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察了軍醫(yī)院,發(fā)現(xiàn)一些傷員傷勢頗重,不由得苦笑。
越高級軍官,被炸得越重,坐得遠一點的軍官,則傷勢輕得多。
可是醫(yī)生都讓他們留院觀察,不給他們出院!
醫(yī)院的院長趙川生與陳敏吾相熟,每年陳敏吾體檢都來找他,趙院長取出一枚鉛彈道:“所有的人都中彈了,那玩意兒哪怕有一點在體內(nèi),都會中毒,必須經(jīng)過一個觀察期,好了才能放行!”
“觀察期是多久?”陳敏吾問道。
“起碼三天!”趙川生答道。
“三天?!”陳敏吾不由地叫道,三天,偽桂王大軍兵臨城下了。
陳敏吾問道:“能不能讓他們上前線指揮作戰(zhàn)?”
“萬一他們在前線發(fā)燒暈倒,我保證不了這點不發(fā)生!”趙院長聳聳肩道。
“如果這樣,戰(zhàn)斗正激烈時……危害更大啊。”陳敏吾無奈地道。
想想就可怕,陳敏吾打消了這個念頭,即使是一些輕傷員申請出院,他也沒有放行。
他召見了攔截兇手有功的陳其輝,對他嘉獎有加,與他談過不久,陳敏吾得出答案,這位與他五百年前是一家的陳中校對朝廷忠心耿耿,但打仗還真不是塊料!
陳中校是朝中某位大員的親兵起家,近水樓臺先得月,一路升遷,都在機關(guān)工作,并無實績,沒有外放部隊主官的閱歷。
萬萬不能擔(dān)綱這支部隊的指揮,陳敏吾作為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總督大人,也曾經(jīng)進修過,知道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起于卒伍,一般而言,軍隊培養(yǎng)軍官必須有軍校、部隊主官和機關(guān)工作的經(jīng)歷,一共有尉級、校級和將級三級軍校呢,既要有部隊主官的閱歷又要有機關(guān)工作的經(jīng)歷就最好,實在不行,最起碼的是部隊主官軍校才能夠掌兵權(quán)!
好生失望啊!
陳敏吾留下他的參將田樹彬負責(zé)管理黃花崗大營,以陳其輝為輔,沒有他的調(diào)令,不許輕易出動。
但是他私下叮囑田樹彬道:“盯緊陳其輝,搞不好是他們是合起來演戲,以奪取大軍的指揮權(quán)!”
田樹彬驚道:“不會吧?!”
“不會?會!”陳敏吾再三叮囑道:“老夫吃過的鹽多過你吃米,這世界上什么都會有可能!”
他徹底地疑神疑鬼,懷疑這起炸彈案不簡單。
回總督府的路上,陳敏吾苦苦思忖著如何解局,當(dāng)進入城里時,突聽到警笛大作,連總督車隊也不得不停止了,因為前方熱鬧得很。
阿三巡捕在正式工官差的指揮下正在捉人呢!
一群前明的讀書人,有著舉人和秀才的身份,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居然在大街上公開演講,猛烈抨擊朝廷的土地新政。
這下熱鬧了,官差帶著阿三巡捕出動捉人呢,逃的逃,追的追,旁邊的小孩子拍掌道:“一二三四、大頭綠衣,捉唔到賊就吹嗶嗶!”
東南國人力少,人工高,特引進阿三巡捕,他們雖然笨蛋,但用來維持市面上秩序還是有用的。
用某一位高官的話來說:“用來充當(dāng)門神,裝裝門面,嚇嚇人還是值得肯定的!”
嗯嗯,東南國許多賓館都引進了阿三門童。
當(dāng)然,真實原因是用阿三能夠省錢!
本省城相當(dāng)受東南國影響,也來引進了阿三巡捕,成為省城一景,甚至引發(fā)外地人前來看稀奇。
阿三們由于包頭而頭大,又身穿綠色制服華人的制服是黑色,阿三們則為大頭綠衣,他們嘴里往往含著一枚嗶嗶響的笛子,如果有事,就吹笛子召集人手來處理,是為捉唔到賊就吹嗶嗶!
眾人笑著看著,陳敏吾臉色卻變了。
連省城都鬧起來,難不成偽桂王的前鋒已經(jīng)進抵?
他的猜測是有道理的,待他回到總督府,稍事休息,他的師爺定永新來了,四顧無人,神秘兮兮地從袖子里拿來一張紙,呈給他道:“東翁請看!”
師爺,應(yīng)該叫做顧問,高官還可以有顧問,美其名為深入研究國策,為高官們提供策略,也可以叫做“高參”。
普通的官員則沒有師爺可用,都得自己理政,此乃從東南國引進來的新政。
定永新是位高人,他記憶力好,理解力強,能夠揣度朝廷圣意,為陳敏吾提供了良好的思路,他確有本事,所言無不中的,深受陳敏吾重用。
看到那張紙的前幾行,陳敏吾眼皮一跳!
正是瞿式耜所寫的討賊檄文,看下去,見他在文中,將顏逆三代罵了個狗血淋頭,檄文文筆優(yōu)美,骨架清奇,不見一個臟字卻已經(jīng)把人罵到了骨子里,不愧為當(dāng)代大儒!
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陳敏吾越看越心驚,這特m的簡直是陳琳罵曹操、駱賓王罵武后的同級數(shù)文章,傳世之作也!
“東翁看如何呢?”定永新問道。
放下了檄文,陳敏吾正色道:“東南王不是曹操!”
“東翁高明!”定永新湊趣道。
“東南王胸襟氣概很大,但他需要人手!”陳敏吾嘿然道:“惹到東南王,瞿式耜的下場最輕的被流放,然后給小孩子上課教國學(xué)。”
“東翁說得對,上上國學(xué)還是輕的,搞不好被砍頭都有份!”定永新則說道:“要是說到東南王身上,他可能不會介意,但說到公主娘娘和海那邊的那位主子……”
他沒說下去,陳敏吾會意地點頭。
東南王是個愛妻狂人,對于女色不甚熱衷,反倒是他的妻子們給他納的妾,所以,他的妻子們是他的龍鱗,不可逆也!
瞿式耜敢這樣寫,這回只怕麻煩不小,象陳琳罵曹操還得曹操重用的美事,只怕不會再有!
可惜啊!
陳敏吾簡單地說了一下黃花崗大營之事,陰郁地道:“偽桂王軍隊已經(jīng)迫在眉睫,如何對付,先生有以教我!”
定永新沉吟片刻道:“朝廷土地之制改變,得罪天下讀書人和地主,如祖龍之事,朱溫舊事,只怕這回懸哪……”
陳敏吾即知他師爺?shù)牧觯幸庹N他道:“朝廷改制,老夫兩萬畝田地被收,老夫愧對祖宗啊!”
定永新知他老奸巨滑,哪會輕信,不過情形如箭在弦,不可退后,把牙一咬道:“我新近來了幾個朋友,托我?guī)砹俗钚碌南ⅲ ?br />
“何妨一說。”陳敏吾問道。
“如果東翁可以反正,桂王殿下的內(nèi)閣首輔就是東翁的了!”定永新輕輕地說了一句,再不肯多說。
這價碼不小啊,不過陳敏吾還真的值得起這個價,他是新明南方高官,兩廣總督地位在南方地方官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又一向是東南國的跟屁蟲,他若從賊,新明震動,影響巨大!
定永新走后,陳敏吾看回討賊檄文,看到了上面還有布政使司林佳鼎也反了,那可是閩省精英,只要他循規(guī)蹈矩,部院高官不在話下。
林佳鼎之事,讓陳敏吾的心中蒙上了一道巨大的陰影,難不成這回桂王是燕王,真能靖難成功?!
正在思忖著,門子報來:“陳子升先生來拜!”
陳敏吾精神一振,來者不拒地道:“快請!”
這是東南國的死忠來也,看他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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