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責(zé)怪我派人轟你之前,不如先反省反省,你未經(jīng)允許硬闖我的府邸是否正確。..”白湖幺望著嚴(yán)如畫,眼神涼薄,“你是不是覺得自個兒占了理,我就可以寬恕你的無禮?”
“我承認(rèn),我是太急迫了,我急于找你討個說法,這才失禮了,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并未破壞你府里的一草一木,可你的女兒,用茶壺砸傷了我的夫君,頭都破了,她卻毫無歉意,拒絕給我賠禮,這該怎么解釋?她說自己不是有意的,難道就憑這句話,我就得寬恕她嗎?”
嚴(yán)如畫十分理直氣壯。
“你身為郡主,言行舉止像極了一個毫無修養(yǎng)的潑婦,甚至還有些無知。”
白湖幺的臉色毫無波瀾,“你指出來的重點是,我家女兒傷人并且拒絕賠禮,那么我也來給你指一指重點。第一,你太高估你自己的地位,你父親的身份和我不相上下,是和我同輩的,如果今日是他來闖我的地盤,我自然會客氣點,可你在身份上比我矮了一截,你是晚輩,你硬闖我的府邸大呼小叫,以下犯上,這是不敬。”
說到這,他冷然一笑,緊接著道,“第二,你索賠的條件未免太過分,謝查楠受的不過是皮外傷,就那么金貴嗎?你索賠萬兩白銀,還要我女兒登門致歉,我倒是要問一問,謝查楠受的這個傷,治療的費用具體是多少?是否能達(dá)到你所提出數(shù)額的一半?恐怕連兩三成都達(dá)不到,你還真是會獅子大開口啊,這難道不是欺人太甚?”
“我相公被砸到的地方可是頭!”嚴(yán)如畫反駁道,“我親眼見著那茶壺砸到頭上,爆裂開來,茶壺里的水還是熱的,澆了他一頭,他抱著頭慘叫,額頭上血都流出來了!你可知頭部受重創(chuàng)是會死人的?頭部是多么脆弱的地方,比起身體其他部位,更需要保護(hù)。要是砸傻了怎么辦?敢情不是你家里人被砸。”
“那他傻了嗎?殘了嗎?死了嗎?”白湖幺依舊慢條斯理道,“以上三點,只要他占了其中任意一點,我們白家愿意接受你所提出來的索賠條件,絕無二話。”
“你!”嚴(yán)如畫氣得咬牙切齒,幾乎都想要動手了,卻硬要壓著火氣不能發(fā)作,抬頭朝著黃金座椅上的卓南歌道,“陛下,你都聽到了嗎?傷人的明明是他們,為何現(xiàn)在反倒是他們振振有詞?沒有絲毫懺悔和歉意,難道一定要等到我相公傻了或者死了,他們才負(fù)責(zé)任嗎?陛下,請你一定要為我做主。”
“護(hù)國公這張利嘴可真是太能說了,我們原本也沒打算把事情鬧太大,只要護(hù)國公這邊服個軟,我們就能息事寧人,可看護(hù)國公此刻的態(tài)度,分明就是要偏袒白姑娘,我之前還覺得奇怪呢,護(hù)國公的女兒為何那么飛揚跋扈,此刻我才明白了,原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住口。”
一聲冰冷的呵斥,不是來自于白湖幺,而是來自于黃金座椅之上的皇帝。
此刻,他的目光注視著榮郡王,帶著濃濃的警告之色,“嚴(yán)正榮,你在指責(zé)護(hù)國公的時候,自個兒臉紅嗎?你以為朕不知道你是什么性格,紈绔子弟難成大器,你最沒有資格笑他人飛揚跋扈。”
在他看來,底下這群人都是半斤笑八兩。
一個個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卻又一個個的都有道理,而嚴(yán)家兄妹二人終究是嫩了點,在說道理的這一方面,說不過白湖幺。
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jīng)看得出來,誰更能說會道。
他知道白湖幺不是個講理的人,但他并不會像指責(zé)榮郡王那樣指責(zé)白湖幺。
“陛下,我……”嚴(yán)正榮一聽皇帝開始訓(xùn)斥自己,心中是有些驚訝的。
他們是來找皇帝評理的,不是來找罵的,他自認(rèn)為說的話也沒多過分,怎么反倒惹皇帝不悅了。
仔細(xì)斟酌皇帝說的話,還有那眼神中的警示意味,他很快就領(lǐng)會了其中的含義。
看來,陛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站在他們這一邊。
“陛下教訓(xùn)得是,臣受教了,臣一定改過,不讓陛下失望。”嚴(yán)正榮恭謹(jǐn)?shù)溃瓣P(guān)于白家姑娘傷人的事,陛下心中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了想法,陛下想要如何處理呢?”
“此事你們雙方都有不對,都應(yīng)該反省,護(hù)國公有一句話說得不錯,他與你們的父親才是地位等同的,而你們作為晚輩,實在不該冒犯他,嚴(yán)如畫,你身為郡主,遇上點急事,就把儀態(tài)和修養(yǎng)全忘了,不分禮儀尊卑,還一臉理直氣壯,你覺得自己很占理嗎?是你們來找朕評理的,朕就告訴你們,朕的處理方法。”
嚴(yán)如畫聞言,自然不敢頂撞,只能道:“陛下請說。”
“你必須給護(hù)國公致歉,至于謝查楠受傷的事,朕賜你們黃金千兩,藥材一箱,以示安撫,而那白家姑娘,相信護(hù)國公回家之后自會管教。如果你們一開始對護(hù)國公的態(tài)度恭敬一些,他必定不會偏袒女兒,可你們不敬他,還想指望他給你們什么說法?誰都是有脾氣的人。朕這樣處理,你們有異議嗎?”
卓南歌的話音落下,嚴(yán)正榮連忙道:“沒有異議,陛下不會錯。”
嚴(yán)如畫:“……”
說了半天,那姓白的就沒受到任何懲罰,自己還得給他道歉了?
什么道理!
“嚴(yán)如畫,你對朕做出來的處理,不滿意嗎?”
聽著皇帝言語中的冰冷,嚴(yán)如畫急忙否認(rèn),“不敢,陛下說什么就是什么。”
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能跟皇帝唱反調(diào),她只好硬著頭皮轉(zhuǎn)過身,朝著白湖幺道:“護(hù)國公,真是抱歉了,請你諒解我冒失的行為。..”
白湖幺淡淡一笑,“既然郡主表達(dá)歉意了,我自然要諒解。”
嚴(yán)如畫心中暗罵一句這姓白的不要臉,再次朝著皇帝道:“陛下,既然事情處理完了,我們告退。”
她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呆下去。
嚴(yán)家兄妹二人走了之后,卓南歌單手支著額頭,唇間溢出了一聲嘆息,“師弟,朕越發(fā)好奇你家女兒是個什么樣的姑娘,不會是個惹禍精吧?”
“怎么?怕她不配做你兒媳婦嗎?”白湖幺淡淡道,“后天的宮宴上,你自然見得到她,若是不滿意,收回那一份圣旨也行,天下之大,到處都是我們父女二人的容身之處,離開昭國,我們照樣能活得很好,如果不是我女兒要嫁給你兒子,你以為我會現(xiàn)身?昭國沒了護(hù)國公照樣風(fēng)調(diào)雨順,我就算再次離開,也不會有什么影響罷?”
“別這么說,你明知道,朕一直很希望你回來。這么多年過去了,朕還是常常會想起,和你一起拜師學(xué)藝的日子,不在朝堂,沒有權(quán)力斗爭的日子,真的很逍遙,很快活。”
“喜歡過那樣的日子,那就別當(dāng)這個皇帝了唄,又要守著權(quán)力富貴,又想過逍遙日子,天底下哪有這么美好的事情。”
“朕是天子,朕身上有責(zé)任,朕做不到像你那樣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你總是那么容易舍下權(quán)力和富貴,你連朝中那么多朋友也都舍下了,十幾年來都不聯(lián)絡(luò),朕以為自己夠冷情了,可你比朕還要絕情。”
卓南歌說到這,站起了身,“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心中的怨恨是不是也該放下了?就算沒有全放下,至少也該淡化了吧?朕從來都不想跟你變成敵人。”
“我也從來不想與你為敵,我的怨恨從何而來?不都是你逼的嗎?”白湖幺依舊面無表情,“金月死的時候,你跟我說不要把兒女私情看得太重,你告誡我人性自私,事事都要為自己著想,付出絕不能大于收獲,少付出多收獲才是正確的。同樣的話,我一字不差地拿來告誡我的女兒,真是多謝你的忠告了,我女兒學(xué)習(xí)到了,可你兒子跟你不一樣,他學(xué)不到。”
說到這,白湖幺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打擾陛下休息了,微臣告退。”
話音落下,不再等皇帝說話,轉(zhuǎn)身就走。
他不遵守君臣之間的禮數(shù),卓南歌見此,什么話都沒有說。
白護(h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白護(hù)了。
……
白湖幺回到國公府的時候,經(jīng)過庭院,聽見了道道破空聲。
那是刀劍劃過氣流的聲音。
他順著聲音走了過去,就看見前邊寬闊的地面上,一道人影借著長廊上的燈光,揮灑著手中的長劍。
他無聲一笑,走上前去。
“阿星,這都夜里了,你還這么有精神,別練了,夜里風(fēng)涼,還是回屋去吧,白天暖和,適合練功。”
妙星冷聽著他的話,收起了劍勢。
“我聽說你被皇帝召進(jìn)宮去了,我猜測,應(yīng)該跟我打傷謝查楠的事有關(guān),榮郡王府那兩兄妹都跑到皇帝面前去哭訴了,皇帝是怎么說的?”
“皇帝命嚴(yán)如畫給我道歉,至于謝查楠受傷的事,皇帝賜了他們黃金以及藥材以示安撫。”
“這就完了,沒我什么事?”妙星冷挑眉道,“嚴(yán)如畫還得給你道歉,那她豈不是得氣死?”
“她生氣又怎樣?她敢頂撞皇帝嗎?有我出馬,自然就沒你什么事了。”
“老狐貍,你還真有一套啊。”妙星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咱們家不用承擔(dān)半點損失。”
“自然是利用皇帝的愧疚之心,于公于私他都希望我回到朝廷,想留下我,怎么能沒點表示?此事要是真的秉公處理,咱們是不占理的,所以我只能緊咬著他們對我不尊敬這一點來進(jìn)行攻擊,連皇帝都要禮讓我三分,他又怎么能夠允許這兩個小輩來冒犯我。”
“原來如此。”
皇帝刻意偏袒白家,榮郡王那兄妹二人必然會意識到的,這也算是對他們的一個警示了,讓他們以后再也不敢輕易來得罪。
“阿星,想要達(dá)到目的,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這就是我。好了,你回屋去睡吧。”
白湖幺說著,推著妙星冷到了她的房門口,“我也要去歇著了。”
眼見著白湖幺走開了,妙星冷喊了一聲,“老狐貍。”
“嗯?”
“這些年來,你會覺得寂寞嗎?”
“不會,因為有你。”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給我找個后娘?我要是嫁進(jìn)了齊王府,就不能跟你住在一起了,我怕你無聊。”
白湖幺聞言,轉(zhuǎn)過了頭,面容有些緊繃,“這種事情不要再提第二次,男女之愛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吸引力!至于你嫁人之后還要不要孝敬我,那是你自己的事,不孝敬我也無所謂,管好自己就行,記住我對你的告誡。”
說完之后,他轉(zhuǎn)身便走,頭也不回。
妙星冷望著他的背影,這一刻,感受到了在他身上許久沒有出現(xiàn)過的一種情緒:生氣。
是,他生氣了。
是因為她提起讓他續(xù)弦一事,他才生氣嗎?
她只不過試著提了一下,她覺得他還年輕,身邊要是有個女人照顧起居,多好。
楚金月……
老狐貍對原配妻子,必然有著很深刻的感情。
他總說自己是個無情之人,其實他的情,應(yīng)該已經(jīng)隨著楚金月一起埋葬了。
她還是應(yīng)該盡量少提讓他不開心的事。
想到這,妙星冷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回屋。
……
“如畫,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啊,可我們又能有什么辦法?我們面對的是天子,自然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嚴(yán)家兄妹二人乘坐的馬車,在榮郡王府停了下來,嚴(yán)正榮眼見著自家妹妹從頭到尾黑著一張臉,試圖勸解,“別氣了,陛下不是已經(jīng)用賞賜堵住我們的嘴了嗎?我剛才就怕你接著再鬧,要是惹惱了陛下,非但公道討不回來,還得挨罰。”
“我想不通,那個姓白的能耐怎么就那么大呢?陛下從始至終都沒有教訓(xùn)他的女兒!這個罪魁禍?zhǔn)祝噶耸轮缶洼p輕松松地等著她爹給她善后,她連道個歉都不用了,憑什么?”
“就憑她有爹。”嚴(yán)正榮冷哼一聲,“你沒聽見那護(hù)國公說的話嗎?咱們倆都是小輩,只有咱們爹的身份可以去跟他叫板,咱們爹都死了多久了?還能從棺材里蹦出來給咱們撐腰嗎?咱爹要是沒死,哪能允許他囂張!”
“咱爹是死后才被追封為異姓王的,要是沒死,身份也不比他大啊?他這分明就是欺負(fù)人。”嚴(yán)如畫手握成拳,捶了一下馬車板,“陛下幫他幫得也太明顯了。”
“你知道原因嗎?你仔細(xì)想想陛下訓(xùn)斥我的那段話,說我是紈绔子弟,難成大器,護(hù)國公和我同樣囂張,為何就能得到陛下的袒護(hù)?因為他不是紈绔子弟,相反,還是國之棟梁,他比我能干,陛下器重他,這才偏心,陛下是在警告我,我什么大事都沒干成,在面對護(hù)國公的時候,不準(zhǔn)我囂張,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
嚴(yán)如畫:“……”
仔細(xì)思考,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陛下對我們是恩威并施,讓你給護(hù)國公道歉,同時又要賞賜你黃金和藥材,就是為了不讓你在謝查楠的事情上計較到底,他要我們讓步,他不會在乎我們的感受,因為他要給護(hù)國公留住顏面,否則你以為護(hù)國公他真的占理嗎?此人厲害的地方就在于,他明明錯了,但是不用承擔(dān)后果。”
“他究竟有什么能耐啊?”嚴(yán)如畫萬分氣惱,“憑什么要讓他贏得這么輕松。”
“他一定干成過幾件大事,所以,他有功勞,而我們在陛下心里是不夠分量的,妹妹啊,咱們表面上還真的得讓著那個護(hù)國公,否則是討不到好處的,除非咱們抓住他的把柄,或者暗地里給他使絆子,這樣才能出一口氣啊。”
“那咱們應(yīng)該怎么做?”
“觀察他,他不是才回歸朝廷嗎?住在那么大的國公府里,肯定得找不少人伺候他,想辦法安插幾個眼線進(jìn)去,看看能不能抓住他的小辮子,如果有機(jī)會直接對他下手那就更好了,不過聽說他從前挺會打仗,應(yīng)該有一身好功夫,想下手不容易,還是先握住把柄再說。”
“他挺不好對付的,我要先教訓(xùn)她女兒,給我相公出一口氣,否則我這心里的火氣消不下來。”
“等著吧,會有機(jī)會的。”
……
第二日早晨,妙星冷從床榻之上醒來,打開門,就看見遠(yuǎn)處黑壓壓的一群人。
那些都是什么人?
她一時好奇,便走上前去,走近了才看出來,這些人全都衣衫襤褸,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痕,有男有女,年紀(jì)大概在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
白湖幺就坐在眾人的面前,看似隨意地打量著眾人。
妙星冷走到了他的身后,“老狐貍,這些都是什么人?”
她一過來,阿虎就搬了個靠椅到她的身后給她坐。
“睡到現(xiàn)在才起來,早飯都涼了。”白湖幺說著,轉(zhuǎn)頭朝阿虎吩咐道,“讓廚子去煮一碗燕窩來。”
吩咐完了之后,這才向妙星冷解釋道,“這些人都是我從奴隸市場里買來的,賣身契全都在我手上,要在咱們白家終身為奴。”
妙星冷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這些奴隸當(dāng)中大多數(shù)都是女孩,很多年紀(jì)小就被父母賣掉,許多窮苦的家庭里,都是留男不留女。
長得好看點的,大概都會淪為貴族的玩物,長得不好看的,做的都是臟活累活,身心勞累。
這大概就是——富貴貧賤皆有命。
換做從前,看到那些年輕受苦的女孩子,她會心軟同情,甚至出手解救,但是如今,似乎也沒什么感想了。
留在這國公府里做下人,不愁溫飽,總比在奴隸市場里挨打受餓來得好。
正打量著那些奴隸,阿虎就從廚房回來了。
他一抬頭就看見遠(yuǎn)處的兩道人影,頓時笑道——
“主子,小姐,齊王殿下來了。還帶了禮品來呢。”
“哦?是嗎。”妙星冷站起了身,果真看見卓離郁帶著席洶過來了,席洶手上捧著一個禮盒。
然,妙星冷的目光并不在禮盒上,而是在卓離郁的肩膀上。
此刻,一小團(tuán)雪白正趴在他的右肩上,一身柔軟的皮毛被微風(fēng)吹得輕輕搖曳。
他把小貂都帶過來了。
卓離郁一走近,他肩膀上的小貂就蹦到了妙星冷的腿上。
妙星冷見此,笑著抱起了小貂,“好久沒抱雪月了,怎么感覺好像長胖了?不過,胖點手感好。”
“岳父大人,之前欠了你一個謝禮,今日我?guī)н^來了。”
卓離郁的話音落下,席洶便把禮盒捧上了前。
“殿下送了什么好東西給我?”白湖幺一邊說著,一邊揭開了禮盒的蓋子。
“自然不能送金銀珠寶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卓離郁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五連弩,是我親手制作的武器,市面上不會流通,送給岳父大人了。”
“好東西。”
白湖幺從盒子里拿出了那把弩,目光之中帶著興味。
不得不說,卓離郁確實很會挑禮物,送的東西都不一般。
送給阿星的銀針弩,只有巴掌那么大,方便攜帶出去作案,殺傷力不大,幾針不至于要了人命。
送給他的五連弩,有手臂那么長,藏在身上自然是藏不住的,但勝在殺傷力強(qiáng),極具攻擊性,用的是短箭,一箭就能要人性命,連發(fā)五次,能擊殺五人。
大武器跟小武器各有利弊,小的容易藏,不要人命,大的不容易藏,卻很要命。
“殿下有天賦啊。”白湖幺悠悠開口,“我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把器械的內(nèi)部復(fù)雜,要是大量生產(chǎn),恐怕很艱難。”
不擅長這方面的人,拆開了都很難拼回去,因此,設(shè)計復(fù)雜的武器不容易復(fù)制,也就不會在市面上流通,這才顯得獨特和稀有。
“過獎了。”卓離郁道,“我送人東西,一向不喜歡被人挑剔。”
“我是個挑剔的人,但對于你的這件禮物,我不挑剔,我很看得上。”
白湖幺說著,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來試試。”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便舉起了手中的弩,指著眼前的人群,瞄準(zhǔn)了正中央的一名奴隸,扣動弓弩上的懸刀。
“咻”的一聲,一支短箭射出,準(zhǔn)確無誤地命中了那名奴隸的胸口。
那人瞪大了眼,立即倒下。
周圍的人頓時驚慌失色,互相對視,本能地往后退開了兩步,有人甚至抱頭蹲了下來。
在他們的眼中,他們的新主人,只是拿他們作為靶子,不拿他們的命當(dāng)成一回事,誰都擔(dān)心下一個死的會是自己。
“果然很好用,十分靈活呢。”白湖幺的語氣輕描淡寫。
“老狐貍,你這是干什么?就算是買來的奴隸,也不能拿來給你當(dāng)靶子使啊,人都沒犯錯,你射人家干什么?”
妙星冷對于白湖幺的做法感到不滿。
她知道他冷酷,但她認(rèn)為,冷酷也不等于草菅人命,在沒有必要的時候,何必這樣呢。
“阿星,你覺得我會吃飽了撐的隨便射人嗎?你說她沒犯錯,我告訴你,她剛才犯錯了,而且是一個不能寬恕的錯誤。”白湖幺放下手中的弓弩,“我這個人不難伺候,只要絕對的忠誠,我是可以寬恕一點小錯誤的,比如不小心打破了東西,做菜咸了點淡了點,都能體諒。”
“可她剛才什么都沒做。”妙星冷感到不解,“她就只是站在人群當(dāng)中而已。”
“你沒發(fā)現(xiàn)她犯的錯誤而已。”白湖幺瞥了一眼地上死去的人,“她剛才用一種幾乎狂熱的眼神,看著你的未婚夫,從齊王殿下一出現(xiàn),這個女奴的視線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這樣的下人要來干什么用呢?一有機(jī)會就要勾引主人的。”
卓離郁聞言,接話道:“死了就死了吧。”
妙星冷不語了。
殺雞儆猴。
用一個女奴的死,來告誡所有人,不能覬覦主子。老狐貍這樣的行為一出,場上的人都會記在心里。
長期作為奴隸的人,免不了要生出有朝一日麻雀變鳳凰的思想,老狐貍直接把這樣的想法扼殺了。
這就是下等人跟上等人之間的差距。
上等人掌握生殺大權(quán),想殺誰就殺誰,下等人噤若寒蟬,在面對壓力時,只能想著怎么才能做到讓主子滿意,不被殺。
老狐貍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她,這是一個人吃人的世道。
“小姐,燕窩羹做好了。”
身后忽然響起阿羊的聲音,妙星冷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一碗熱氣騰騰的羹。
她才伸手接了過來,白湖幺就道了一句:“慢著。”
說著,拿過了那碗燕窩羹,“從今天開始,主人要吃的所有食物,都要由下人先進(jìn)行試吃,誰愿意第一個站出來試吃?有獎勵。”
白湖幺的話音落下,人群當(dāng)中有一個女孩走了出來,“我愿意。”
說著,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舀了一勺到嘴里吃。
她試吃過了之后,白湖幺笑了笑,“很好,賞銀五十兩,再去給小姐拿一根新的湯匙過來。”
眾人聞言,有人羨慕,有人懊悔。
早知道就大膽一點,第一個站出去試吃就好了。
卓離郁走到了妙星冷的身后,輕聲道——
“皇宮里就有這樣的規(guī)矩,各宮的主子在吃東西之前,都要由下人先嘗過,這是為了防止有人下毒謀害,負(fù)責(zé)試吃的下人,工錢會比其他人高很多,想要有收獲,自然就要承擔(dān)一定的風(fēng)險,有人因為試菜而中毒,拯救及時的能活下來,不及時的則死,有人試菜一輩子都沒中過毒,這就是運氣。”
妙星冷點了點頭。
當(dāng)皇親國戚就是好,上等人的命,都是由無數(shù)下等人守護(hù)的。
“所有人聽著,都伸出雙手。”白湖幺再次下令,卻并未說出原因。
眾人都伸出了手,阿虎走上了前,從第一排第一個開始進(jìn)行檢查。
“你,站出去。”
“還有你。”
“還有你。”
檢查完所有的人之后,阿虎挑出了三個人,朝著白湖幺道:“主子,這幾個奴隸雖然灰頭土臉,身上也有傷痕,可他們的雙手沒有破損,指甲縫里很干凈,沒有半點泥,掌心有些粗糲,大概是常年握劍的痕跡,手臂肌力緊實,不像其他人那樣瘦弱,一定都是練家子。”
“哦。”白湖幺淡淡道了一句,“都是誰家派來的臥底?”
那幾名奴隸聞言,齊齊驚詫。
竟然還有這樣的檢查方式。
不等他們開口辯解,左右兩側(cè)就已經(jīng)沖出三名護(hù)衛(wèi),把三個人齊齊按住。
“主子,是否立即嚴(yán)刑拷問?”
阿虎說話期間,那名幫妙星冷試吃的女奴已經(jīng)領(lǐng)了賞銀回來了,手上還拿著一根新的湯匙。
白湖幺瞥了她一眼,“把這個也抓了。”
阿虎聞言,立刻上前扣住了那女子的肩膀。
那女子不解地看著白湖幺,“主人,我做錯了什么?”
“我問有誰愿意試吃,你那么急切地站出來,不就是為了表忠心嗎?你若真的表忠心,也該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可我在你身上怎么就沒看出緊張來?你在身上制造這么多傷痕,怎么就不知道把雙手磨得粗糙點?你去看看其他人的手有多難看,就知道自己偽裝得多么不成功。”
女子大驚,一時半刻卻沒法反駁。
短短的猶豫時間,有眼睛的人就已經(jīng)能夠看出她的心虛。
“我是賞罰分明的,你第一個站出來試吃,我賞你,可你是別人家的臥底,我就該罰你,你們這幾個人,應(yīng)該怎么罰呢?問問小姐。”
妙星冷道:“嚴(yán)刑拷問。”
她的話音才落下,被阿虎扣著的那名女奴已經(jīng)口吐黑血,垂下了頭。
“她在牙齒里藏了毒藥,一旦被揭穿,就要服毒自盡,不泄露出幕后主人,這是死士。”卓離郁說著,看向其他三名被扣著的奴隸,冷聲道,“卸掉他們的下巴骨,別讓他們自盡。”
那幾個人原本也準(zhǔn)備自盡,卻沒來得及,被身后的護(hù)衛(wèi)們卸掉了下頜骨,頓時連說話都成了問題,沒有力氣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藥。
“連死都不懼怕的人,嚴(yán)刑拷問又怎么能夠問得出來。”妙星冷雙手溫柔地?fù)崦“柞醯钠っ谥型鲁鰜淼恼Z句卻是冰涼的,“既然都是死士,不用拷問了,全部杖斃。”
阿虎怔了怔,轉(zhuǎn)頭看向白湖幺,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見。
白湖幺淡淡一笑,“阿星說什么就是什么。”
妙星冷又接著道:“不要在咱們府里杖斃,拖到府門外去,讓過路的人看看,我們國公府里是有多嚴(yán)格的,絕對不能混入一個奸細(xì),對于臥底絕不寬恕,應(yīng)該能傳到那幕后人的耳朵里,他有本事就多派些人來送死。”
說完之后,站起身,掃視了一眼眾人,“看到了嗎?這就是不忠誠的下場,我也賞罰分明,忠誠就有嘉獎,叛徒和奸細(xì)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話音落下,抱著小貂轉(zhuǎn)身走開。
“阿星好像有點不太開心。”卓離郁望著妙星冷的背影,“你在教她殺人。”
“有錯嗎?世道猶如深海。深海的生存法則是什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不吃人就被人吃,不殺人就被人殺,我們不是一般人,我們走的這條路上是一定要死人的,不習(xí)慣也得習(xí)慣,你自小在皇家長大,肯定明白這個道理。”
“阿星還不太適應(yīng)。”卓離郁道,“畢竟在過去的十八個年頭,她都是懷著善意和正義的。”
“有用嗎?還不是讓人出賣背叛。”白湖幺慢條斯理道,“現(xiàn)在到了你去安慰她的時候了。”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卓離郁邁出了腳步,去追趕妙星冷的步伐。
“阿星,是不是不高興了?”卓離郁追到了妙星冷的身后,輕聲道,“殺雞儆猴,樹立威信,這種做法是沒有錯的。”
“我知道,我不反對,完全贊成。”妙星冷腳下的步子一頓,“只是依然有點不太適應(yīng),這種把生殺大權(quán)握在手里的感覺,并不是很美妙啊。”
主宰他人的生死,聽起來很厲害,可真正做起來,并不覺得有多痛快。
她還沒有老狐貍那樣的道行。
“阿星,我知道你不喜殺戮,我不會讓你做你不愛做的事,你已經(jīng)知道該怎么保護(hù)自己了,這就好了。以后,有沾染血腥的事情,我來做就好。”
“不,我可以做到的,我不能一下子修習(xí)到你們那種程度,可以慢慢來,其實老狐貍沒有錯,他要是不這么做,還有誰怕他?我理解他。”
她所處的又不是和平年代,要什么婦人之仁。
擋路的人就應(yīng)該清掃。
卓離郁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阿星,咱們來說點開心的事情,猜猜我給你爹的聘禮準(zhǔn)備了什么。”
“聘禮?”妙星冷挑了挑眉,“都有什么好東西?”
“煙花盛會過后,聘禮就會送來你府上,現(xiàn)在還沒整理完呢。”
“聽你的意思,似乎很多啊?”
“我得讓老白挑不出刺才行。”卓離郁笑道,“我總有預(yù)感,他會為難我,他之前不是說了?女婿是外人,回頭要是挑三揀四的……”
“他不會有這個機(jī)會的,是我嫁人,又不是他嫁人,只要我一句滿意,不就什么都好說了?”
卓離郁怔了一瞬,隨即勾起了唇角,“你心里對我很滿意,是嗎?”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