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仲尼圣地，無暇山。    山體似無暇碧玉，合于云霞中明明滅滅，隱于萬丈高空，尋常修士難見。這處地方，普通的圣地門人都不曾聽過。    山上唯一的宮殿大殿內，正有兩人對弈。    若是陳江海見到這對弈的兩人，定會驚訝，楊掌柜？怎么有兩個楊掌柜？    白棋落子，于透點一刺，提出了數棵黑子。這位“楊掌柜”笑道：“兄長，弟弟耍些小手段，促使那條蛟于觀塘縣旁化龍，引發天災，不知在不在你的算計內。”    執黑子的楊掌柜面無表情，落子拆了一著。這一步極為精巧，黑子落定，屠掉了白棋的大龍。他淡淡道：“觀塘縣死傷凡人無數，這番因果，到應在你頭上時便不小了，自己好自為之。”    “弟弟只是好奇，你化身凡人，棲居十年的地方毀了，你會是什么反應？”這執白子的“楊掌柜”淺笑，臉色上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意。    黑子“楊掌柜”淡笑：“我什么脾氣，你心里會沒點數？你真的覺得，這樣就能毀掉那小子道心？求道路上走火入魔，前程盡毀？”    “量劫將近，應劫之人，理應是我仲尼圣地門下張千乘。”白子“楊掌柜”面色平靜，淡淡說道，“這陳江海，要不是兄長你照拂，只怕還見不到量劫便會化作飛灰。”    “量劫將近，應劫之人并非你我說了算。天地主角，也不是你我能定。何必孤注一擲？”黑子“楊掌柜”冰冷回應道，“張千乘天資不錯，福緣淺了點。君子當知天命順勢而為，你卻總想著造天命。五千年前你僥幸活了下來，量劫來臨的時候呢？”    “那陳江海又有什么本事？值得你將金人殘片贈給他鎮壓氣運？”    “這五千年來，鱗甲化真龍的，只有漓云這一條吧？”楊掌柜淡笑，“天運封龍之人，哪個不是將要起勢身負大氣運的？我不過是順勢而為，助其一臂之力。這孩子的氣運，可不比圣人淺啊。祖輩五千多年積累的福蔭，現在全應到了他身上。你說，即便他不是應劫之人，可不可能是開劫之人？”    “怎么講？”    “他是陳太易的后人。你應該還沒忘陳太易當年以半步圣人的道尊修為，做過些什么事情。這份功德底蘊，本可保證他家族開枝散葉，五千年不衰。他沒用來鎮壓，不代表就不會澤被后世。而近的，十年前，他父親與兄長出海，兩個凡人之軀，竟生生將域外魔眼堵住，這才使得我們及時發現，這又是大功德一樁。亦身托自陳江海身上，你還覺得這孩子普通嗎？”楊掌柜淡笑，“其母體弱，承受不住這份福德，遭致終年貧病，可陳江海，偏偏承受了來，他不一般。”    “我推算過他的生辰八字，合該是普普通通的凡人，爛命一條。若不是兄長你化身凡人在觀塘縣相助，只怕是早就墮入輪回。”    “一命二運三風水，本就沒什么是絕對的。況且，量劫將近，天運已失。萬物命數，早就模糊了。”    “所以，你也順手將自己當年成圣之前的斬龍劍也順手送給了陳江海？還真是大方。”    “權當一步閑棋，日后他待如何，看他造化。”楊掌柜淡笑，“若真是開劫之人，應劫之人，倒是善緣一樁，對本門也未必沒好處。”    “聽說在觀塘縣，有本門弟子與他起過沖突，你可別親自培養出一個圣地的對頭來。”    “這三千年來本門聲勢鼎盛，前所未有。你看看現在的弟子都是些什么人，那個找陳江海麻煩的弟子，無論心性還是行止，都躲入了魔道。也該好好清洗清洗了，盛極必衰的道理想必不用我跟你說。”    這位弟弟沉默不語，兩指掐著白棋，久久未落。旋即，他收起棋子，起身走向殿外。頭也不回的道：“對了，聽說傳國玉璽失蹤了，那王之政現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憑青玉朝如今這些人，想必還能再續上個百年不亂。”楊掌柜看著殘局淡笑，“氣數將盡，多百年，少百年，終究不過浮云一朵。”    “跟你下棋，真是無趣。”弟弟的聲音回旋在殿內，身形消失不見。    獨留楊掌柜還在殿內，他安靜的看著殘局，也沒收拾。輕笑道：“道祖有言，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你修為都到了這個份上，怎么偏偏想不明白這個理？”    沒有回應。    殿中燭火一排排的熄滅，陷入昏暗。    楊掌柜正襟危坐，閉眼輕嘆：“事到臨頭不自由啊，哎……”    ……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算計，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打算。    小人物陳江海，背負太易，腰攜斬龍。青衣布袍，正在官道旁的茶鋪里歇息。    遠遠的便能看見京城的大門，墻高濠深，樓宇森嚴，氣勢恢宏。    少年自觀塘縣至此，耗時三月二十二天。    已是開春，陳江海在旅途中過了年關，已是十八歲，成年。    不遠行不知黃金遍地，錢不值錢。    自安頓好母親后事，陳江海又去鹿郡與江益辭別。臨別時，江益給了他一百兩黃金做盤纏。    一百兩黃金，在陳江海眼里可是夠十輩子花的。他推辭不過便接受了，原本以為一路無憂。    頭一個月，陳江海坐上等的馬車，吃最好的酒菜，穿名貴的衣服，儼然一副暴發戶的樣子。    第二個月，行至兗州洛郡，吃飯的時候來了一伙生意人打扮的人，雙方相談甚歡。言談間，這伙人說動了陳江海添置產業，坐地生財。    這幾人在獲得陳江海信任后，舌綻金蓮，引得少年拿出身上剩下的九十多兩黃金，全部去投資他們所謂的錢莊。    等陳江海過兩天找不到人的時候，這才明白上當了。氣得少年七竅生煙，花了半個多月，始終找不到這伙人。    直到后來，少年反倒氣消了。窮的時候便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突然有錢，反倒差點蒙了本心。念頭通暢后，陳江海反倒對身外物不再敏感。    一路上，陳江海再不敢松懈，一路練功修行，風餐露宿。偶爾去替人搬搬磚頭，掙點過路費，直至到這路邊的茶鋪，少年看起來又寒酸又狼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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