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北游漸漸感覺到一股溫暖之意縈繞在身上,慢慢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尊白云銅的爐子,爐子里燒的是寸許長的銀炭,燃燒之時,火紅里透著青,沒有一絲煙,所以溫暖如春。
徐北游記得宮里常用這種法子,無論是甘泉宮,還是飛霜殿,都有不少。
這是在宮里嗎?
不對啊。
難道是在做夢么?
徐北游腦海中還是混混沌沌,又將雙眼閉上,忽然聽見蕭知南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你醒啦?”
徐北游再度睜眼,這次就不是什么白云銅爐了,而是蕭知南的面容。只見知南一雙妙目正凝實著自己,滿臉是毫不遮掩的歡喜之色。
徐北游下意識地便要起身,卻被蕭知南伸手輕輕按住,“剛才藍老相爺來過了,說你是用力過度的緣故,還是再歇息一會兒。”
這會兒的功夫,徐北游漸漸回神,思緒也變得清晰起來,環顧四周,卻是在一間廂房之中,布置淡雅,不見奢華,卻極見底蘊和精巧心思,再加上入鼻有淡淡的檀香味,想來這里應該是佛門的客房。此時房中放置有一尊銅爐,正是徐北游先前看到的白云銅爐,透過爐子外罩的眾多孔洞,隱約可見爐中火光跳躍。正是因為這爐子的緣故,雖然外頭已經是大雪紛飛,但房內仍是溫暖如春。
徐北游輕輕吐了口氣,問道:“我睡了多久?”
蕭知南輕輕扁嘴道:“三個時辰吧,你說你也是,明明藍老相爺已經攔下了蕭林,你還這么拼命做什么,就顯得你是大劍仙,就顯得你厲害了。”
徐北游無奈搖頭道:“不一樣啊,我若不出手啊,便是露怯,便嚇不住塵葉這只老烏龜。”
蕭知南仍是道:“區區一個塵葉算得了什么,能跟你比嗎?死了一個塵葉,道門也不會罷手,不死一個塵葉,道門也不會奪了這個天下,可如果沒了你,朝廷……我們這個家,可就真的大廈將傾了,他怎么能跟你比!”
說話之間,她的臉上已是露出氣惱之色,顯然是動了真怒。
徐北游趕忙舉手投降道:“好好好,我的公主殿下,徐北游知錯了,不該逞英雄,下次再也不敢了。”
蕭知南橫了他一眼,哼道:“這還差不多。”
徐北游雙手撐著床榻,緩緩坐起身來,靠在床頭上,然后伸出手掌輕輕撩起她的一縷垂落發絲。
兩人目光接觸,蕭知南略有些羞澀地笑了笑,下意識地低垂眼瞼,不過緊接著便又抬起目光,勇敢地與徐北游對視,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不遠處白云銅爐里的火光照在她的臉上,當真是明艷不可方物。
徐北游心中略微一蕩,伸出手去握住她的纖柔手掌,嘆了口氣,有些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蕭知南柔聲問道:“今天算是我們打了場勝仗,你怎么又嘆氣了?”
徐北游凝視著她的雙目,輕聲道:“只是忽然有些感傷,從承平二十年到承平二十四年,不過五年的時間,卻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好似過了五十年似的。”
蕭知南故意打趣道:“的確是五十年了,你看你都白發蒼蒼了,我還是貌美如花呢。”
徐北游笑道:“好啊,當初成親時約好的白頭偕老,你卻偷偷變了卦。”
然后他伸出一手撫在蕭知南吹彈可破的腮頰上,故作輕佻的登徒子之態,“不過這小娘子的臉蛋就是水嫩,不像是二十多歲的老姑娘,倒像是十七八的小姑娘。”
蕭知南拍打掉他的手掌,佯怒道:“你才老呢,我看你是八十歲的老頭子,暮氣沉沉。”
徐北游笑道:“有首詩是怎么說的來著?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發。與卿顛倒本同庚,只隔中間一花甲。對了,還有一首詩,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蕭知南臉上微微一紅,啐道:“誰要跟你鴛鴦被里成雙夜?誰要跟你一樹梨花壓海棠?”
徐北游故作訝異道:“奇了怪了,我這清白身子可都給了你,你難道要不認賬不成?”
蕭知南抬手欲打,“油腔滑調!輕薄!登徒子!”
徐北游伸手輕輕抓住她的手腕,“都已經是夫妻了,何來輕薄一說?再者說了,我幾時對你輕薄過了,你這么說我,我可真要對你輕薄了,不然豈不是白白背了這個罪名。”
說著徐北游便伸出雙手,欲行不軌。
原本坐在床榻邊上的蕭知南趕忙起身,向后退出幾步,臉色微沉,“南歸,這里可是佛門凈地!咱們可得規規矩矩的。”
徐北游一本正經道:“我就是想幫你整理下衣襟,你看,都皺了。”
蕭知南低頭一看,果然有些凌亂褶皺,應該是她剛才趴在床邊時弄皺的。
她忍不住撲哧一笑,忽然想起初識徐北游之時,他對自己驚為天人,可不敢像今日這般肆意調戲自己。
那時候的他,謹守著規矩,木木的,又帶著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傲氣,不卑是有了,至于不亢嘛,卻是有待商酌。
畢竟那時候的蕭知南是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而徐北游卻只是個一文不名的小卒子,兩人的地位不敢說天壤之別,也是相差極大,就是在兩人成親之后,之間也始終有一層隔膜,這層隔膜不是來自于蕭知南,而是來自于徐北游,他多少有點把蕭知南供起來做一尊女菩薩的意思,說話極為客氣且留有余地,總得來說就是四個字,相敬如賓。
只是如今的徐北游功成名就,與蕭知南地位相當,自然而然地少了幾分相敬如賓的隔膜和疏離,多了幾分年輕男女該有的親密,更像是一對正常的夫妻。
徐北游輕輕地笑問道:“公主殿下?”
蕭知南瞬間回神,自顧整理了下胸前的衣襟,板著臉說道:“做什么?”
徐北游問道:“外頭是什么情形?”
蕭知南正色道:“盂蘭盆節的法會已經結束,不過佛門還會有許多后續,所以眾多來客還未散去,大多已在寺內住下。”
徐北游哦了一聲,陷入沉思。
趕走了道門,無疑讓這場盂蘭盆節法會少了許多變數,那么接下來的事情,便是與秋月開誠布公地好好談一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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