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矮凳并不算矮，林宛坐著正合適，有點兒像上學時坐的課桌椅。林宛并不說話，也不喝茶。

    林之淮見女兒似乎對自己有些怨氣，但自己心中有數，也不便教訓女兒。

    話題還是從趙麗娘開始，林之淮聲音輕緩地道：“宛兒，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你母親已經病了多年，也找了很多大夫，但病情一直沒有起色，我們都盡力了。你母親有你這么個孝順女兒，她也是十分幸運的。以后父親會多關注你，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來找父親。”

    林宛不耐煩聽他這些虛情假意的話，皺了皺眉頭道：“父親找女兒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林之淮一時語塞，心中不快，喝了一口茶，才道：“宛兒，你母親可有給你什么重要的東西嗎？”

    林宛微微一笑，露出女兒嬌憨之態，思索了一下，問道：“母親給了女兒很多東西，但不知道父親是指什么呢？”

    林宛樣子憨態可掬，但不屑掩飾，林之淮當然看出她在演戲，但是氣氛還是緩和了許多，他也比較好說話了，露出慈愛的笑容道：“宛兒，你母親當年與辰妃交好，辰妃薨逝前，你母親是唯一進宮看過她的外命婦。皇上在找一樣東西，皇宮里沒有，那么，如果那東西拿出宮了，就只有可能在你母親手上，但是你母親一直都不肯拿出來。父親也十分為難，皇命難違啊。”說著嘆了口氣，一副被逼無奈的樣子。

    林宛心想，原來如此。林宛仰起頭，直視著林之淮，疑惑地問：“父親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嗎？”

    林之淮見女兒神情自然，言辭并無閃爍，以為有戲，忙道：“父親也沒有見過是什么樣子，只知道是一塊兵符，和一張圖紙，宛兒可有見過？”

    “父親，母親說過在她手上嗎？”林宛冷冷地反問。

    “你母親說辰妃沒有給過她任何東西。”林之淮搖搖頭道。

    林宛面露悲凄，恨聲道：“父親，你為了皇上的一個懷疑，就要置那為自己生兒育女的發妻于死地嗎？”

    林之淮一拂袖，掃落了面前的茶杯，呵斥道：“胡說！你怎么能這么說你父親呢？你母親是心病，怎么能說是為父害的呢？”

    門外的青桐提高警惕，準備破門而入。

    林宛也不驚慌，冷哼一聲，道：“是不是父親親手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母親不是念著與父親的舊情，念著你們的兒女，她有必要留在這里，受這個罪嗎？最后連性命都不保……”林宛盯著林之淮的眼睛，捕捉到一閃而過的悲痛眼神。林宛皺了皺眉頭，眼淚就掉了下來。

    林之淮無言辯駁，感覺這個女兒什么都知道。而且洞悉一切，自己說什么都沒有用。

    林宛接著道：“過去的就過去了，你終究是我的父親。母親最多還剩下半年，我希望你不要再去逼她，皇室的事兒，誰也說不清，不管母親知不知道。皇上那邊，您就說母親真的不知道，現在已經臥床不起，神智不清了。”

    林之淮為難道：“為父今日入宮，已經這樣講了，可是皇上并不相信，還認為你母親會把東西留給你，所以為父此刻才來問你。”

    林宛笑了笑，聲音甜美，道：“父親，女兒因為母親的事兒，已經恨上父親了，女兒什么也不知道，還和父親大吵一架，不愿再見到父親，父親將女兒關在秋意園內禁足三個月，祖母那兒，父親也派人去說一聲，早晚請安我就不能去了。”

    “你……”林之淮氣急敗壞，不知道說什么好，感覺自己被女兒牽著鼻子走了。

    林宛正色道：“父親，皇上是一個多疑的人，對自己的寵妃和孩子都不能相信，一向心狠手辣，就算我們真的交出了他想要的東西，他就會放過我們嗎？”

    林宛見林之淮有些動容，接著道：“鳳家、趙家忠心耿耿，現在是什么下場？即使您沒有二心，皇上能相信嗎？您怕皇上懷疑您，與趙家，與母親劃清界線，皇上就相信您了嗎？他只是想利用您，拿到他想要的東西，如果他拿到了那東西之后呢？”

    林之淮遲疑道：“皇上說，只要你交出那兩樣東西，你就是將來的皇后，林家就……”

    林宛打斷他的話，堅定地道：“父親，皇上連以后哪位皇子會繼位都無能確定，能確定我是皇后嗎？雖然現在最有希望的是太子，但宛兒覺得未必！而且，太子和當今皇上是一樣的人，父親，您敢信嗎？”

    林之淮越聽越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女兒，定定地看著她，一時無語。

    林宛再下一劑猛藥，道：“父親，您現在已經位高權重，不必再冒險了，保住您現在的地位即可，保不住也沒有關系，總有性命在。如果您一意孤行，害死母親，還出賣女兒，就別怪我不念父女之情了。即使將來女兒當了皇后，您也別想好好當那國丈，您只會多了一個強大的仇敵。”

    林之淮怒目而視，呵斥道：“你放肆！”

    林宛毫不畏懼，接著道：“父親，您雖然不只我一個女兒，但那幾個都不是柳芳遙的對手，更別說我了。”接著，林宛一改囂張態度，真誠地道：“父親，您終究是我和哥哥的父親，您終將會為有哥哥那樣的兒子，和我這個女兒感到慶幸的，我們不奢求您的幫助，只希望您不要把我們推得太遠，讓我們恨您。您只需等待您的兩個孩子變得強大，我們會成為您的驕傲，您的依靠。”

    林之淮徹底被說動了，今日進宮參見皇上時，皇上大發雷霆，如果不是因為需要自己回來繼續為他辦事，想來就已經被皇上發落了。他心中十分清楚，宛兒說的對，皇上是靠不住的。

    “可是宛兒，你和哥哥，真的不恨父親嗎？”林之淮試探道。

    林宛搖搖頭，認真地道：“父親，您之前雖然做錯了，但是您也是被皇上逼的。只要您以后不再做對不起我們，對不起趙家的事兒，我們不會怪您的，哥哥也不會，您相信我！”

    林之淮點了點頭，突然覺得自己老了。面前的女兒雖然羽翼未豐，但已經展現出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來了，自己已經徹底被說服了，而且，除了幫助她，自己沒有別的選擇。

    林宛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勁砸下，大聲道：“我寧愿一輩子禁足，也不愿再見到您這樣無情無義的父親！”然后，對著林之淮嫣然一笑，用口型無聲地道：“父親，請三思！”

    林之淮點點頭，看著女兒遠去的背影，仿佛看見了年輕時俏皮的趙麗娘，想著趙麗娘命不久矣，不禁也眼眶微紅。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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