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朝，臨近散朝之際，大皇子趙耿突然出列，先是一禮，然后高聲道：“父皇，不知潔州之事該如何處理？”
他這一開口，底下議論紛紛，元三曲瞇著眼睛，眼皮微微抬了一下，隨后恢復正常，好像睡著了一般。
趙辰沒想到兒子會突然問起這個，潔州的事他有意拖延，大兒子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霍無家出列，說道：“眼下當務之急是西北的歸屬，潔州之事暫且放著。”
趙耿皺眉道：“依我看，潔州的事才是十萬火急，必須盡快解決才是。”
霍無家看了眼陛下，又扭頭看了眼大皇子，“西北三州懸而不決，一直沒能處理好，眼下到了關鍵時刻……”
元三曲身后的老者上前一步，“世人皆知你師父和你的本營在西北，你當然想處理西北三州之地，敢情西北三州之地是東澤的地盤，潔州就不是了？”
老者開頭后，大片大片的官員站了出來，皆是詢問如何處理潔州之事的。
沒辦法，潔州的事他們多少摻和了。潔州的事鬧得太大，皇帝若是追查到底，他們身上的屎也會露出來。
所以他們的目的很簡單，趁早逼反潔州，朝廷為西北和潔州兩地，必然先穩住朝野。
有了時間，這些官員便有了運作空間。能擇干凈的繼續開心，不能擇干凈的想辦法找人頂包，或者想辦法毀滅其他證據。
趙辰道：“諸位愛卿怎么看？”
方才開口的老者繼續說道：“潔州的事必須盡快處理，遲則生變。”
這些主張處理潔州事件的人，有一部分是牽扯進入這件事的，還有一部分在說實話。潔州的事確實有待處理，而且有加重的趨勢。
不及時處理好潔州的事，一定會釀出更大的禍事出來。
霍無家想爭辯，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都是重要的事情，孰輕孰重，難以預料。
先處理西北三州之地，有可能失去對潔州的控制；先處理潔州，西北三州有可能失控。
他事先和趙辰透過風，二人計劃先定下西北三州的歸屬，回頭再處理潔州的事。潔州方面，他們已經暗中調配大軍，不過大軍調動需要時間，穩住潔州官吏是上策。待西北解決了，回頭兵臨城下，逼潔州的人乖乖投降。
這時有官員上前說道：“陛下親政以來，一直重用霍無家，整頓吏治，治理貪腐官員。這次潔州貪腐的這么嚴重，陛下不處理，遲遲不決，恐怕會讓那些朝廷的蛀蟲心存僥幸，甚至……”
霍無家心道：“終于還是來了。”
皇權難以對抗，那就用皇帝之前說的話來對抗皇帝。
整頓吏治是你說的，貪腐是不對的，被抓的官員認了。現在更大范圍的貪腐發生了，難道你要松口？
有些官員屁股不對，他們想的可不是朝廷的未來。潔州的事情不處理，便給他們攻擊陛下的理由，動搖當今的威信。
趙辰捋了捋胡須，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朝堂上陸陸續續有人出列，陳訴潔州貪腐案件的影響。
滿朝的大臣們分成兩派，互相指責，時不時有比較模糊的言論發出，質疑朝廷的決心。
趙辰最后用一句散朝結束了爭論，他怒氣沖沖的離開大殿，霍無家緊跟其后。
有人小聲咒罵道：“跟個死太監一樣，奸佞小人，整天貼著陛下！”
御書房內，趙辰一袖子掀飛書桌上的奏折，突然放聲大笑，“看看朝廷養了一群什么東西！”
霍無家道：“但朝廷不能沒有大臣。”
“朕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們，抽了他們的筋，拔了他們的皮！”
發了火，趙辰坐到椅子上，用手揉捏太陽穴，過了一會兒，說道：“潔州的事……難辦。”
霍無家道：“陛下怎么想？”
“得著手處理。”
霍無家急忙道：“我們已經著手處理了。”
趙辰搖了搖頭，“不夠，得穩住軍心，民心，以及改革派人的心。”
霍無家手下有很多人，他們在改革中獲利，是堅定的改革支持者，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一旦朝廷對貪腐的態度不明朗，他們會動搖。
只有少人數能看出潔州背后的厲害關系，更多人是人云亦云。高層的戰略計劃不能傳遍大街小巷，注定有人很多人動搖。
趙辰無奈的嘆了口氣，“坐到朕這個位置上，便知道朕也不容易。”
“所以……陛下要穩住人心。”
趙辰點了點頭，“發布告示，涉世的潔州官吏一律停職。”
霍無家道：“這樣一來，潔州就要造反了。”
“朕不發布這個告示，他們就能不反了嗎？”趙辰扶著桌子，“如果不發布告示，他們就不反了，朕頂住壓力也不會發布。但……你我都知道，他們必然投靠穆家，唯一的區別在于早晚。”
穩住人心，哪怕潔州反了，也要穩住朝廷內其他人的心。暫時只向南調配軍隊，不開戰，解決西北歸屬，再回頭收拾潔州。
按照趙辰和霍無家原來的計劃，解決西北三州歸屬，然后高調宣布處理潔州，軍隊南下。
連年征戰，為了應對戰爭，不得不放權于地方，導致地方權力過大。太守和地方將官聯手，加上貪污腐化，裙帶關系，已經使得中央鞭長莫及。
西北三州的趙軒叛亂能拉起隊伍，也正是這個原因。
如果中央的控制力強一點，便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東澤外強中干，身在皇位上的趙辰最明白。
他常常半夜驚醒，生怕有人沖入皇宮，將他從至高無上的位置上拉下來，咔嚓一下，人頭落地。
霍無家嘆道：“臣……明白了。”
趙辰苦笑道：“朕就是個木匠，在這個帝國到處找缺口，然后想盡一切辦法補上。”
霍無家道：“陛下何時發布告示，我加快南部的軍隊調動。”
“明日早朝。”
霍無家躬身，“臣告退。”
“等等。”趙辰頓了頓，像是隨口一問，“你覺得大皇子如何？”
霍無家低著頭說道：“陛下指哪個方面的？”
“今日他率先提出潔州的事，你怎么看？”
“臣不知。”
趙辰又道：“是不知，還是不敢說？”
霍無家道：“可能只是巧合。”
“朕擔心耿兒被人利用了。”趙辰扶著額頭說道。
霍無家沒接話。
趙辰嘆道：“他終究太年輕了。”
霍無家道：“或許是陛下一直裝作身體不好。”
“你是說……”趙辰皺眉，“他信以為真，以為朕沒有多少年可活了，所以要先一步建立自己的班子。”
“臣不是這個意思。”
趙辰擺了擺手，“你就是這個意思。”
霍無家再次陷入沉默。
趙辰想了一會，開口道：“不無道理，等這段時間過去，朕就親自去狩獵，讓所有人知道，朕的身體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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