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奶奶不愿意做晉地封疆大吏，而是有其他的請求，這令武則天和幾個鬼皇很是詫異，已經被武則天一道鬼尊之力封印了力量的閻西鬼皇更顯吃驚，我總感覺他若有若無總是盯著我在看。    我也一臉懵逼。    在陰間，陰魂們的目標就是提高自己的境界，不斷提高自己的地位。    奶奶的境界是高階鬼王，提升到鬼皇境界肯定是她的愿望之一，可這也不是武則天說了算，她可以催生出一批初級鬼王作為玩物，但是高級鬼王以及鬼皇，即使是鬼尊冥王也制造不出來，一切都要靠自己修行，還要遇到絕佳的機緣。    而在陰間的地位，有了武則天的承諾，只要奶奶點頭，隨時可以成為和蕭太后一樣的封疆大吏一方諸侯，再往上就是冥王的位置，令無數陰魂羨慕的地位唾手可得。    還有什么能比這些更重要，以至于奶奶不要這個地位呢？    “你且說說看。”武則天臉上也帶著疑惑，說道。    “請冥王恩準，準許屬下轉世投胎。”奶奶施了一禮，語氣莊重地說道。    ……    原來是這么一個要求！    武則天和鬼皇們都沉默不語，眼神古怪地看著奶奶。    陰間的投胎轉世名額是有限的，就跟陽間高考的清、北大學一樣，分配給各個陰冥府，一級一級往下分。    我曾經幫著茍富貴向奶奶討要過一個轉世名額，茍富貴已經成行，聽說選定在一個好人家。    那時候我就有個疑問，既然奶奶自己手里有轉世名額，為什么不安排自己轉世呢？    不但是奶奶，包括那些手中掌權的其他高階陰魂，也是一個道理，為什么不安排自己轉世？    和楊少閑聊的時候他給我解釋過，說鬼王以上境界的陰魂想轉世，必須得到冥王的首肯，否則進了輪回門也要被彈出來。    高階鬼王以上要求轉世投胎的陰魂，一年也沒有十個，尤其是近幾年更是不多。    我問是不是讓冥王點頭很難？    楊少說，雖然武則天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鬼王就能見到的，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卻不是這個，而是他們自己沒有轉世投胎的意愿。    我聽了大為驚訝，上清華北大都不愿意嗎？    楊少當時嗤之以鼻，說搶著上清北的都是窮人或者中等家庭，真正的頂尖家族，不會很在乎，因為他們本身已經應有盡有。    而在陰間，鬼王以上，已經是陰間社會的上層，鬼皇是高層，鬼尊則是頂尖的存在，令他們這個群體不愿因投胎轉世的根本原因是，轉世后，他們會失去在陰間的一切，包括境界和地位。    曾經有很多轉世投胎的高階冥鬼，其中還有數位鬼皇級別，喝過孟婆湯和經過胎中之迷的洗刷，陰間的一切過往和記憶都會被消弭的干干凈凈，生而為人后，活的也很艱辛。    即使通過關系，選擇一戶家庭條件優越的人家，也說不好會產生什么變故。某位鬼皇選擇了一個大富翁的家庭，結果投胎十多年后，那個大富翁參與詐騙，破產入獄，這個鬼皇沒有陰間記憶和法力，只能作為一個懦弱的小男孩抱著媽媽哭泣。    那一幕，把他在陰間的一眾老友看的心酸不已，堂堂鬼皇淪落到那個地步，轉世投胎也不能讓自己保持現在的境界和體面，更沒有前呼后擁，也不能隨心所欲，還不如待在陰間過上幾千年呢。    放棄一個世界的榮華富貴，去另一個世界一無所知的從頭再來，甚至沒有“從頭再來”這個意識，兩下一對比，選擇顯而易見。    慢慢地，陰間就形成了高階鬼魂很少愿意轉世投胎，搶著去的都是混的不咋樣的，能去的卻大都是有些關系的中層鬼將。    這些都是楊少閑聊時給我說的，我當時表示懷疑，問他怎么知道的。    楊少鄙視地告訴我，多看書。    此刻，奶奶提出要轉世投胎，請求冥王同意，令這些陰間高層很意外。    我也很意外，因為奶奶一旦轉世投胎，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抹去前世因緣，再也不是我的奶奶了，這令我難以接受。    現在雖說是人鬼相隔，但是我的能力還是可以時不時下來團聚，這樣不是很好嗎？    可是，奶奶為什么要轉世投胎呢？    武則天沉吟片刻，問出了這個問題。    “回稟冥王，屬下只想再次為人活一回而已，并沒有特別的想法。”奶奶答道。    “奶奶，你要是轉世投胎了，那你就會不認識我了。”我聽的非常焦急，這等于是生離死別啊。    心念一動，冥妻二人組也從陰陽征婚書里現身而出。    “溫太君。你真的想好了嗎？”李秀寧神色凝重說道。    “是啊，奶奶，你要是轉世了，三生多可憐，他就沒有奶奶了。”胡小婉煽情數道。    ……    “三生娃，奶奶只是想重新做一回人，我意已決，你們也不要勸我，也許重活一回后，奶奶又走上修行路，記起曾經的一切呢。”奶娘摸摸我的頭說道。    可是，我還是無法接受。    “唉，妖鬼靈怪輪回遍，臨了還是做人好。”柳三變老頭在旁邊惆悵地說了一句。    “那你怎么不轉世？”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夫，沒有這個勇氣啊。”柳三變坦然說道。    “三生，每個人都有自己最想得到的東西，叫做執念，也許轉世投胎，是你奶奶的執念，你不妨成全與她。”蕭太后也說道。    “……”我無言以對，心里卻說又不是你們的奶奶，說的輕巧。    “三生娃，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祖孫一世已經是天大的緣分，奶奶并不想幾千年待在陰間，你看——”奶奶說著，揮手指了一下陰間灰蒙蒙的天空，“這樣的環境，奶奶待幾十年就厭煩了。”    奶奶這么一說，我雖然還是很難接受，不過非常理解，陰間的環境主色調是灰色陰郁，落后陽間百年，根本沒有陽春白雪，春月秋風，我來一次都覺得很壓抑，如果能走誰會賴著不走啊？    除非留在這里的利益更大。    所以武則天才想著革新，加快和陰陽兩界的溝通。    但是，誰都知道，再追再趕，陰間也是跟不上陽間發展速度的，因為陰間的鬼都是陽間的人所化，陽間永遠走在前頭。    既然這樣，我也尊重奶奶的選擇。    對武則天來說，這就是一句話，一道冥王手令的事，一個高階鬼王轉世投胎，也不會影響陰間的秩序和穩定。    “一百多年，溫秀珍，你是第一個提出轉世投胎的高階鬼王，希望你不要后悔。”武則天手一抓，掌中涌出一團紫煙形成一塊令符，揮手打進了奶奶的魂體中。    “多謝冥王，屬下轉世之后，沒有前世和陰間的記憶，哪有‘后悔’一說呢。”奶奶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躬身說道。    ——奶奶要轉世投胎，所以山高司這邊就認命了奶奶手下的一個鬼王，至于晉地的封疆大吏，武則天讓蕭太后暫且掌管，等有合適人選再行替換。    處理完這些事，也該到了送奶奶轉世的時刻，要先喝孟婆湯，再進輪回屋，進入轉世通道。    這時我才知道，孟婆，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職位，就如媒婆，穩婆的稱呼一樣。    每個陰冥司都有輪回屋，也都有孟婆湯和孟婆，就好像陽間縣城里都有高考考點一樣，方便符合資格的陰魂轉世。    山高司的“孟婆”是一個中年婦女，穿著黑色的衣服，手里端著一個托盤，里面放著一個粗碗，碗口飄著裊裊白氣。    我的眼睛又酸又辣，眼淚止不住地涌出來，最后一次抱了抱奶奶，同時，本著試試的心態，雙手掌心摁在奶奶背上，調動起補天石氣息瘋狂地輸送進奶奶體內。    奶奶愕了一下，我趕緊悄聲說“奶奶，別動，也許有用呢。”    奶奶點點頭，踮起腳拍了拍我的后腦勺，稍停片刻后把我松開，蒼老的面容上帶著慈祥的笑容，轉身走向孟婆。    “前世塵緣一杯酒，來生再喝孟婆湯，大人，請！”中年孟婆雙手敬上。    奶奶端起粗碗，一飲而盡。    倏地，奶奶的身軀就化作了一團黑煙，兩只猩紅眼睛變得空靈，很開的眨巴，看上去毫無雜念，看不出成人特有的情緒。    我心里一酸，難道補天石氣息也保護不了奶奶的魂魄保持前世的記憶嗎？    孟婆一揮手，走來兩個頭戴高帽，身纏鐵索的陰差，一左一右，引導著奶奶的魂體走向一處房間，房上掛著一塊牌匾，寫著“輪回屋”三個字。    房門逐漸開啟，從里面迸射出道道白光，無數的男女家庭的虛影在里面翻來滾去。    “去吧，來生一切平安。”一個鬼差說道。    另一個鬼差在奶奶魂體后面推了一把，把奶奶推進了輪回屋。    奶奶的魂體在門內輕輕一滯，半空盤旋，也許是我的錯覺，奶奶的猩紅眼睛悄不息地慈祥地瞅了我一眼，才“嗖”的一下沒入充滿無數虛影的白光中。    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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