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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傳 蚍蜉傳 最新章節(jié) 6拔城(二)

作者/陳安野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    二更以后的褒城城郭一片靜謐。    現(xiàn)在已是深夜,原本就沒幾個人的城郭里除了偶爾的犬吠之外,幾乎沒有一點(diǎn)聲音。現(xiàn)在,城郭里唯一的行動者,就只剩下戍守城郭的士兵們了。他們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按點(diǎn)在郭內(nèi)巡視街道,另一部分則在城墻上巡視。    今夜當(dāng)差的是一個叫徐四的老兵,作為被縣令何永禧臨時召集起來的二三千人的一員,他是少有的幾個本地出身的隊(duì)長。何永禧是河南人,在的褒城縣光明正大地“任人唯親”,輪班守東南城門的七八個隊(duì)長中,倒有五六個是河南盧氏投奔他的老鄉(xiāng)。    平日里,徐四給人的印象是做事勤懇,忠厚樸素,向來與人無爭,因此還有個“徐老實(shí)”的外號。今夜,他身著棉布甲,迎著獵獵寒風(fēng),筆直地站立在褒城城郭的馬道上,面對雉堞目不轉(zhuǎn)睛看著遠(yuǎn)方一望無際的黑暗。    站在一邊的士兵上前勸道:“徐大哥,城下漆黑一片,沒甚瞧頭,不若讓的們守在這里,你去城下吃兩壺?zé)疲铎詈瘋身子。”    “不必了。擅離職守可是重罪,這里雖無人監(jiān)視,咱們也不可偷奸耍滑。”    徐四紋絲不動,左右看他態(tài)度堅(jiān)決,也只好退到了一邊。今日徐隊(duì)長顯得格外嚴(yán)肅,與平日里的平易近人大相徑庭。    “也該來了。”徐四低聲自語,默默把右手搭在了腰間的佩刀上。    而他所等待的人,在此刻也悄然抵達(dá)了褒城。    “快,后面的,快跟上!”    褒城的城郭下,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在這黑暗之中,作為趙當(dāng)世手下頭號強(qiáng)人的侯大貴已經(jīng)率領(lǐng)著一百人的先遣隊(duì),潛伏到了褒城縣郭之下。除他之外,白蛟龍帶著兩百人在不遠(yuǎn)處等待,吳鳴鳳則領(lǐng)著剩余的一百人在百步開外押后。趙當(dāng)世沒有直接參與今夜的行動,侯大貴代替趙當(dāng)世全權(quán)負(fù)責(zé)這次夜襲。    而這次行動的目的,就是奪取漢中府西部二城中的褒城縣。奪城的契機(jī),出自龐勁明。    那日龐勁明回到自己的帳,后腳來了不速之客,還未等龐勁明發(fā)難,當(dāng)頭便道:“龐大哥,這把雁翎刀自何而來?”    一聽到“雁翎刀”三字,龐勁明不得不多留個心眼,暫時按下了敵意。但瞧進(jìn)來的這漢子骨瘦如柴,年紀(jì)不到三十,賊眉鼠眼的,沒有好感,粗聲道:“我不認(rèn)識你,你這廝叫什么,怎敢罔顧軍令,無端闖我營帳?”    那漢子低聲下氣,滿臉諂笑,道:“龐大哥,我是新近歸附的兄弟,喚做姜八兒。”    “新近歸附?”龐勁明腦中急轉(zhuǎn),“你原是紅狼的部下?”    “是,是。弟之前有眼無珠,怎么就投了那個蠢材。好在得都使恩浩蕩,相容營中,自是要粉身碎骨來報答知遇之恩!”    龐勁明聽這人油嘴滑舌的,有些不耐。然而作為夜不收中的精銳,他觀察力不錯,看得出這叫姜八兒的雖是極力堆笑,但笑容中暗藏憂色。    “嗯,姜八兒。給你個機(jī)會,若不出個所以然,便別怪我心狠。”龐勁明口中威脅,其實(shí)打點(diǎn)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這人與雁翎刀有關(guān),又是新近歸附的紅狼舊部,這種種都不由自主令人聯(lián)想到褒城老漢的稱述。    姜八兒點(diǎn)頭如搗蒜,道:“自然,自然。”而后,將目光投向尚自配在龐勁明腰間的雁翎刀,“這刀……”    “這刀怎么?”    姜八兒忽然納頭便拜,口中哽咽:“請大哥告知老父情形!”間,全沒了之前的滑頭滑腦,完全一副涕泗橫流模樣。    龐勁明故作疑惑,冷冷道:“這刀是我的,與你老父何干?”    姜八兒抬起淚眼,顫聲問道:“敢問龐大哥是從何處得到此刀的?”    龐勁明聽的出端倪,如實(shí)回答:“褒城。”    “是了,是了!”姜八兒邊哭邊點(diǎn)頭,完全成了一個淚人,半跪于地面,哀聲連連,“爹,孩兒不肖,是孩兒害了你!”    龐勁明眉頭緊鎖,喝止他道:“點(diǎn)聲,別哭了,把邏兵引來,我可保不了你!”著又道,“一個好端端的漢子,哭得卻似個娘們,丟人不丟人?你把事情清楚,不然,我也不容你在我這里繼續(xù)招晦氣。”    姜八兒倒也是個識相的,聽他這么,很快收拾好了自己,只是還無法從悲痛中完全抽身,依舊有些抽抽嗒嗒。    龐勁明嘆了口氣,好言道:“兄弟,這刀來歷你知道?”    姜八兒苦著臉點(diǎn)點(diǎn)頭:“是。不瞞龐大哥,這刀早前我與一幫弟兄從漢中府近郊的道上劫來的。”    “劫來的?”事情的發(fā)展似乎偏離了龐勁明的預(yù)想,他不禁更加疑惑,“這刀不是瑞藩府里的?”    “瑞,瑞藩?什么瑞藩?”姜八兒愣了愣神,“哦哦,是瑞王府?”    “這刀不是你從瑞王府里盜來的?”    “龐大哥著實(shí)抬舉弟了。弟雖有一身飛檐走壁的功夫,但想那瑞藩府是什么地方?那可真是銅墻鐵壁。別我了,就連一只貓也鉆不進(jìn)去。平日里經(jīng)過也沒人敢多停留。想進(jìn)去干些勾當(dāng),那就得先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弟可沒那個本事和膽量。”姜八兒著,居然有點(diǎn)破涕為笑的意思。    龐勁明沒空和他閑扯,徑直問:“哪這刀是怎么落你手里的?”    姜八兒思父心切,一五一十道:“好叫龐大哥知曉。弟不才,在漢中算是半個地頭蛇,往日里在紅賊手底下混,府內(nèi)各城各縣倒也有許多眼線。那日也不知是哪個貨,暗中通知將有一件寶貝要從府城東面十里的林子中過。”到這里咽了咽口水,續(xù)言,“漢中城官兵頗眾,平時弟等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線人一味道有件大寶貝要過,弟利欲熏心下,就橫下心,領(lǐng)著一幫弟兄埋伏到了那里。來也是運(yùn)道好,果真候著了正主,給弟等殺散了大半,奪了‘大寶貝’。”    龐勁明插問一句:“這‘大寶貝’就是我手中的雁翎刀?”    姜八兒點(diǎn)頭道:“是,這刀做工極為精良,弟雖然土鱉,也瞧得出確為稀世珍寶。得之大喜,就常常佩戴于腰間顯擺。見者無不稱贊,倒給弟也長了不少臉……”    龐勁明揮揮手道:“繼續(xù)正事,別這些有的沒的。就這刀怎么又離開你手?”    姜八兒連連稱是,接下去,臉色突然又轉(zhuǎn)悲起來,只聽他道:“弟世代務(wù)工,家中大哥當(dāng)兵,長年不在,老父本意是想讓我繼承家事。只是我生不是安分守己的料子,澆園擔(dān)貨的事兒做不來,又結(jié)識了一幫兄弟,與其在城中給老父惹事,索性就出來做起無本的買賣……”著,起眼看了看龐勁明,見他面黑如墨,瞧不出喜怒,便接著道,“弟雖是狼心狗肺之徒,卻不敢忘父恩。便會隔三差五摸入城中探望老父。來慚愧,我那老父確實(shí)愛我至深,從未與旁人抖露出我的半分行蹤,我這才得以來去數(shù)次無恙。”    龐勁明冷哼道:“你總?cè)コ侵凶錾酰俊?nbsp;   姜八兒正色直言:“我那老父年老體邁,干不動活兒。我一來是為了看望他盡孝道,二來每次也都捎去些錢財(cái)糧食接濟(jì)他。”    這話自己在褒城時的見聞有出入,很明顯這姜八兒在謊,龐勁明也不破,只是默默道:“好吧。你接著。”    姜八兒沒瞧出龐勁明有什么異樣,繼續(xù)道:“就在半月前,弟如常去褒城看望老父。同樣是中夜入城,不過那一日吃多了些酒,不知覺蒙頭睡到正午。我老父卻突地急急找來,要我卸下腰間的這把雁翎刀。”    “你把刀帶進(jìn)褒城了?”    “是……”姜八兒的臉色有點(diǎn)難堪,但不也知道,他定是想以此向老父炫耀。    龐勁明沒空理會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乃問:“你老父什么了?”    “他他適才出門,發(fā)現(xiàn)全城貼滿了官府的告示。這些告示俱為懸賞令,上面畫像不是人,卻正是這把雁翎刀。”    “懸賞這把刀?”龐勁明下意識瞧了眼手中的雁翎刀,“告示上寫了什么?”    姜八兒腦袋直搖:“我老父不識字,但看得出是懸賞令。而且隱約聽到旁人上面寫著的賞金極重。想來若犯事者被抓,必逃不了一死。他心慌下沒有多看,就趕緊來通知我。”    “之后?”    “我那時睡夢方醒,聽到這個也當(dāng)即懵了。又聽官府很快就要挨家挨戶搜尋。先不管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我這人總得逃出去。但這刀帶在身上又太過顯眼。最后便將刀藏在家里,我自己偷摸出去,尋了墻根的一個隱蔽狗洞鉆出城子……”    他這話時一臉慶幸,龐勁明對他卻十分鄙視。這姜八兒此前口口聲聲自己是大孝之人。但是他看望老父,不過是為了索取錢糧,這會兒又自曝為了逃命不惜將老父置于險地,完全看不出有絲毫的孝心。如此表里不一、寡廉鮮恥之輩,若非與雁翎刀有些干系,龐勁明是搭理都懶得搭理。    “原來如此,這么這把雁翎刀之后一直便在你爹屋里藏著?”    “是……”姜八兒愁眉苦臉,眼角泛濕,“然而這刀眼下卻在龐大哥手里,不得我老父,他,他已然……”    先入為主的觀念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人人之間長時間的看法與相處態(tài)度,龐勁明對這姜八兒著實(shí)沒有好感,見他愁云慘淡,暗道:“你如此悲切,卻不知是真心擔(dān)憂你父還是怕今后沒地兒撈油水。”想這般想,只因這些無關(guān)緊要,便也不多,為了盡快摸清狀況,龐勁明不愿拖延,乃道:“你爹沒事,這刀就是他親手交給我的。”    “龐大哥此言當(dāng)真!”姜八兒聽罷,既驚且喜,雙目撲閃。    為了使他安心,龐勁明只得又將褒城中的事兒精簡講述了一遍。姜八兒這才撫胸平復(fù)下了情緒。    雖然姜八兒的突然到訪解開了龐勁明心頭的一些疑云,但更多的疑惑接踵而來,就比如這把雁翎刀緣何會從瑞藩府里遺失出來。姜八兒只當(dāng)時在林中所劫者亦皆為強(qiáng)人打扮,不似正人,但單憑這一點(diǎn),想要解開這許多疑問,卻還不夠。    姜八兒又道:“我在紅賊的法場上見著龐大哥佩此刀立于高臺,很是吃驚。散場后又偷偷接近細(xì)看。這雁翎刀是百里挑一的極品,弟再眼濁,也絕無認(rèn)錯的道理。”    龐勁明沒吱聲,沉默了一會兒,徐言:“你此番尋我,是為了拿回寶刀嗎?”    姜八兒大驚失色,慌忙辯解:“弟怎敢不知高地厚。這寶刀落弟手上,就和落到了糞坑一般無二。只有在龐大哥這樣的英雄人物手里,方才能物盡其用。只是實(shí)在是心念老父安危,才冒險來此一問。龐大哥義薄云,且請看在這個份上,不要將弟揭發(fā)。”    龐勁明看上去冷漠,實(shí)則很講情義道理。百善孝為先,不管這姜八兒的動機(jī)到底是什么,只要抬出了“孝順”這面旗幟,他就沒理由為難對方。    姜八兒見他微微頷首,知道是默認(rèn)了,大為喜悅,沒口子地稱謝。這時候,龐勁明忽想起一事,問道:“你曾出入褒城多次。褒城內(nèi)外駐兵甚多,防范頗嚴(yán),你又如何摸進(jìn)去?”    聽到此話,姜八兒臉上立刻顯露出一絲得色,他道:“龐大哥,似弟這種生的壞料,別的不懂,這類旁門左道還是知曉些的。”    龐勁明心中一動,忙問詳情。姜八兒與他了一番,他聽罷不住撫手,難得一見笑容畢露:“若如此,褒城不足為慮!”    有了姜八兒的指引,才有了侯大貴等人今夜之行。    按照約定,白蛟龍緊張地向前方觀察,待看到遠(yuǎn)處的黑暗中亮起的火燭,明白侯大貴已經(jīng)就位,抬頭看了看色,今夜無星無月,的確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    “唔”    白蛟龍咽了口唾沫,隨即吩咐左右:“發(fā)箭!”    身邊的一位弓箭手早就等候多時了,聞言毫不遲疑,取過一根火箭,由另一人點(diǎn)燃了油包,張弓“咻”的一下立時把箭射向了褒城縣的空。    火箭在黑暗的夜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而又明艷的弧線,又墜落到黑暗之中。白蛟龍相信,城郭上的那個人一定注意到了這個。    徐四立在城頭,面色鐵青,左右上來驚奇道:“徐大哥,剛才那是個啥呀?”    “傳俺命令,立刻打開城門!”    左右聞言大驚,后退兩步顫聲道:“徐,徐隊(duì)長,你,你,在啥?”    徐四不答,目視身后幾個心腹的弟兄。那幾個弟兄心領(lǐng)神會,抽刀趨步,麻利地把那兩個吃驚的士兵給做了。    徐四面不改色,對心腹道:“快去開門!”    與此同時,侯大貴在城下聽到城里的響動,知道內(nèi)應(yīng)已經(jīng)行動,不知是喜悅還是緊張,連緊握著刀柄的手也劇烈顫動起來,壓聲道:“弟兄們把家伙什都握緊嘍!”    話音剛落,便聽到“轟轟”聲,城門已被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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