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并不認得什么戮心匕,但對棲云山莊的鐵符有印象。
因自己曾差點兒喪命鐵符之下,就彈了彈那鐵符,沒好氣地說:“戮心匕很厲害?哼,有這么厲害的武器,還擁有那鐵符又怎樣?還不是成了一堆白骨。”
在石室另一邊的角落里散落著骨頭,胡仙仙認定那就是洞室主人遺骸,而這些武器當然屬于他。
程浩風淺笑搖頭,他揚了揚鐵符說:“你推測錯了,這鐵符的主人和戮心匕的主人不是同一個人,因為鐵符已經用過了……很可能,洞室主人就是被鐵符困住所殺……”
聽他這般說,胡仙仙認真看看洞室內的布置。這里面只有簡單的石桌石凳之類起居用品,左右兩邊耳室中也沒有什么特異物品。應該只是隱居之所,不是什么藏寶秘地。
這樣的避世居所怎么會引來拼殺?再者,除了燈臺翻倒之外,并不見打斗痕跡。
“你才推測有誤吧?應該是這洞室主人修煉之時出了岔子,臨死掙扎碰翻燈臺,不像是被他人所殺。”
程浩風再次搖頭,但并沒有立即反駁胡仙仙。
他把燈臺扶正,讓胡仙仙細看這燈臺。燈臺是紫銅所制,分三層,底層九個燈盞,中層六個燈盞,上層三個燈盞。整個燈臺呈桐樹型,每個燈盞就如一朵盛放的花。
胡仙仙仔細觀察后,再環視洞室一圈,似有所悟地說:“這個燈臺非常精美,燈油也用的是名貴鳳桐油,應該是富貴人家所用,和這里其他的簡樸用具顯得格格不入。”
“嗯,總算細心了些。”程浩風贊許地一笑,又說:“這里應該曾經至少住有兩個人,兩個人的身份背景還有很大差異。這里所有器物,石頭和木頭所制的簡樸用品占了十分之七,金銀銅鐵所制用品占了十分之三。”
胡仙仙眼珠轉了轉,猜測道:“是不是這里本來住了個隱居苦修的人,然后他救了個受傷的富豪子弟。這個富豪子弟感謝他,就送了很多貴重器皿給他。再然后,富豪子弟想學長生之術,他不愿意教,富豪子弟就帶人搶他練功秘笈……”
“亂猜的什么?”程浩風撇了撇嘴。
胡仙仙不說話了,可憐兮兮望向他,想聽他怎么猜測。
“你先前已經說過,這里沒有激烈打斗的痕跡,怎么可能是帶人來搶練功秘笈?”
聽他這么說,胡仙仙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自己的猜測真是前后矛盾。
程浩風拉她靠近自己身邊,放緩語氣說道:“我認得戮心匕,并不是以前見過,是因聽人說起過此物。你看,匕首柄部刻了個‘戮’字,再有這刃口開刃方式特別,很容易和其他匕首區分。”
原來是這樣,胡仙仙認真聽他講下去,不再打岔。
”我是聽歸沖虛說起過戮心匕,你知道歸沖虛是水妙虛的結拜義兄,但還不知道他們當時有三人同時結拜吧?
那是五百年前左右的事,當年他們在越州海神廟結義,歸沖虛是大哥,水妙虛是二姐,三弟是水劍虛。
水妙虛不是水劍虛的親姐姐,但都是鯉魚族類,而且同屬魚背有龍線的鯉魚。
他們手足之情甚好,可不知為何,水劍虛在三百年突然失蹤。歸沖虛沒有他的音信,水妙虛問遍了鯉魚族人也沒有他的消息……”
所謂有龍線的鯉魚,就是背脊上長有一條金線或銀線的鯉魚,這種魚帶仙根,可以化龍。
“鯉魚跳龍門”說的這種魚,修煉成正果的機率遠比其他魚類高。
“不會是化龍飛升,他們還不知道吧?”胡仙仙從心底里希望失蹤的水劍虛有好結局。
“若是化龍飛升了,那對于鯉魚一族來說是天大的喜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胡仙仙心下一沉,她不是不聰明,是不愿那么去想。她看了看那堆骨骸,再看向戮心匕。
“當時他們用三把匕首做的結義信物,歸沖虛是定心匕,水妙虛是誅心匕,水劍虛是戮心匕。估計,水劍虛九成九已經死去。”
程浩風說出這推測,胡仙仙嘆著氣,兩人去到那角落向遺骸稽首之后,再去翻揀骨頭。
這森森白骨是骨頭,而不是魚刺,但又與人骨不同,更像是人和魚拼接成。
骨頭有石化跡象,胡仙仙問:“是不是死去很多年了?骨頭都變石頭了。”
“不是,應該只死了十年左右。他的遺骸成這種樣子,應該是死的時候很痛苦,在原形和人形之間反復變幻,又有什么東西克制他無法變幻才這樣。”
聽了程浩風所說,胡仙仙臉色發白,輕聲道:“肯定是被鐵符克制了,我恍惚記得我被鐵符克制的時候,就是那一絲狐性被激發出來,仿佛血肉骨骼都要重新換過……”
見她提起那事仍然心有余悸,程浩風把她摟進懷里,心疼地撫了撫她臉頰。
胡仙仙目光滿含憐憫,看著那遺骸說:“我只因前世一絲狐性就要承受那般痛苦,水劍虛本是鯉魚修成,這鐵符還專是為他所制,那種感覺可能比碾碎身體,再重新拼湊又碾碎還痛苦……”
程浩風捂上她的眼睛,讓她別再看,“唉,我且為他掩埋尸骨。歸沖虛曾說他三弟極有修行天賦,沒想到竟如此死在這里。”
他抬手變出泥沙,就地埋葬尸骨后,再帶胡仙仙往右耳室去看。他們想帶些遺物回去,給歸沖虛和水妙虛留個紀念。
右耳室中除了石凳石桌,還有雕花木床。
胡仙仙在床邊坐下,床上被褥朽爛,木床卻還結實。因水劍虛已死,木床還未消散,這表明不是他變出來的木床。
胡仙仙有些納悶兒,那通道狹窄,是怎么運進這床的?
程浩風說是將木頭一段段運進來,再在石室內現做現雕出來的。
說著這些時,程浩風正拿起桌上的木梳細看。那木梳梳齒細密,梳背還刻有花卉和一排小字。
“這是女子所用的木梳,這床可能也是女子睡的。”胡仙仙篤定的說,因男人即使用梳子,都是用粗齒梳。
程浩風同意她的說法,遞過木梳,指了指刻著的幾個字:涵碧瓊霄,凌劍太虛
這幾個字當中嵌入了云碧瓊和水劍虛的名字,難道那鐵符就是云碧瓊所制,這右耳室也是云碧瓊在住?
由此聯想下去,胡仙仙打了個寒顫,又自我安慰似的喃喃說:“水劍虛失蹤了接近三百年,云碧瓊最多只有四十歲,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不會的……”
程浩風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應了聲:“但愿吧。”,又牽著她往左耳室走去。
左耳室的布置更加簡陋,除了石桌石凳,就只有個圓形寒玉石臺。這室內沒有床,料想水劍虛是在石臺上打坐歇息。
程浩風見桌上有柄劍,就拿起細看,看劍鞘兩面分別刻著:瓊霄紫劍永相合,逍遙安樂長相伴
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好、一、個、毒、辣、惡、婦!”
胡仙仙聽他語聲異樣,也去看劍鞘上的字,狐疑道:“云碧瓊和水劍虛還有情緣?”
“是云碧瓊殺了水劍虛,一定是!”
程浩風握劍的手輕顫著,目光冷得像冰刺。胡仙仙不明白他為何反應如此激烈,輕拍他肩頭柔聲說:“不一定的,水劍虛失蹤那么多年,跟云碧瓊不太可能產生糾葛。也許,只是兇手用了棲云山莊所煉器物。”
“那木梳明顯是水劍虛贈給云碧瓊的定情信物,而這劍則是云碧瓊回贈水劍虛的。平常的泛泛之交,誰會刻上這樣的字?你是怕面對戀人相殺的事,在自欺欺人吧?”
程浩風語氣生硬,他與水劍虛素昧平生,可他的心卻是被剮得血淋淋般痛。
從那燈臺和木床可以看出,水劍虛是出于疼惜憐愛之意,才費心勞力為她備上這些東西。可到頭來,換得無情殺戮,這讓程浩風頓覺世間一切都變得灰暗冰冷。
細想這些器物所蘊的意思,胡仙仙也感嘆:“可能真如你所說吧,卻不知道一對兒戀人為何會走到這般結局?
水劍虛失蹤的那幾百年,可能就是在這里隱居修煉,他應該是想修道有成再出去見親友。
十幾年前,機緣巧合,他和云碧瓊相遇,兩人在這里度過了一段相親相愛的時光。
最后,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云碧瓊對他下毒手……”
程浩風打斷她的話,向她橫眉冷對而言:“還能因為什么?
棲云山莊在俗世里算名門正派,當然不會允許身為莊主大小姐的云碧瓊和水劍虛這樣的妖怪相戀。
為了名聲,為了地位,云碧瓊就狠心殺死水劍虛。
哼,你們女人在做選擇的時候,不就是喜歡討好別人,傷害愛人嗎?”
胡仙仙張了張嘴,想辯駁又不知該說什么;想撫慰他,可從未見過他這樣,也不知道該怎么做;只得手足無措的望著他。
見她很無奈的望著自己,他冷笑一聲,又說:“你覺得我說錯了?面對壓力的時候,本來就是女人會首先退縮,離開,放棄。要是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女人就會用狠絕無比的手段對付愛人。”
胡仙仙知道他鉆牛角尖了,修行之人最忌心緒起伏太大,靈氣的波動會引致經脈逆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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