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白芨來看望兩人，洪寧襄見她愁眉不展，知道她還在為花瑛不愿意嘗試解開記憶封印的事著急，想到自己參悟了天一道凈訣，或許可以成為一個突破口，遂對白芨道：“白前輩，晚輩不才，修行幾十年，領(lǐng)悟了一門道法，曾經(jīng)以此道法解了自身的心魔障，或許可以幫助花前輩從心魔障里解脫。我知道花前輩害怕解開了記憶，再次墮魔，可只要晚輩在一旁護(hù)法，晚輩會設(shè)法讓她清醒過來，從此不再受心魔困擾。”</p>
白芨是女媧后人，在女媧神廟里是除了花瑛之外身份最尊貴的神裔后人，一向自視甚高，從不將凡人修仙者放在眼里，但這兩天她與朱宸風(fēng)、洪寧襄認(rèn)識之后，感覺到了這兩人的心性堅韌不同于旁人，早就對他二人另眼相待了，是以聽到洪寧襄說她自創(chuàng)道法，白芨倒也并未過于驚訝，只難免有些懷疑她的能力，不禁反問：“你修的什么道法？說來聽聽。”</p>
洪寧襄簡單將的核心要義解釋了一番，略過具體的法訣神通未說，末了道：“白前輩就讓我試一試，如何？”</p>
白芨在她說話時，目光不禁停留在了她這一頭白發(fā)上。</p>
一個年紀(jì)不過半百的凡人女修，若不是遭遇了極度痛苦的情傷，又怎會輕易白了頭？</p>
就是不知道洪寧襄是因為誰白頭？</p>
相傳，只有墮過魔的女人，才會為情傷而白頭，白頭之后，即使再墮魔，頭發(fā)的顏色也很難再變回去了。</p>
這白發(fā)女人曾經(jīng)必然和花瑛一樣墮過魔，她就是靠著那套道法清醒過來的嗎？</p>
朱宸風(fēng)瞧見白芨的目光里帶著幾分疑慮和探究，不忍看襄兒苦等下去，遂開口道；“白姑姑，襄兒這些年苦修那套道法，已臻于化境，我相信她的能力。雖然我也不愿娘再為過去的事情痛苦，可她找不回從前的記憶，她就不是完整的她，我還是希望她能夠解開封印，覺醒記憶，清醒過來。”</p>
白芨想到花瑛這些年的苦等，點了點頭，“你母親這些年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她和你爹、和楊鳳昭之間的那些往事，我都慢慢地說給她聽了，她也早已接受了過去的自己，解開封印是必然之事。如今你也已和她母子相認(rèn)，這位洪姑娘又懂得抵御心魔的道法，我想，也是時候讓你娘覺醒記憶了。”</p>
白芨終是沒再說什么，帶著兩人重新回到了花瑛所住的西暖閣。</p>
這一次，花瑛在白芨的勸說下，沒再抗拒朱宸風(fēng)為她解開封印。</p>
當(dāng)母子二人臂上的梅花印記再度相合時，洪寧襄看到和昨天一樣，一道璀璨的紅光從相合的地方逐漸地散發(fā)出來，將兩人籠罩住了。</p>
“姐姐，你忍著！”</p>
白芨施法強行鎮(zhèn)住了花瑛的身體，看到花瑛面上又一次露出了痛苦之色，朱宸風(fēng)好幾次都想撤回放棄，被白芨的眼神阻止，他只得緊緊地抓住了母親的。</p>
半個時辰后，花瑛痛苦地大叫了一聲后，暈倒在了軟塌上。</p>
三人一齊站在軟塌前，洪寧襄看到白芨掀開了花瑛的眼皮看了看，花瑛的雙眼原本是漆黑的瞳孔，如今變成了如瑪瑙般殷紅，額頭中心多了一道鮮紅的梅花印記，紅發(fā)、紅眼、身上的紅色印記，都是墮魔的表現(xiàn)。</p>
果然，花瑛在失去記憶前已經(jīng)是白發(fā)魔女了。</p>
白芨看了眼昏睡過去的花瑛，給她蓋好了被褥，方才起身對洪寧襄道：“洪姑娘，你不是想找到圣泉么？我姐姐是圣泉門的末代圣女，也是上古圣泉的守護(hù)者，只有她知道圣泉的所在，也只有她知道開啟圣泉池的方法。你方才說，天一道凈訣可以幫她走出心魔障，現(xiàn)下我留你在她身邊護(hù)法。待會她若是醒了，你可以試著幫幫她，只要你讓姐姐走出了心魔障，只要姐姐清醒過來了，我想，你再向她詢問圣泉的事，她應(yīng)該不會拒絕你的。不過，你看我姐姐此刻的樣子，她心魔深重，能不能讓她清醒，就看你的造化了。”</p>
洪寧襄朝白芨拱了拱道：“多謝前輩！”</p>
白芨微微頷首，轉(zhuǎn)身看了眼朱宸風(fēng)，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花瑛的身上，她伸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長宸，就讓洪姑娘留在這里，幫你母親護(hù)法。我們且出去吧。”</p>
朱宸風(fēng)這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看著白芨當(dāng)先離開了，他漆黑的眸子看著洪寧襄，洪寧襄從他眼里看到了滿滿的期待和鼓勵，陡然心里一沉。</p>
“襄兒，一切量力而行，我在外面等你。”</p>
“嗯！”</p>
看著白芨和朱宸風(fēng)相繼出了房間，洪寧襄回到了花瑛的床榻邊，將花瑛的被褥掖了掖，等著她蘇醒。</p>
“元茂，元茂……”</p>
聽到花瑛突然喊出了朱宸風(fēng)父親的名字，洪寧襄從入定狀態(tài)驚醒過來，瞧見花瑛猛然睜開眼，從床榻上坐了起來，但她還是那副入魔的狀態(tài)，她起身試圖按住她的身體，卻不料花瑛抬就將她推開了。</p>
“花前輩，冷靜！”</p>
洪寧襄身上開始逐漸地浮起白光，她現(xiàn)在要施展天一道凈訣，借用天道之力幫助這個白發(fā)魔女清醒過來，但花瑛感覺到了她身上的天道之力，她下意識地就往后退開，一雙殷紅如血的眸子死死盯著她，語氣冰冷毫不留情，指著暖閣的門道，“滾出去！滾！否則別怪我殺了你！”</p>
洪寧襄自己墮過魔，知道一個修士墮魔后雖然頭腦意識都是清醒的，但是性情會大變，花瑛之前雖然脾氣古怪，但對自己的親人熟人卻是友善的，不會變得這般不近人情，花瑛此刻覺醒了記憶，變回了白發(fā)魔女，所以對于任何人的靠近都會極度地排斥，甚至表現(xiàn)出嗜殺的樣子。</p>
洪寧襄知道強行施法，可能會起到反作用，若要幫助花瑛走出心魔障，不能操之過急。</p>
她緩緩地收回了法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又輕又柔，用一種委屈的口吻道：“花前輩，你方才和白姑姑答應(yīng)過我們的，你說，覺醒了記憶之后，你不會對我們動。”</p>
“是嗎？！”花瑛攝人的眸子一挑，語氣稍微克制了一分。</p>
方才她像是從一場漫長的噩夢里蘇醒過來一樣，心里回蕩著濃烈的痛與恨，若不是昏睡了半個時辰，勉強壓下了那一股殺意，只怕這會兒都能沖出去殺人了。</p>
花瑛調(diào)整了下腦子里紛雜的思緒，試圖將過去的記憶梳理一遍，卻不料陡然記起了朱元茂的臉，她一下子頭疼欲裂，抱住了頭，不停地捶打。</p>
“花前輩，花前輩！”</p>
洪寧襄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屈指一彈，將一枚玉清丹強行扣入了花瑛的口中，花瑛躲避不及，吞下了這枚玉清丹。</p>
“你給我吃了什么？！”</p>
花瑛捂著喉嚨，奇怪的是，這枚丹藥入喉之后，全身的經(jīng)脈好像被一股清流蕩滌了一般，血脈里那股暴躁的殺意也緩緩?fù)松⒘瞬簧伲屗晕⑵届o了些許。</p>
“晚輩無意冒犯，不忍看前輩這般痛苦，所以強行給您服了玉清丹。不過，您放心，這枚丹藥吃了后，可以幫助清除您體內(nèi)的魔氣，對您的身體并無害處。”</p>
洪寧襄瞧見花瑛眼中的紅光略微淡了幾分，就知道玉清丹對鎮(zhèn)住魔性，還是極有用處的。</p>
花瑛掀開被褥，起身披了件雪白長衫，走到洪寧襄身前，將她重頭打量了一番，像是重新認(rèn)識了這個白發(fā)女子，語氣冰冷地道，“你究竟是我兒什么人？”</p>
洪寧襄眼觀鼻，鼻觀心，“花前輩，之前朱師兄已經(jīng)告訴過您的，我和他雖不屬同一個門派，但我少時與他相識，一同歷練過，關(guān)系親厚，以師兄妹互稱。”</p>
“師兄妹？”花瑛一雙英氣十足的眉毛立刻鎖了起來，不知為何她陡然覺得洪寧襄這一頭白發(fā)十分礙眼，她忍不住地抬，在洪寧襄的額頭上使勁地戳了一下：“你是白癡嗎？！還是真的不開竅？我兒若是只把你當(dāng)師妹，他會為了你，耗費那么多心血，在地宮里尋找圣泉？你當(dāng)真不明白他的心意？”</p>
洪寧襄摸了摸被花瑛戳疼的額頭，垂下眼，啞口無言。</p>
她已經(jīng)欠了石定峰和柳青冥兩尊大神的累累情債了，光是在那兩個男人之間周旋她就已經(jīng)苦不堪言，哪里敢再招惹朱宸風(fēng)？</p>
她當(dāng)然不愿意欠朱宸風(fēng)的情債，可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和朱宸風(fēng)之間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這般地步。</p>
她該怎么告訴花瑛，她對朱宸風(fēng)并無男女之情？</p>
要是說了，只怕別提繼續(xù)找圣泉了，花瑛當(dāng)場殺了她都不會皺眉頭。</p>
花瑛見洪寧襄低著頭，那銀白的長發(fā)就像一面鏡子，晃得她頭疼欲裂，恨不能將這個女人一掌斃了，但想到兒子對洪寧襄的情意，自己若是殺了這白發(fā)女子，只怕兒子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她。</p>
花瑛強忍住了心頭涌起的殺意，閉了閉眼，冷聲道，“你若不愛我兒，立刻給我滾！離開他，離開這里，不要繼續(xù)糾纏他，不要讓他再為你犧牲！你根本不知道，開啟圣泉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p>
洪寧襄一驚，雪亮的眼盯著她，“什么代價？”</p>
花瑛拂袖坐回軟塌上，哼了一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上古圣泉，乃是天道圣物，豈是你們這些凡人修仙者能夠妄想的？！”</p>
她目光冷冽地盯著洪寧襄，“你想開啟圣泉池，你會要了我兒的命！你想讓他為你去死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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