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2zw】 這是和抓文機器作戰的防盜章, 跳定的妹子別急稍后就可見正文了!
剛想起這些,身前便有一股熱浪襲來, 琴歌看著逼近的通紅烙鐵, 身體反射性的開始發抖,引起行刑的高大男子一陣嘲笑。^^^百度$搜索@巫神紀+閱讀本書#最新$章節^^^
“不是說是個硬骨頭嗎?”那人無趣的將烙鐵扔回火盆,輕慢的托起少年被冷汗冰水浸濕的下巴, 道:“這才動了兩道大刑就撐不住了, 南人果然柔弱……不過,嘖嘖, 長的還真不賴。”
漂亮是漂亮,可惜身份特別, 又是因為那事兒被關進來的,上面發話前不敢亂來。
男子撒了手,道:“東西拿來。”
底下人遞了一張紙過來, 男子接過, 伸到琴歌面前, 道:“這上面,便是你方才招認的東西, 你應該還記得吧?一會兒, 乖乖的謄抄一遍, 簽字畫押, 就不必再受苦了……嗯?”
琴歌抬眼看了一遍, 方才或許是疼的太過了, 記憶有點模糊, 只記得自己疼的實在受不了,他們說什么便認了什么,只求能少受些罪,似乎的確就是這些東西。
琴歌默然片刻,開口道:“按手印可好?”聲音低低的,沙啞又無力。
居然還敢提條件!
男子陰測測冷笑一聲:“你說呢?”
琴歌嘆了口氣,道:“那便算了。”若真要將這份自認是北齊奸細,刺殺秦鉞來離間秦楚二國的供狀親手寫一遍,等著他和他的家人的,必然是最凄慘的命運,便是楚國也會一并受累。
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男子大怒,大力掐住他的下巴,獰笑道:“是覺得剛才享受的還不夠是吧?既然不愿寫字,那留著那雙手也沒用,來人,幫琴歌公子把他那漂亮的手指頭一根根給我碾碎了!”
琴歌無奈再次睜眼,道:“秦王令你審我,到底是真想知道我為何刺殺于他,還是想逼我抄一遍你編的故事呢?你要不要先問清楚再來?”
男子神色一肅:“你刺殺大王果然另有隱情?”不是說是因為床上那事兒嗎?難道還有什么內情?這是不是要立大功的節奏?
琴歌笑笑:“沒,我就閑著沒事兒殺著玩玩。”
“你!”男子甩開他,道:“看好他!”
琴歌垂下頭,睡了過去。
……
秦鉞看著鎖在墻上的少年,神色冷漠,眼神陰鷙。
少年低垂著頭,長發蓬亂的披及腰下,身上還是那身單薄的褻衣,只是深深淺淺、層層疊疊的血跡讓它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素白,它的主人也早不見了當初的清冷孤傲,遍體鱗傷的被鐵鏈拖曳著,單薄纖細的身形顯出一副凄涼的美態來。
“剛開始倒一副高傲的模樣,”先前行刑的男人站在秦鉞身邊,道:“不過幾鞭子下去,就開始哭爹喊娘,等動了烙鐵,更是不堪,讓他叫祖宗都成,就差尿褲子了。”
秦鉞冷笑一聲,男人一揮手,便有人將一盆冷水潑到少年頭上,少年微微側了下頭,顯然是醒了過來。
男人上前拽著少年的頭發讓他揚起臉來,琴歌抬眼看看身側的男人,又看看坐在前面的秦鉞,又垂下眼眸。
“說!”男人冷喝道:“為何要行刺大王?到底是何人指使?”
琴歌有些無語,他若真是要刺殺秦王,就該在秦鉞戒備最弱的時候動手,怎么會一開始就拼死反抗?這男人不明內情也就罷了,這秦鉞又來湊什么熱鬧?
“你真想知道?”
男人怒道:“少廢話!”
琴歌嘆了口氣,道:“因為……秦王有……狐臭啊!簡直不能忍。”
男人瞠目結舌,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將對話進行下去。
是反駁:胡說,大王根本沒有狐臭!
還是質問:大王有狐臭你就要刺殺于他?簡直豈有此理!
好一陣才醒悟過來,怒道:“你在耍我?”
“是啊!”琴歌語氣輕飄:“我是在耍你啊!”
男人揚手一巴掌就要扇上來,身后傳來一聲冷哼:“這就是你說的,已經乖的像一條狗一樣?”
男人一凜,跪伏在地上,急聲道:“大王,這小子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只要小人再給他點厲害,立刻就老實了!”
“是嗎?”秦鉞輕笑一聲,起身在火盆挑挑撿撿,抽了一根燒的通紅的烙鐵出來,男人聽到聲音抬頭,見狀忙道:“這種事怎好讓大王臟了手,讓小人來就好。”
“你來?”
“是是,小的來,小的來。”男人伸手來接烙鐵,下一瞬卻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倒在地上,觸電似得抽搐翻滾。
空氣中彌漫起一種燒焦皮肉的味道。
秦鉞將烙在男人肩上的烙鐵隨手扔在地上,唇角勾起:“果然很有趣。”
目光落在秦歌身上。
少年抿著唇,臉色慘白。
他知道自己落到了最危險的境地,這位秦王眼中的暴戾和興味,讓人心驚膽寒。不過比先前也沒區別就是,那些人對他施刑,原也不是為了什么口供,只是單純要折磨他罷了。^^%搜索@巫神紀+閱讀本書#最新%章節^''
“你的骨頭果然很硬,膽子也大,我很喜歡,”秦鉞道:“看來寡人該謝謝你,寡人很久沒有遇到過這么讓寡人覺得有趣的事了。”
從火盆中重新抽出一支烙鐵,笑道:“真是有趣。”
緩步上前,托起少年的下巴,將通紅的鐵片逼近他的臉,道:“聽說你很怕疼?”
琴歌極力側開頭,躲避逼來的熱浪,語氣依舊輕飄:“是啊。”
秦鉞低頭,掌心下的少年在瑟瑟的顫抖著,一張臉慘白如紙,低垂的睫羽很是動人,被冷水浸濕的雙唇雖然蒼白,形狀卻美得驚人。
秦鉞看著,拇指指尖便不自覺的撫了上去,果然……和想象中一樣的柔軟美好。
凌1虐的興趣被另一種欲1望暫時壓制下去,也許……先不著急,先享受一回再說。
感覺到唇上越來越緩慢沉重的摩挲,琴歌一抬眼,便看見秦鉞微動的喉結,耳中傳來他逐漸粗重的呼吸。
琴歌先是一愣,繼而大怒,猛的甩頭,躲開秦鉞向他口中探去的手指。
秦鉞將少年的頭擰回來,捏著下巴,暗聲道:“張嘴。”
琴歌咬緊牙關。
秦鉞將烙鐵緩緩貼近他的臉,低頭貼在他耳邊啞聲道:“張嘴。”嗓音低沉沙啞,帶著某種危險的意味。
琴歌看著近在咫尺的通紅鐵片,尚未接觸,臉上的肌膚已經被炙烤的一陣焦疼,有細小的絨毛被燒焦,發出微不可見的滋滋聲,難聞的氣味沖入鼻端。
他的身體在難以抑制的顫抖,但內心深處,卻又覺得這種恐懼來的如此膚淺,仿佛是坐在戲臺下看著旁人演的喜怒憂懼一般……最重要的是,那通紅透亮的鐵片,怎么看著有點親切誘人?
“張嘴!”秦鉞捏著少年的下巴,作勢將他的臉扳向烙鐵,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威脅聲:“嗯?”
然后他看見少年終于抬眼,一雙漆黑的眸子絲毫不見想象中的驚懼,反而寧靜如一泓清潭,秦鉞心中微微一顫時,便看見少年輕輕挑起唇角,側臉向赤紅的烙鐵貼了上去,如此慘烈的動作,這少年做來竟帶了種不緊不慢、從容不迫的味道。
刺目的白煙刺痛了他的眼、滋滋的響聲震聾了他的耳,焦臭的氣味撲鼻而來……
秦鉞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將烙鐵遠遠扔掉,幾步退開,好一陣才聽到自己的心臟碰碰跳動的聲音。
他,居然被嚇到了!殺人盈野的西秦大王秦鉞,竟然被嚇到了。那一瞬,他是驚慌失措的。
“王、王上?”
秦鉞劇烈的喘息幾下,望向痛快昏厥過去的少年,眼中意味難明:“把他給我弄醒!”
琴歌醒來看見的依舊是秦鉞那張放大的臉,陰鷙依舊,卻帶了幾分氣急敗壞,咬牙切齒道:“你怕疼,卻寧愿受炮烙之刑,也不愿我碰你。”
琴歌看了他一眼,語氣輕飄如故:“是啊!”
秦鉞怒極,他方才不覺,此刻卻輕易聽出少年語氣中的輕忽、輕蔑。
他把聲音放的很低很輕,道:“好,很好,你要是什么都不在乎,寡人倒不知該拿你怎么辦了。你說,我把你交到配軍營去,那些罪軍,會怎么對你?”
他笑道:“名滿天下的琴歌公子呢,也許你給他們彈琴唱歌,能讓他們憐惜一二?”
琴歌道:“你不敢。”
“我不敢?”秦鉞大笑道:“你說我不敢?這世上,有我秦鉞不敢做的事?”
他掐住琴歌的下巴,冷哼道:“原只想嚇唬嚇唬你,既然說我不敢,我要真放過你,倒顯得是寡人無能了!”
琴歌皺眉:“陛下是不是忘了,我傷了臉。”
“放心,他們不會嫌棄你的,你雖然傷了臉,卻還有一身好皮肉呢!”
琴歌看了他一眼,神色頗有些無奈,道:“陛下知道我名滿天下,那陛下可知道,我身上是有功名的。我雖未來得及參加殿試,但卻是解元出身……”
秦鉞大笑道:“解元出身,名滿天下……你以為這些,在寡人眼里算什么?”
琴歌嘆了口氣,輕聲道:“原來……是個草包。”
秦鉞大怒:“你說什么?”
琴歌嘆道:“朽木不可雕也……你又不曾與我束脩,我為何要教你?”
秦鉞到底不是蠢人,他先前只將琴歌當了玩物來看,又屢受刺激,失了往日的敏銳,此刻被幾度點醒,終于明白過來:他是當王的,自然知道,兵多將廣只能打天下,要治理天下,靠的是天下仕子。這一個階層的人,脾氣怪的很,有時候是文人相輕,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互相看不順眼,有時候,卻又牢牢的抱成團。
仕子皆有傲骨,是殺不可辱的。
琴歌解元出身,又名滿天下,秦鉞若只是強要了他,只算是私德有虧,可若是因為琴歌不肯屈從,他便令人對其酷刑凌1辱折磨至死的話,那便是暴虐無道,便是羞辱天下讀書人——若真的傳出去,莫說其余諸國,便是大秦本身的讀書人,也不會替他賣命。.
若換了先前的秦鉞,未必會將此事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剛剛攻下三國,正是最為紛亂的時候,他深深體會了一把何為打天下易、治天下難,此時此刻,再不敢激怒天下仕子的。
若是琴歌臉上沒傷,悄悄弄死了,再報個暴斃風光大葬也能稍稍遮掩一下,便是仕子們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有那趨炎附勢的也會假作不知,照樣投誠。可若他臉上帶著明顯的刑傷,仕子們就算想裝傻也不成。
偏他還名滿天下,想弄個尸骨無存也難掩天下眾口。
琴歌見他臉色瞬息百變,知道他是想明白了,輕笑一聲道:“此事當初陛下并未刻意掩人耳目,如今我臉上又有刑傷……不若再用刑,試試能不能令我將那口供謄抄一份?介時要打要殺要辱,自然都由得了陛下了。”
秦鉞深深看他一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琴歌看著這些人的身影消失,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斂去,嘆氣:這條小命,保的可真不容易。
目光落在掉在地上的烙鐵上,剛才還滾燙的烙鐵,此刻已經結了一層淡淡的白霜……
可是他分明連這是什么體裁的詩歌都不知道,更不明白,秦漢的“漢”字,到底指的是什么。
他這是被什么孤魂野鬼上身了嗎?想起那日不知何處涌動的熟悉力量,比起被孤魂野鬼上身,他寧愿相信,他自己才是那個孤魂野鬼。
可是,從小到大的記憶和情感,偏偏又是如此清晰深刻。
……
韓樸收拾停當出來的時候,琴歌已不在房中,韓樸對這質子府熟悉的很,很快就在園子里找到了他。
琴歌正在舞劍。
琴歌劍舞,琴歌擅琴、擅歌、擅舞,卻并不擅劍,劍在他手中,不過是一件起舞的道具罷了。
琴歌舞劍,雖華而不實,但卻好看到了極致。
皎白的月光下,一身白衣的少年仿佛全身都在發光。翻飛如云的廣袖,柔韌旋折的腰身,飛揚輕舞的青絲,寒光四溢的長劍……韓樸形容不出,卻只覺得少年的每一個動作,都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勾著他的眼睛去看,勾著他的心狂跳,害的他不敢說話,不敢呼吸……
少年的動作原是舒緩輕盈的,到了后面卻漸漸激烈了起來,人在地上騰挪翻轉,劍在空中飛舞劈刺,一劍快過一劍,一劍重似一劍……韓樸耳中仿佛聽到戰鼓驚天,眼前仿佛看見雷霆怒降,只覺得心驚肉跳,久久不能回神。
終于,雷收鼓歇,風平浪靜。
琴歌收劍入鞘,看見的便是韓樸瞪著眼、張大嘴的蠢樣子,皺眉道:“怎么?”
不過他這樣子,蠢歸蠢,并不惹人討厭就是,雙目清亮有神,只見驚嘆,不見其余。
韓樸吞了口水:“我終于明白為什么秦鉞對你那么……”
琴歌打斷道:“秦鉞沒見過我舞劍。”
“啊?”不太可能吧?
琴歌淡淡道:“琴歌劍舞就算是消遣之物,也是供我琴歌自己消遣時日、自娛自樂所用,不是為了取悅旁人。”
“哦……”韓樸不知該如何接話,想了想,道:“不如,我教你劍法吧!”
琴歌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必。”這時代,藝不可輕授,何況是可以安身立命的武功絕技?何況他并不覺得自己需要這種東西。
韓樸勸道:“你那劍舞,好看是好看,可劍是殺人的,光好看有什么用?”
琴歌道:“我能編出這世上最好看的劍舞,自然也能創出這世上最厲害的劍法。”
韓樸道:“好看和殺人,這是兩碼事好吧?要按你的說法,那些跳舞的小嬌娘豈不是個個都是高手?”
“他們不行,我可以。”琴歌頓了頓,肯定道:“我當然可以。”
韓樸對琴歌莫名其妙的自信很是無語,道:“你就算要自創劍法,也要先熟識……”
韓樸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琴歌不再舞劍,改為一遍遍練習單一的直刺動作,他閉上眼睛,似在簡單枯燥的重復同一個動作,但精通劍法的韓樸卻看得心驚肉跳:琴歌的每一次動作都不完全相同,他似乎在不斷做著細微的調整,讓這一擊更快、更準、更狠、更無懈可擊!這一切仿佛出自本能。
他忽然有些信了琴歌的話,他也許真的能創出這世上最厲害的劍法——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天生就會用劍的天才?
琴歌一面閉著眼睛比劃,一面道:“你若閑著沒事兒,就去幫我找一柄劍來。”
韓樸這會兒哪里舍得走,悻悻然道:“你手里拿的不是劍嗎?”
琴歌道:“太輕。”
跳舞的劍,和殺人的劍,終究是不同的。
“哦。”
琴歌道:“你知道錢匣子在哪兒,自己去拿。”
韓樸怏怏應了一聲,剛走了兩步,忽覺不對,一回頭便見琴歌忽然彎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臉色蒼白,身形也有些不穩。
韓樸神色大變,兩步跨到琴歌身邊,將他扶到一旁石凳上坐下,扣住他的碗脈。
琴歌對吐血這回事兒早已習以為常,用茶水漱了口,訝然道:“你還會醫術?”
韓樸沒好氣道:“閉嘴,別說話!”
許久之后,神色凝重的松手道:“你怎么會受了這么重的內傷?明明上次還好好……”
忽然臉色劇變,怒道:“秦鉞到底對你做了什么?”
琴歌難免又想起那些惡心的玩意兒,臉色有些難看,口中道:“一點小傷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小傷?”韓樸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情形?你現在就像被摔的滿身都是裂痕但還沒完全碎掉的花瓶,一陣風吹來,或者咳嗽一聲,都有可能就那么散了!”
彎腰蹲在琴歌身前,沉聲道:“上來!”
“做什么?”
韓樸沉著臉道:“我先送你回房,然后去請大夫。”
琴歌很難解釋他現在身體的狀況,也懶得解釋,道:“我房中匣子里有個綠色的瓷瓶,里面是秦逸配的藥,你跑的快,幫……”
話還未說完,韓樸便跑的沒了影子。
琴歌閉上眼,回憶剛才練劍的感覺——總還是差了些什么,仿佛本來握在手心里的東西,如今卻隔了薄薄的一層屏障,無論如何都觸摸不到。
那種感覺要怎么才能……總不能再找個人來氣自己一回吧?
正皺眉琢磨,忽然手腕被人捉住,琴歌一睜開眼睛,便看見韓樸正怒氣沖沖的看著他,怒道:“你不想活了?”
琴歌看著被韓樸抓住的右手,默默將不知何時并成劍的手指放松,推開他的手,給自己倒了杯水。
韓樸臉色很難看,道:“你還沒放棄?”不然怎么會這個時候還在想著劍訣?
琴歌皺眉,他不愿騙韓樸,也解釋不了自己如今的狀況——他身上的傷看著雖重,實則并不致命,那股力量雖然將他身體給崩壞了,但同時又它牢牢粘合了起來,且在不斷改善著他的體質。可以說,他現在的狀況,除了時不時吐那么一小口血,疼那么一陣子以外,實則比任何時候、任何人都要好。
口中道:“韓樸,我讓你跟著我,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干涉我的事。”他倒是想說自己沒事兒,可也得有人信啊!
韓樸怒道:“為了一個秦鉞,值得你這么拼命嗎?”
琴歌不吭氣,端著杯子慢慢啜飲。
韓樸見他全然未將自己的話放在眼里,怒道:“好,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傷成這樣,既然你這么放不下,我去替你殺了他!”
轉身便走。
琴歌喝道:“韓樸!”
秦鉞重傷初愈,正是戒備最嚴的時候,這時候去刺殺和找死有什么區別?
韓樸停下腳步,卻不回頭,冷冷道:“你讓我別管你的事,那么我的事,你也別管!”
“我也懶得管你的事,但有幾句話要和你說清楚。”琴歌語氣平靜:“第一,我的傷,和秦鉞沒有直接關系,和你更不相干,不要什么都攬在你自己身上。第二,我沒有拼命,便是拼命,也絕不會是為了秦鉞,只可能是為了我自己。第三,我的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它不會因為細心調養而有半分好轉,也不會因為我練武而有半分惡化。”
琴歌頓了頓,繼續道:“這些話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隨你,你要去殺秦鉞也隨便,只是和我半點關系也沒有,你要去送死也別打著我的名義去。”
韓樸半天沒動彈,琴歌正惱怒他的執拗,卻見韓樸忽然轉身,一溜煙回到琴歌身邊坐下,將藥瓶放在石桌上,殷勤的替他重新倒了一杯水,笑嘻嘻道:“吃藥,吃藥!”
琴歌瞪著他——這人的臉怎么能變得這么快?
韓樸嘻嘻笑道:“你的話我當然信了。不過難得你這么關心我,一口氣說這么大一段話,我還想再多聽兩句呢,誰想等了半天你都不吭氣。”
琴歌頓時無語,默默將藥吃了。
雖秦逸的藥對他的傷沒什么用,但止疼效果卻極好——每次發病時,那種整個人如同四分五裂似得疼痛,讓不怎么怕疼的琴歌都覺得有些難以承受。
琴歌坐了一陣,緩過勁來,正準備將韓樸攆走好繼續練劍,忽然聽到有人聲,轉頭看去,只見樹林那邊幾個燈籠晃動著,似是一路朝他的小院去了。
韓樸道:“應該是傻大個兒回來了,還帶了人呢。”
……
余生帶了四個人走,卻帶了四十個人回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站成幾排,等著琴歌來挑,管事兒的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著不是,說自己考慮不周云云。
質子府的人手原就該由大秦配備,是以琴歌并不推辭,挑了四個三四十歲、看著干凈利落的婦人,讓管事的將其他人帶回去。那管事的又極力建議他多留了一個廚娘、一個針線嬤嬤和兩個車夫、長隨。
余生帶人去安置,韓樸在一旁唉聲嘆氣,抱怨道:“人家挑人,都撿年輕漂亮的,你倒好……好歹留一個給你我養養眼也行啊!”
琴歌在南楚的時候,身邊也愛用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如今卻不知怎的變了想法。女孩子若生的漂亮,即便是賣了身的下人,也難免多了幾分驕矜,他以前是樂得哄著她們的,便是丫頭們對他使性子發脾氣,也覺得是別有情趣……如今卻沒了這種心思。
皺眉道:“你不覺得他殷勤的過分了嗎?我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韓樸道:“怎么會?秦鉞迷你迷成那樣,他不殷勤才奇怪吧?”
“贏……”琴歌忽然醒悟,他果然是糊涂了!
當初刺殺秦鉞失手被擒,他自覺必死,為保易安,他告訴秦鉞,只有做出迷戀易安之態,大事化小,才能迷惑齊人——可是秦鉞便是再迷戀易安,也不會因此放過直接下手的刺客。
如今他活生生的在這里,顯然是他自個兒取代了易安“被迷戀”的位置……
琴歌扶額:“明天你拿著我的信物去南安茶樓去一趟,告訴他們過兩日我要去喝茶,讓他們留一間靠窗向南的房間。”
韓樸眨眨眼:“額?”
喝個茶而已,要這么麻煩?
琴歌淡淡道:“留在這里,就是被捆了翅膀的麻雀兒,便是將武功練得再高有什么用?總要先離了大秦再說。”
韓樸道:“離開大秦啊?這還不容易?這我本行……”
忽然想起論起逃脫的本事,這少年只怕不在自己之下,恍然道:“你是想光明正大的走啊?我看你就別妄想了,秦鉞怎么可能放過你?”
琴歌道:“沒試過的事,就不要說不可能。”
起身回房。
如果不算被鎖在床頭的手腕的話,這待遇還算不錯。
“公子,您醒了?”圓臉大眼,身材嬌小的少女端著藥碗進門,笑道:“大夫也說差不多這個時辰醒,所以奴婢去熬了藥來。對了,公子可以叫奴婢小桃。”
她放下藥碗,將琴歌的頭墊高了些,道:“公子昨兒夜里發了熱,這是大夫開的藥。來,奴婢喂您。”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琴歌穿著一身單衣被折騰這么久,還潑了幾身水,不病才怪,皺眉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小桃詫異道:“這是宮里啊,公子您不知道?是了,昨兒公子病著,昏昏沉沉的……”
又嫣然一笑道:“昨兒可是大王親自安置的公子您,還請神醫務必治好您的傷……奴婢在這里三四年了,從未見過大王對誰這么細心呢!”
琴歌不置可否,就著小桃的手喝了兩口,皺眉:丁點兒大的勺子,喂兩口還要擦拭下嘴角,這是要喂到什么時候去——這種喝藥法,他寧愿被人捏著脖子灌。
正要要求換個法子,看見他皺眉的小桃眼圈已經紅了,驚慌道:“對,對不起,都是奴婢的錯,奴婢……”
話未說完,門外傳來一聲輕笑,竟帶著幾分寵溺:“怎么,才剛醒就發脾氣呢?”
琴歌頓覺毛骨悚然。
一身黑袍的秦鉞推門而入,坐到他床邊,道:“是要讓寡人親自喂你?”
琴歌扯動手腕上的鐵鏈,似笑非笑道:“我更喜歡自己喝。”
秦鉞端起藥碗輕輕攪動,輕飄飄道:“人要知足,你說,是不是?”
琴歌不吭氣了,秦鉞藥勺伸來,他張嘴便接了——他倒要看看,是他先喝的不耐煩,還是那人先喂的不耐煩。
秦鉞長這么大何曾照顧過人,喂了三四次,見藥碗中的藥汁只降下微不可見的一線,便有些煩躁起來,但一見少年好整以暇,似早料到他會如此的模樣,冷哼一聲又繼續。
兩人一聲不吭,較著勁兒似得將一碗藥喝完,琴歌固然苦的嘴里都沒了滋味,秦鉞也覺得捏著那丁點兒的小勺捏的手都僵了。
唯有小桃看得眼睛發直:大王待我家公子可真好啊!
終于喝完了,琴歌松了口氣,一轉眼卻見秦鉞伸指向他嘴角抹來,嫌棄的扭頭避過。
“這是還生氣呢?”秦鉞好脾氣的一笑,抬抬下巴示意:“沾了藥汁。”
琴歌的手指望不上,更不愿勞動秦鉞,索性伸出舌尖一轉,輕輕舐去了。
吐舌這個動作,并不是所有人做來都好看的,小孩子吐吐小舌頭是萬分可愛,若換了一條肥厚寬大的舌頭吐出來,只會讓人倒盡胃口。
但少年舌尖纖薄小巧,色澤粉嫩,在鮮嫩柔軟的唇瓣上靈巧輕舐,留下誘人的水澤……秦鉞頓覺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琴歌一側臉,將被薄薄的紗布覆蓋的傷處轉向秦鉞:如果不是有自知之明,他一腳就踹上去了——天底下怎么會有這種隨時隨地發情的畜生!
不是說他宮里收羅了各色美人嗎,怎么還一副見到母豬都要發情的模樣!
秦鉞皺眉,接了小桃奉上的茶湯慢飲,道:“你的傷寡人請神醫看過了,雖不敢說能全無痕跡,但治個七七八八是沒問題的。只是那藥敷上去麻癢難當,怕你不小心碰到了,才暫時限制你的行動,等你傷好了,自會放了你,勿要多想。”
琴歌如何聽不出秦鉞話中的要挾之意。
他臉上的傷并不能護著他一輩子,莫說能治好,便是治不好,只要他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人前,這件事自然就算是過去了。至于以后再如何,還不是秦鉞說了算?且不說別的,像如今這樣將他弄到宮里放著,做出一副寵愛的模樣來,誰還會相信他清清白白?天下士子也再不會將他當了同類來看,日后秦鉞再對他如何,也絕不會有人為他出頭。【就愛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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