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jīng)是二零一九年的六月二十八日。湘沙市可算終于進入夏天了,今天的最高溫度高達三十八攝氏度,人體的體感溫度也是差不多,在百分之八十五的濕度條件下,室內(nèi)空調(diào)的除濕效果遠遠要比制冷好得多。
自從接受賭約以來,王鴿已經(jīng)度過了差不多一年零十個月的日子,接近七百個日日夜夜,王鴿從未懈怠。就算是中間因為傷病休息了接近兩個月,鎮(zhèn)魂牌上的數(shù)字已經(jīng)達到了“壹仟捌佰貳拾壹”。由于字已經(jīng)比較長了,鎮(zhèn)魂牌居然自動采用了兩行顯示,看起來這個東西還真的是有那么一點兒“智能”。
三年的賭約時間過了一大半,而三千個數(shù)字的進度,也已經(jīng)過了一大半。按照平均每天兩點七個靈魂來算的話,王鴿不僅達到了平均數(shù),還多拿了幾個數(shù)字。這種積累和沉淀速度雖然很慢,但是也是在為不時之需做準備,萬一最后一天就差這么幾個數(shù)字,王鴿又沒了出車機會,那王鴿到時候可真的是欲哭無淚了。
王鴿盼望的最好的情況,那就是在三年賭約到期的之前的幾天,就把這三千個數(shù)字集齊,提前結(jié)束,以免到了最后的幾天,手忙腳亂,再來個忙中出錯,那可就真麻煩了。
盡管往往事情計劃趕不上變化,但王鴿還是一個比較喜歡做計劃的人。
“你那個項鏈有點意思啊。”謝光其實從老早就開始注意到了王鴿的這一個特點,本身就是一個觀察比較仔細的人,他發(fā)現(xiàn)時不時就會,掏出來看一眼,攥在手心里摩挲一下。
原本他還以為這是王鴿的一些宗教信仰,屬于隱私,也就沒有多過問,今天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王鴿現(xiàn)在只能編瞎話了。“就是個護身符,值不了多少錢,但也是個寄托。”他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把鎮(zhèn)魂牌塞進了衣服里。
“你還信這個東西呢……”謝光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干咱們這行的……雖然理論上來說是科學為主,但有的時候吧總有些事情是科學解釋不了的。你看王鴿幾個月前出事兒的那次,人類胸腔里面空間還是比較擁擠的,一把刀子進去,不是傷了心臟就是傷了肺,可再看看人家小王,就是避開了這兩個要害,連重要的血管都沒傷到,躺了一個半月生龍活虎。”徐林嘖嘖稱奇,“你說這事兒除了運氣,還能有什么科學道理能夠解釋?”
“得,讓你這么一說,趕明兒我也得請個護身符去了。”鐵大致從門口進來,抹了一把腦袋上和臉上的汗珠。對于一個北方漢子來說,湘沙市每年一到夏天簡直就是煎熬,他完全是憑借著意志力在支撐。“別在這說了,轉(zhuǎn)院任務(wù),十分鐘內(nèi)出發(fā)。小黑胖子,準備一下。”鐵大致直接把自己手里的文件夾甩給了徐林,也不管徐林愿不愿意。
本來大熱天的,胖子脂肪多,產(chǎn)生的熱量也多,徐林是不太愿意動彈的,但是領(lǐng)導給的任務(wù)又不能不接,只好愁眉苦臉的在文件夾上的“駕駛員”一欄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從腫瘤科轉(zhuǎn)出來的,目的地居然是家里。
“白事兒啊……”干的時間長了,司機們當然會自己判明出車的原因和情況。一般像這樣的情況,就是病人在醫(yī)院沒得治了,活不了幾天了,病人自己堅持,或者是家屬放棄治療之后,把人拉回家里,用藥養(yǎng)著,準備準備后事,活到什么時候算什么時候。
雖然聽起來很殘酷,但是現(xiàn)實就是如此,沒有任何希望的情況還是有很多的。
徐林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馬上動身出發(fā),提前把車開到住院部樓下等待病人和醫(yī)生。
“這段日子天氣熱,各位多喝水,防暑的藥品都準備好了,別倒在工作崗位上,可沒有別人替我們了。天一熱,事情也會變多,開車打盹出車禍的,中暑的,老年人高血壓心臟病的,都注意著點兒。學生們也都快放暑假了,觸電溺水的事故發(fā)生概率也會變多,要忙了!另外……強對流天氣,今年雖然沒有收到洪水的預警,但也并非不可能發(fā)生,像去年那樣的情況,我們也還是要做好準備的,大家心里有個數(shù),要忙起來了,家里有什么事兒要請假的趁著這幾天趕緊辦了,別掉鏈子。”鐵大致剛開完了會,向自己的各位隊員們傳達著注意事項。
每到上班族和學生們放假的時候,急診部總會召開中層領(lǐng)導會議,為接下來的忙碌期進行部署,安排好工作計劃,強調(diào)工作之中需要注意的重點。
“哦對了,王鴿。”鐵大致一拍腦門,差點把這個好消息給忘了,他摸了一把褲子口袋,掏出一個嶄新的黑色小本。“你的,從業(yè)資格證書下來了。指揮中心把你的情況從市里上報到了省里,匯報了一大堆你的事跡。領(lǐng)導們考慮了實際情況還有你的駕駛水準,駕駛考試本身就是為了測驗你運送病人時候的實際操作,當天搶救病人沒有出現(xiàn)任何問題,雖然電子記錄是零分……跟車的考官對你的評價是近乎完美,考試滿分。不需要補考,直接發(fā)證,證件生效日期從考試當天開始計算,所以你這次發(fā)工資缺少的部分,行政人事部門會在下個月統(tǒng)一補發(fā)。”鐵大致把本子遞給了王鴿。“小王,恭喜啊!”
王鴿高興壞了,不僅用不著補考,連缺的那部分工資也能一起給補發(fā)下來,本來他對這個月的三四千塊錢都不抱希望了,以為就算是漲工資也要等到下個月證下來了才開始,這真的可以說的上是意外之喜了。
“媽的,這回可算不是臨時工了。”王鴿翻看著自己的小黑本,自己的照片還是大學的時間拍的,顯得有點青澀。
“好人有好報啊,我就說這事兒肯定會完美解決的。”謝光摸著大光頭說道,“上回去考試時候,市指揮中心那邊幾乎都聽過王鴿的名字,這回王鴿出名出到省里去了。小王,下一步就是名震全國,名震世界!讓全世界都知道雅湘附二醫(yī)院出了這么一個救護車司機!”
“要是小王愿意接受采訪,早就出名了。”侯長河也樂呵呵的說道。
“這個崗位上,大家都一樣,誰不是吃苦不要命過來的。”王鴿對各位同事表示著感謝,看著房間里的兄弟們由衷說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王鴿的這份情緒也感染了他們。在這里,只要還是堅持在這個崗位上的人們,除了沒經(jīng)歷過王鴿那些被人捅刀子的危險,大家都是一樣的。
“總有出頭的那一天的。”鐵大致喝了一口茶水說道,“總會有的。”
“現(xiàn)在就有了,其實……這些年大家越來越關(guān)注醫(yī)療行業(yè)了,我們這些人以前什么時候被人關(guān)注過啊,這些年曝光率是越來越高了,輿論導向變好,工資待遇也提高了,除了這空調(diào)有點兒不太舒服……還是可以忍一忍的嘛!”謝光尷尬的看了一眼那半死不活的空調(diào),領(lǐng)導們還是有點摳,這辦公室的房間其實并不算小,空調(diào)居然是個一匹的,人一多,效果還是非常差的。
“不成,我得學學王鴿,到急診大廳里面轉(zhuǎn)一圈涼快涼快。在這呆著要被熱死了。”鐵大致就差把上衣脫了,雖然吹著空調(diào),腦袋上和身上的汗卻一點兒都沒少出,人還沒走出門去,動作卻突然停滯。
與此同時,在場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大家都在認真聽著耳機里的聲音,又來任務(wù)了!
“這里是車隊王鴿,我去吧。”幾秒鐘后王鴿捏著麥克風回答了一句,車隊里并沒有人跟他搶著出車。
他也沒多啰嗦,拎著自己的鑰匙和水杯就出了門,好在這救護車是停在停車場的棚子里的,沒有日曬,要不然這種天氣車子曬上一個半個上午,基本上就成了蒸籠了,哪怕是藍白色的涂裝,不是什么吸熱的顏色,方向盤和座位也是要燙手燙屁股的。
救護車的車轱轆一轉(zhuǎn),馬上來到了急診大廳的門口,曹山和孟娜急匆匆的跑了出來,就這么幾步路,臉上就出了汗。
這些急診的醫(yī)護人員在室內(nèi)有空調(diào)也就算了,天氣這么熱,護士還好,有個短袖,大夫的白大褂就實在是太熱了。
“這天氣……土生土長四十多年的本地人都受不了。”曹山熱的難受,提前給自己灌了一瓶藿香正氣水。
“現(xiàn)場什么情況?”王鴿無奈的笑笑,趁著還沒出醫(yī)院,半歪著頭問道。
“車禍,具體的不太清楚,就傷了一個,駕駛員,人還在被困在車里,說是消防員也在路上,沒救出來呢。”孟娜回答道。
“傷員就一個人還是他自己?”王鴿搖了搖頭,“這是自己開車出了事兒啊。大上午的……”
“聽說現(xiàn)場挺慘烈的,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吧。”孟娜又補充著。
曹山和王鴿都輕笑了一下,這還用得著提醒?別說曹山了,就算是王鴿在這接近兩年的時間里也見到了不少車禍現(xiàn)場,什么胳膊腿兒亂飛,腦漿子撒一地,腸子胃從腹部破裂的傷口流出來,什么樣的血腥場景沒見過?完全可以說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了。
孟娜也太小看自己了吧?
不過孟娜倒是不在乎二人的輕蔑,等到了現(xiàn)場就知道了。
救護車開了大概十分鐘,來到了位于車站北路和八和諧一路的交匯路口。
這里已經(jīng)進行了交通管制,交警們提前一步來到了現(xiàn)場,不過車輛擁堵嚴重。王鴿還沒看到現(xiàn)場,也不太清楚為什么一輛車的事故居然能夠堵掉三條車道。
交警一看鳴笛閃著警燈的救護車接近,就知道是來接那個受傷駕駛員的,趕緊讓救護車進入禁行區(qū)域。
剛剛從車堆里鉆出來,王鴿就看到原來另外三條車道上已經(jīng)布滿車輛碎片。道路中間還躺著個人,身上沒有血跡,一眼就能看見還喘氣呢,好像并沒有受傷,根據(jù)之前的情報來看,上報的受傷人員只有一個駕駛員,如果有第二個人手上的話肯定就是出兩個車了。
雖然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兒,但是下一眼就讓他吃了一驚。距離那個人差不多五六米的地方,居然有一個人完整的手臂,手臂切口看起來比較完整,除了切口之外,整個手臂的衣服都沒有破損。當然,手臂的下面是一灘血跡。
“傷員的,待會兒撿起來帶回去,說不定還能接上。”曹山也看到了這條手臂,跟王鴿說道。
兩個人終于開始認真的考慮孟娜的話了。這傷員還沒看見人呢,先看到了一條胳膊。
“早知道帶點代血漿了。病人出血量一定不少,等到人救出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呢。”孟娜說道,“指揮中心也是,也不說明情況。”
“估計當時報警人都慌了吧,這種場景……也說不出什么東西來。”王鴿按照交警的指示靠著路邊停下了車。消防車就在救護車的前面,門還都開著。
“現(xiàn)場就在前面,你們?nèi)チ斯烙嬕矝]什么用,人還沒出來呢!”交警沖著王鴿喊了一聲,也沒多啰嗦,馬上離開了這里,繼續(xù)去幫忙維持秩序了。
一行人趕緊下車,甭管人出沒出來,還是要看看的,說不定就能幫上什么忙呢。
等繞到了消防車的后面,現(xiàn)場的情況才終于展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
七八個消防員圍著懟在路邊樹木上的一輛車,雜七雜八的工具只要是用得上的都給用上了,頂著大太陽,不少消防隊員都脫掉了上衣,赤裸上身進行救援,看著他們的動作,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忙碌了一段時間了,工具敲打和切割的聲音不斷傳出,甚至還有金屬切割而冒出來的火花。
“人還活著嗎?”王鴿大聲問道,在這種噪音下他還真沒指望有人能夠聽到他的喊聲。
“死了也要弄出來啊!”一個消防員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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