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抬頭,并不意外地看到了范子凌拄著拐杖,熟門熟路似的坐到了她床上。
“你怎么來了……?”
范子凌臉上帶著略帶惡意的微笑,像是個閑適的貴公子,而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犀利地看著她,輕聲道:“姑娘,你告訴我,你又是為什么這么做?”
為什么……?
顧蓮咬著唇,不愿意去思考。
范子凌伸出手,她下意識地躲,卻在他淡淡的目光下定住,他溫柔含笑,替她抿了抿散亂的頭發,溫厚的大掌覆在她臉頰上,粗糙的大拇指在她紅腫的眼眶輕輕摩挲,嬌嫩的皮膚感到刺痛。
他輕柔淡雅的聲音靜靜響起:“不想?那我替你吧。你知道他喜歡你,所以你知道他不會舍得動手;所以你心里的火氣不甘都敢往他身上撒。”他輕輕一笑,溫溫柔柔地道,“你,你一個姑娘,怎么這么殘忍呢?”
顧蓮一動不動。
烏黑的眼中有著被穿心事的狼狽羞愧。
她不愿意承認,不愿意去思考的事情,被眼前的男人全部攤開在臺面上。她是有呆,可是白恒遠對她有好感,她怎么可能察覺不出來?只是潛意識里不肯去承認。她知道她回應不了,她心里的男孩那么清淡又固執,她知道她回應不起,不平等的地位令她的自尊在扭曲。
可她還是不知不覺中,一臉無辜地利用了這份好感。
她的原則和自尊心,無一不為自己感到羞恥,白恒遠的辱罵,無一不刺激到自己。
她抿緊了唇。
范子凌輕聲的嘆息響起,他的拇指輕輕劃過她的面頰,帶起溫熱的觸感。
“怎么會有這么愛哭的姑娘呢……”
哭……?
顧蓮疑惑地摸了摸臉,這才發現自己臉上濕漉漉的,早已紅腫的眼睛泛起疼痛。
“對不起……”
顧蓮茫然道歉。她不是故意要哭的,可是眼淚總是管不住,一串串掉下來。她只能咬著自己的手指,咬的泛青泛白,壓住哽咽聲,模模糊糊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也不知道給誰道歉呢。
“能哭是一件好事,像我們這種人,想哭都哭不出來,那才叫苦呢。”那他大概也不會管她閑事了吧,范子凌微笑著想,略帶強硬地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咬。看到一圈深深的牙印以及溢出的一絲血絲,他眼神變了變,苦笑搖頭,“你倒是倔……”他輕嘆,拍了拍她的腦袋,有種如同父親如同情人的寬容,“哭吧,哭完人就會變得更堅強。”
她就真的沒出息的嗷嗷大哭起來。
而范子凌就真的那么坐著看她哭。
等她把心中的負面情緒傾瀉完,他遞給了她面巾紙,她低著頭接過,邊扭過頭抽噎著擦臉,邊在心里默默地想。
——她這是第幾次在他面前哭了?
范子凌似乎看透了她的赧然,揶揄道:“都女人是水做的,我原先不信,現在卻信了。你哪兒來的那么多眼淚要流,嗯?”
顧蓮不好意思地笑笑,舉起三根手指發誓:“我再也不哭了。”
“當真?”范子凌揚眉笑問,明顯不信。
看來她的案底太糟糕了,人家都不相信了。顧蓮心想著,有沮喪,用力頭,發狠:“當真!”要哭也不會再當著人面前哭。
范子凌就悶悶笑了起來。
姑娘太好玩了。
為了那么事情就又哭又笑,為了那么事情就自責內疚。需要多純粹執拗,才能夠把事情分的這么黑白分明一清二楚?
她善良又干凈,可面對鐘達的狠勁兒又是真真切切的。她幼稚又單純,可卻能對白恒遠的喜愛分的清清楚楚。
他想著,就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問了出來:“你為何不接受恒遠?”不是強推自家兄弟,是他真覺得白恒遠條件不差,手段又高明,她還是寄人籬下的身份,春心萌動的年齡,怎么就能那么堅決地否定他的心意?
顧蓮一愣,有尷尬地移開目光:“他沒那么喜歡我。”
“唔。”范子凌若有所思地頭,似乎贊同,就在顧蓮以為他放了她一馬,暗松口氣的時候,他忽而道,“原來你有喜歡的人。”
咳咳!顧蓮驚駭的睜大眼睛回頭看他,眼神如同被狩獵的兔子。
“兩情相悅?”范子凌饒有興趣。
顧蓮眼眉一耷。
范子凌就笑了,了然道:“看來是單相思。”
顧蓮臉都漲紅了,雙拳握緊,騰地站了起來:“干……干嘛啦!”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所有在她看來百轉千回的心思,在他眼中只是一條坦途、一幅素描,他只消瞥一眼,就能看穿看透、解析結構。
她感覺她在他面前,一覽無余。
太可怕了啊啊啊啊啊!!
她看他眼帶玩味地瞧著她,覺得瘆的慌,怕他繼續問下去,忙轉移話題:“你干什么過來?替你兄弟報仇的嗎?”
“我又不是他爹,為了你們這破事報仇。”范子凌噴笑,沒好氣道。
“……那你為什么?”顧蓮吸了吸鼻子,一邊整理儀容,一邊問道。她知道范子凌不是愛管閑事的人,沒事兒跑她這里肯定不只是看她笑話的。
范子凌這回沒急著回答,手指敲了敲拐杖,指甲和金屬碰撞發出沉悶聲響。他低頭出了會兒神,才道:“白恒遠的事情……別急著拒絕。”
顧蓮嘴巴張大,沒法掩飾住吃驚:“我以為……”
“以為我是興師問罪來的?”范子凌好笑搖頭。
顧蓮歪著頭,還是不明白,疑惑道:“這又是為什么?”養病無聊,想坑兄弟一把?要不要這么鬼畜!
范子凌站了起來,顧蓮跟著起身,想扶他一把,被他微笑婉拒了。
“其實我已經重復很多遍了,可你都沒有放在心里過。這是我最后一遍,請你記住,我的一切、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一件事情。”他拿起拐杖的姿勢優雅沉穩,于是一切的狼狽都成了彈鋼琴一般的悠閑,他淡淡一笑,道,“欠命換命,我做的一切,不過是保你一命而已。”
顧蓮頓了頓,心頭微亂,一時不知該什么,只能亦步亦趨,把他送到門口。
忽而,他臨出門前似是想到了什么,隨口了一句:“虞青好像對陳志很有意思。”
八卦來的太突如其來,反而沒了狗仔隊的心情。顧蓮一臉迷糊地哦了一聲,見他還在看她,只好多發表一感想:“陳志挺好的。”
這是站在虞青的角度品評陳志了?范子凌眉毛一挑,眼里閃過笑意,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不再理會滿腹疑云的顧蓮,關上門瀟灑地走了。
徒留顧蓮瞪著門,心里快被各種各種各種憋得要爆炸了,抓心撓肝煎熬得要死。
不帶這么吊人胃口的!
雖然對范子凌這種只管自己豐衣足食,哪管他人凍死路邊的行為非常憤懣,可顧蓮覺得他有一句話的很對。
哭完人就會變得更堅強。
顧蓮調整了心態,下午自己在心里排練了幾遍道歉的場景,想必以白恒遠的成熟和圓滑,只要她在眾人面前誠心誠意地道歉,他一定會原諒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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