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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吉抽出本子,開始了現場的情況記錄,“叫什么名字?”
“鄭鈞。”那受傷的學生疼的呲牙咧嘴,一點兒都不敢動。
“腫脹,劇烈疼痛,無法移動,懷疑閉合性骨折。”宋平安直接用剪刀剪開了那傷員的牛仔褲,查看著他左腿膝蓋下方的部位。
由于鄭鈞疼痛比較劇烈,為了減輕他的痛苦,宋平安的檢查動作很輕。“還有別的地方感覺不舒服嗎?”
“只有腿疼,手掌擦破了點皮,別的沒事。”鄭鈞抬起了自己的雙手,果然在雙手手腕上方接近手掌的地方擦破了皮,還出了血,傷口上混合著血液、泥土和地上的雨水,顯得很臟,模糊一片。
“活動一下我看看。”宋平安看了一眼傷口。
鄭鈞按照宋平安的吩咐活動了一下手腕,除了皮肉疼痛之外沒有其他的事情,似乎肌肉和骨頭還有肌腱都沒受傷。
“馮吉,先清創,然后腿部上夾板。”宋平安繼續吩咐道。
此時王鴿已經把推車放低,方便待會兒把人抬上推車。
鄭鈞的情況只是骨折,好像是沒有生命危險,王鴿便也就沒有過多的去注意周圍是否有死神存在。像這樣情況的病人其實已經算得上是輕癥了,看來今早晨的這個病人是拿不到數字了。
“大夫,我這個腿……沒事兒吧?”鄭鈞看著馮吉給自己的腿部綁上了夾板,面色痛苦的問道。
“按理只是普通的摔傷,不用太擔心,是不是骨折那要等到去了醫院拍個片子才能確定,現在只是懷疑。”宋平安看著鄭鈞遭受病痛折磨,痛苦的樣子,心里也不太好受。
只是對于摔傷而且神智清醒、精神狀態比較穩定的病人,大夫一般不會給他們用止疼藥。
安定類的止疼藥大多數都用來鎮定,而且止疼效果可能會掩蓋病人身上的癥狀,如果病人存在內出血或者其他外傷傷害的情況,而又處于麻醉止疼的狀態下,癥狀很容易被掩蓋。
有的時候并非是大夫不舍得用止疼藥來減少病人痛苦,而是當前情況下不適合用藥,用藥反而會產生負效果。
“啊?還要拍片子啊?那要花多少錢啊?”鄭鈞突然問道。
“也就是拍個ct造影,可能還要加一個核磁共振,檢查費用可能要一千左右,治療的話要看情況,只是上石膏做牽引就稍微便宜一些,如果要手術那花費可能會多一些……具體還要看檢查結果。”馮吉上完了夾板,一邊取出了血壓計一邊道。
雖然病人看起來沒有其他的癥狀,但是出車之后給病人量個血壓算是標準流程,剛才宋平安還聽了一下鄭鈞的心跳和呼吸呢,雖然沒聽出什么毛病。
簡單而快速的檢查是十分有必要的,一些隱疾在早期未發作的時候,往往可以通過這些簡單的檢查發現端倪。
“你給家里打個電話,讓家屬趕緊過來吧。你這個情況可能要住院,辦手續要跑動跑西,雖然前期有護工,后面也還是要人的,你一個人太不方便了。”宋平安道。
“這么貴……要不你們送我去校醫院吧,我覺得也沒什么大事兒。”鄭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實就是囊中羞澀,這種事兒也不好意思跟家里,家里也沒什么錢,送他出來讀書不容易,不想再給家里增加負擔了。
宋平安一聽這話就急了,“錢要緊還是命要緊啊!你這個情況必須拍片子檢查,你們學校的醫院除了能縫針輸液之外,跟普通診所沒啥區別,這種病是治不了的。現在及時治療的話不會留下任何后遺癥,如果耽誤病情后果嚴重,這條腿不僅保不住,你生命都可能有危險!”
要是現在鄭鈞選擇拒絕去醫院拍片子,而是先去校醫院看一眼,要耽誤不少時間,時間那就是命啊!耽誤了治療的后果十分嚴重。按照規定,宋平安是不能把人強行帶去雅湘附二醫院的。
病人和家屬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哪怕他們選擇拒絕治療!
沒辦法,大夫又不是警察,要是強行把人帶走,人家不違法,自己就違法了。
鄭鈞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了。
“這群醫院里的人,就會嚇唬人,微博上曝光過多少次了。還三甲醫院,拍個片子那么貴。鄭鈞,你可別被他們給忽悠了,待會兒我陪你一起去。”旁邊鄭鈞的一個舍友開口道,用鄙夷的眼光看著宋平安和馮吉。那舍友穿著嘻哈,腳下踏著一雙名牌籃球鞋,褲子卻是緊身褲,上身是一件花色復雜的衛衣,頭戴夸張的鴨舌帽,一副逼側耳機掛在脖子上,鼻孔朝,滿臉見慣了社會陰暗面的樣子。
他舉著手機好像正在進行錄像,似乎是在為自己留存什么證據。
兩個醫療工作人員沒想到這圍觀群眾里面還有個刺兒頭,不過多年的行醫工作,他們什么人沒見過?根本不把這事兒往心里去。
“費用的話,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也是剛畢業沒幾個月的學生。咱們每年交給學校的錢里面有保險費用,治療住院是自己先繳費,后期在醫院醫療保險中心辦理保險扣款,可以抵消很大一部分費用了。另外像你這個情況,在宿舍樓門口摔倒受傷,學校也是有責任的,醫院可以出具相關醫學證明,你的同學也可以作證,通知輔導員或者你的導師,聯系一下教務處,學校也要承擔一部分責任。”王鴿看了一眼那個刺頭舍友,蹲下來跟鄭鈞道。
“那就好了。”鄭鈞聽了王鴿的一番話,瞬間覺得錢不是什么大事兒了。
馮吉完成了現場的緊急處理,三個人喊著口號把鄭鈞一起抬上了推車,又一起上了救護車。
鄭鈞的那個舍友雖然嘴上毒了點兒,人總歸是好的,其他同學都不想管這個閑事兒,出于對同學的關心,他也一起上了救護車,不過手機仍舊全程錄像。
宋平安和馮吉都沒多什么,他們行的端做得正,就算是全程錄像也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
王鴿一上車便進行了匯報,由于情況并不嚴重,他沒有讓醫院方面進行什么準備。但是車輛一起步,王鴿的車速還是保持在一個比較高的狀態,開起來就是八十五公里每時,這在市區算是比較快的了。
鄭鈞一直躺著,對車輛速度沒什么太大的概念,而宋平安和馮吉早就已經習慣了王鴿與其他司機的這種市區超速。鄭鈞的那個舍友可以通過車廂后方的玻璃窗戶看到外面的景象,一輛輛私家車似乎是在倒退一樣,全部跑到了救護車的后面,而且速度非常快,卻是嚇了他一跳,一路上居然老實了很多,也把手機收了起來,默默的系上了安全帶,抓緊了把手。
鄭鈞剛剛結束了跟家人的通話,家里人問東問西,耽誤了好幾分鐘。雖然他的家鄉在南湖省,可是距離湘沙市還是比較遠的。
“家里人到這里最快也要今晚上了。”鄭鈞一臉失落,看著宋平安道。
宋平安想了一會兒,“學生證在身上吧?”
“在呢。”鄭鈞回答道。
“這都好辦。費用可以先欠著,有多少交多少,我給你開個急診綠色通道,申請個護工陪護檢查治療辦手續,剩下的事兒等到家屬來了再。”宋平安笑了笑,“你是湘沙大學的學生,醫院還怕你跑了不成?”
“麻煩了,大夫。”鄭鈞萬分感激,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對于輕癥病人,整個流程比較簡單,檢查,治療,住院,等康復,事兒就算完了。
“司機哥,我怎么看你車牌號這么眼熟啊!”鄭鈞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道。
其實王鴿也是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年紀比鄭鈞大不了多少。
王鴿看著后視鏡里的鄭鈞,一歪頭笑著回答道。“我開著這輛車來這里少也有個七八次了,沒準兒哪次你是在路邊看見過我這輛車吧。”
一輛救護車在路上狂奔的確是十分引人注意的,更別在狂奔的時候還開著警笛閃著警燈了,只是一般來別人只會注意到車,而不會注意到車牌號罷了。
“不對!”鄭鈞又拿出了手機,打開了瀏覽器,進入了自己學校的論壇,翻了幾頁,果然翻到了一個帖子。
“之前一個學妹翻發的一個帖子,是受傷之后被一個救護車司機給救了,現在還在雅湘附二醫院住院呢,特別感謝湘agz689這輛車的司機。”鄭鈞盯著帖子道,“這個司機是你嗎?”
王鴿趕緊搖頭,“不一定是我。我們是倒班的,這段日子我是白班,只有八個時,剩下的十六個時還有另外兩名司機值班。”
“那就對了!那學妹受傷也就是幾前的事兒,白!論壇是實名制的,學妹名字叫林顏悟,你認識她嗎?”鄭鈞興奮起來,身體不動似乎推上的疼痛都減輕了不少,忘了自己剛才摔傷了腿,想要坐起來,在還沒感受到疼痛的時候就被馮吉給按住了。
馮吉指了指他的腿,鄭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趕緊老老實實的躺下。
“她啊。是我出的車。這都是分內事兒……而且當時消防員來的也很快,晚一會兒救人的就是消防人員了……”提起林顏悟,王鴿既覺得有些尷尬,心里又有一些比較奇妙的感覺。
王鴿趕緊甩甩腦袋,想要把林顏悟這三個字從腦袋里甩出去,可是林顏悟那甜美的聲音和笑顏如花的模樣卻像刻在了他腦子里一樣,揮之不去。
什么鬼?難道是喜歡上這個姑娘了?王鴿現在恨不得甩自己兩個嘴巴,王鴿啊王鴿,你可別忘了你在跟死神做交易,你可別忘了蘭欣還躺在病床上等著你去去讓她清醒!
兩年多之后,生命不保,危在旦夕,命運跟別人綁在一起,可別耽誤了人家好姑娘!
鄭鈞的那個舍友一聽這事兒,也來了興趣,又掏出了手機開始錄像。“鄭鈞,怎么回事兒?”
“你光看微博了,也不看看接地氣的東西。學校論壇里面內容不少呢。那個叫林顏悟的學妹看照片是個大美女,前幾在五一廣場附近賣藝表演,結果太倒霉掉進電井里去了,好幾米深。是一個救護車司機下來給診斷,固定腿部,用繩子綁住了她,其他人把她給拉了上去,這才得就,是要以身相許呢!”鄭鈞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舍友。
“王鴿,這個林顏悟跟你什么情況啊,聽金大夫走的很近啊!”宋平安瞇著眼睛,盯著后視鏡之中的王鴿。
王鴿的眼神躲躲閃閃,這事兒怎么連宋平安都知道了,看馮吉那笑呵呵的臉,他心里肯定也門兒清。
宋平安不知道蘭欣的存在,馮吉也是后來頂替黃斌才來的急診,有些傳聞還不太清楚,他們只知道現在有個年輕、多才多藝、長得又漂亮的大學生正在瘋狂的追求王鴿,還是一個病人,就是林顏悟沒錯了!
大夫和護士們在上班的時候沒啥娛樂活動,只靠著幾個冷到不能再冷的笑話,和眾人的緋聞傳言來取樂和調節緊張的神經了。
“你們可別到處瞎,我跟人家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別毀人姑娘清白!”王鴿臉色都變了,戰戰兢兢的了一句。
“鄭鈞,你這腿摔的值啊,咱們今坐了英雄的車了!”舍友一改之前對醫療工作者的那種不屑,以前微博看多了,上面的負能量和奇葩新聞,以及那些編出來的有關于醫療工作人員的負面新聞太多,嚴重影響了他的正確判斷。
論壇里的帖子清清楚楚,還附帶了現場的照片和治療記錄,這事兒肯定假不了。
林顏悟是他的校友,這事兒可真的算是真真正正的發生在他的身邊了。
有的時候,只有當一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才會直接改變一個人對一件事的看法。這種改變速度極快,而且異常穩固,牢不可破,幾乎無法被動搖。
舍友將鄭鈞手機上的帖子復制下來發給了自己,然后錄了一圈救護車里的場景,當然,由于王鴿在開車,自然是沒辦法露臉的,錄像的角度也進行了限制,這個長度只有兩分鐘的錄像之中,只露出了反光鏡中王鴿那發際線已經開始上移的大腦門。
他編輯了一條微博,并且艾特了某個微博名人進行投稿。
這條投稿并未被那個微博名人采納,但是王鴿和他都不知道,在幾年后,這條微博卻被別人翻了出來,組成了這個救護車司機傳之中重要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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