。第二天趕路,李飛白還是在前引路,他還是在后押陣,晚上住宿驛站,吃完飯又到了這個點,不還是沒有時間與李飛白小酌兩杯!
方獻武出了門,來到李飛白的屋前!
李飛白就住在馮江亭的隔壁,這也證明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
他屈指敲門,聲音不敢大,怕驚動了馮江亭!
敲了兩聲,里邊沒人回應。又敲兩聲,里邊還是沒人回應。
睡了嗎?不應該啊!里邊燈火通明,誰睡覺會點燈睡覺?
方獻武把臉湊到門上,沖里邊輕輕喊道:“李公子,李公子!”里邊仍無人反應,門卻支開一道縫!
方獻武暗道:“屋里沒人嗎?”把門稍稍推開點,朝里張望。
里邊果然沒有人。那人去了哪里?
方獻武實在想不通,這個時間點,深更半夜的,李飛白去了什么地方?不過,李飛白沒睡覺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正好小酌兩杯!
他下樓去找,卻又不知該去哪里找,只好漫無目地的四處閑逛!
后院馬廄旁似乎有幾個人影,方獻武快步走了過去。馬廄里確實有人,李飛白與秦猛正在查看馬槽里的草料,陪在后邊的驛丞與巡檢,一個勁的保證,所用草料絕對是最好的草料。
李飛白從馬廄里出來,迎面正好看到方獻武,笑道:“方大人還沒睡?”
方獻武矜持的笑了笑,道:“睡不著,隨便轉轉!”
若此時只有李飛白一人,他會毫不猶豫的拉著李飛白手,兩人一同去小酌兩杯。可現在還有外人,他一個正三品的官,有些放下架子。
他接著又道:“怎么,李公子也睡不著?”
李飛白道:“生來就是勞碌命,怕騾馬吃不好,路上誤了大事,所以過來看看!”
方獻武道:“還是李公子兢兢業業,不像我們這些大老粗,什么心也不操!
李飛白哪是兢兢業業,他是怕哪匹騾馬撩了挑子,那樣一車貨物可就沒辦法往泉州運了!
他道:“方大人過歉了,你這不是也來檢查騾馬會不會出現問題!”
方獻武一愣,隨即一喜。
這話要是讓馮江亭知道,豈不是功勞一件!
他心中立馬有了主意,不管李飛白會不會對馮江亭講,他一定要對馮江亭講的。當然,不能說的那么露骨,要婉轉隱晦一些。
明早找個機會,要這樣對馮江亭說:“大人,下官昨日見李公子半夜三更,還在查看騾馬!”
如此,明捧了李飛白,暗捧了自己。
馮江亭能當上提刑按察使,肯定是個聰明人。略微一想,就能明白,他怎么會半夜三更在馬廄看到李飛白,當然也是去查看騾馬會不會出現問題的啊!不然,他去馬廄干什么?
方獻武樂不可支,抬頭時見李飛白正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問身后跟著的驛丞、巡檢,道:“馬夫都住在哪些房間,帶我去瞧瞧!”
驛丞應承著,前邊帶路,把李飛白往馬夫住的地方而去。
方獻武暗道一聲:“去馬夫住的地方干什么?”連忙急走兩步,跟了上去!
馬夫住的房間內已傳來此起彼夫的鼾聲,但燈尚未熄,可見并不是所有人都睡了。
驛丞推開門,道:“李公子請!”
李飛白抬腳走了進去!幾個尚未睡覺的車夫發現有人進來,連忙抬頭去看。見是李飛白和驛丞以及巡檢來了,慌忙起身就要行禮。
若只是李飛白來,他們不會起身行禮。一路上他們與李飛白有說有笑,早已混得熟了。
可李飛白后邊還跟著兩個當官的,其中巡檢腰前還配著刀!見到官,他們心中已寒。見到帶刀的官,他們心中更寒,哪敢不起身行禮。
李飛白忙噓了一聲,示意莫打撓其它人休息,并讓眾人不用起身行禮!
那幾個車夫見驛丞與巡檢臉上并無惱色!不僅沒有惱色,還點頭哈腰的跟在李飛白身后,臉上盡是獻媚之色。
此兩人哪有當官的派頭,簡直是李飛白豢養的兩條狗。主人都叫他們不用行禮,他們也就沒去行禮。
方獻武隨即也進了屋。
幾個車夫又要起身行禮,方獻武學著李飛白的樣子,手豎唇邊“噓”了一聲,示意莫打撓其它人休息,并讓眾人不用起身行禮。
他還想學李飛白如進自己家的輕松表情,可怎么也學不來。
屋中的“味”可真夠沖的,鞋里祙子上以及被窩里都散發出一股股強烈的臭味。
于是他,抬起手掩在自己的鼻下,抬腿往前走去!走了沒兩步,實在沒有走下去的勇氣,怕車夫身上的跳蚤跳到自己身上,那今天晚上可別睡了。今晚睡不好,明天還哪有精力行路。若讓馮江亭看到他萎靡不振的模樣,只怕又要心生不滿。
方獻武往后退去,直退到門外,呼吸到新鮮空氣,臉上的神情才恢復正常。看著李飛白的背影,實在相不通李飛白來這里遭這份罪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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