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啟國，正處在前所未有的緊繃狀態，啟國國境里的每個驛站都是暢通無阻的，因此消息傳遞的非常迅速，趙顯的書信只過了兩三天的功夫，就越過長江，遞到了淮安侯王霜的手里。

    本來王霜在知曉了西陳的事情之后，跟趙顯一樣，已經對這次伐齊不抱什么希望了，眼下在淮南軍里，也只是在等趙顯傳他回京而已，但是在看到肅王府送過來的這封書信之后，這個剛過不惑之年的大將軍目露精光，再次站到了淮河邊上。

    在淮河的河對岸，就是北齊的十萬淮軍，這些淮軍不再是五六年前江北戰場上的那些愣頭青，他們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經歷過江北之戰幸存下來的老兵，因此很清楚如何應對啟國的這些火器，再加上北齊現在各個軍中也配備了不少雷震子，也就是說，如今的王霜再想重復五年前的戰術，已經不現實了。

    他必須重新想出一個法子，用最小的代價，去推平眼前的這支淮軍。

    王霜略微思索了片刻，就回頭對著自己的學生趙希說道：“去把秦將軍請過來，就說本將有要事要跟他商議�！�

    這幾個月的時間里，趙希一直跟在王霜身后做跟班，雖然還沒有正式經歷戰陣，但是已經比從前長進了不少，聞言抱拳說道：“末將遵命。”

    沒過多久，一身鐵甲錚然的秦干戚，就站到了王霜身后，對著王霜躬身道：“大將軍，喚末將何事？”

    王霜從袖子里取出趙顯的親筆信，交在秦干戚手里，輕聲道：“這是王爺命令宗衛府剛剛送到本將的書信，秦將軍先看看。”

    秦干戚雙手接過書信，略微看了一遍，然后又確認了一下書信上的肅王府的大印，接著把書信雙手交還給王霜，臉色凝重了起來。

    “大將軍，王爺在信上說，“伐齊諸事已畢”，意思是讓我們近日便著手伐齊？”

    王霜搖頭道：“王爺的意思是，該準備的他都給我們準備好了，至于該怎么動手，何時動手，王爺從來都不會過問這些臨陣之事�！�

    趙顯因為是現代人的關系，對于這些古時候的戰陣他其實知道的不多，當年他被成康帝派到江寧主戰的時候，也是硬著頭皮去的，好在趙顯有一個很好的優點，那就是他自己不懂的事情，從來不去逞強，而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從江寧之戰，再到西陲之戰，再到后來的江北之戰，這三場戰事雖然都是趙顯主持，但是落實到具體的時候，無一不是林青王霜這些精于戰陣的人在做，趙顯沒有約束過這些手下人哪怕一星半點。

    好在這幾個手下也都沒有辜負他，所以趙顯才能夠一路走到現在，步步登天。

    秦干戚低頭笑道：“大將軍說的是，王爺這個器量，大啟沒有人是不服的�！�

    說完這句話之后，秦干戚沉吟了片刻，開口問道：“末將看王爺的口氣，多半還是想打的，依大將軍的意思，咱們應該什么時候打，該怎么打？”

    王霜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秦將軍以為呢？”

    秦干戚略做猶豫，沉聲道：“大將軍，以我淮南軍的戰力，對岸的這些北齊淮軍，本不足為懼，哪怕末將來打，也能輕而易舉將這些淮軍推平，可問題是如何減少我軍損失，這就要靠大將軍來拿主意了�！�

    王霜輕笑道：“秦將軍高看本將了，那些淮軍就在淮河對面，咱們看得到他們，他們也自然看得到我們，這里面沒有太多漏洞可以鉆，本將能想到的打法，秦將軍你也可以想到�！�

    說到這里，王霜頓了頓，繼續說道：“前幾日，江北經略府里送過來了文書，江北這幾年都是大熟，糧草之類的都十分充盈，后勤方面用不著咱們操心，這淮南軍乃是秦將軍嫡系，因此這第一仗本將想交給秦將軍去打�！�

    現在是在淮南軍中，王霜乃是趙顯任命的伐齊大將，同時也是江北的行軍總管，只要是在江北大地上的啟隊，包括秦干戚的淮南軍在內，都要受王霜節制，因此王霜的話雖然帶著商量的口氣，但是身在軍中，他這個行軍總管的話就是軍令。

    軍令如山。

    秦干戚當即單膝下跪，沉聲道：“末將遵命！”

    王霜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秦干戚的肩膀，輕聲道：“秦將軍此時是不是在想，本將是故意空耗淮南軍的兵力，然后讓臨安城后續趕來的右營禁軍摘果子？”

    從兵力歸屬上來看，淮南軍的主將是秦干戚，而真正歸屬王霜的，則是即將支援過來的禁軍右營，而現在王霜又讓秦干戚自己帶著淮南軍去打這第一仗，由不得秦干戚不生出猜忌之心。

    秦干戚聞言低頭道：“軍令如山，大將軍說什么，末將做什么，不管淮南軍還是臨安的禁軍，都是我大啟將士，誰先誰后，并無分別�！�

    “秦將軍這話違心了�！�

    淮南軍的前身，是原本的江寧軍，而秦干戚在這支軍隊中待了最起碼有十年時間，尤其是這五六年以來，他就是淮南軍的老大，這支淮南軍乃是秦干戚嫡系之中的嫡系，甚至可以算是他的政治資本，秦干戚自然不可能把淮南軍與禁軍一視同仁。

    王霜彎腰，把秦干戚扶了起來，輕聲道：“自本將出京以后，就不再是什么臨安右營禁軍的大都統，而是江北的行軍總管，這淮南軍若有傷亡，第一個擔責任的絕不會是你秦干戚，這一次雖然是你帶兵，但是背后擔責任的卻是我王霜�！�

    說到這里，王霜拍了拍胸脯，面色肅然：“本將在這里跟秦將軍保證，哪怕今日淮南軍有所傷亡，后續臨安右營禁軍死在戰場上的，絕不會少，本將一生重諾，從不負人，秦將軍盡可以放心�！�

    秦干戚聞言，心中那一絲芥蒂也就自然而然的煙消云散，他低頭抱拳道：“大將軍嚴重了，為大將軍驅使，本就是末將等人的職責，何時進攻，大將軍吩咐一聲就是，末將絕沒有一句二話！”

    王霜微笑道：“先前說好了，這一仗何時打，如何打，都由秦將軍做主�！�

    秦干戚低下頭，略微猶豫了片刻之后，恭恭敬敬的抱拳道：“仰賴大將軍信任，末將知道了。”

    說完，這個黑臉將軍抱拳離去。

    等秦干戚走的遠了之后，王霜頭也不回，淡然說道：“要想在朝堂上廝混，文官可以靠筆桿子，可以靠兵權，但是我們這種軍漢，就只能靠手底下的大頭兵，明白了沒有？”

    站在王霜身后的趙希若有所思，良久之后，開口問道：“師父的意思是，要保存自己的嫡系？”

    王霜淡淡的瞥了趙希一眼，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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