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施教無類鼠封門
“敢問長者,劉秀他犯了什么錯,為何要單獨將他黜落?”
“敢問長者,黜落劉秀的理由是什么?”
“敢問長者,是誰下的令?為何要黜落劉秀,總得有個理由?”
鄧奉、嚴光、朱祐三個,也被嚇得魂飛天外,好在受害者不是自己,所以還能勉強保持住些許心神。不約而同圍攏上前,先后發出質問。
“理由,你們有什么資格向我問理由。小小年紀,管那么多閑事做什么?莫非你們三個也不想入學了?也想跟他一起回家?還不速速退下!否則,休怪李某對你等不客氣!”那小吏脾氣甚大,立刻瞪起眼睛,厲聲威脅。
“你……”鄧奉、嚴光、朱祐都知道求學機會來之不易,頓時,就被小吏的威風給鎮住了。紅著臉,敢怒不敢言。
緊跟在三人身后的馬三娘卻不管那么多,彎腰從底下抄起一塊秤砣大的石頭,直奔小吏的面門拍了過去,“惡賊,敢壞劉三的前程,找死!”
“啪”好在劉縯反應足夠快,沖過來托了一下她的手腕。那小吏才沒有被石頭給開了瓢。但其頭頂兩尺高的磚墻,卻被石頭砸出了一個三寸深多的大坑,碎磚屑夾雜著火星四下飛濺,轉眼間,就將他頭頂的儒冠染成了灰綠色。
“殺人啦,殺人啦!”那小吏嚇得亡魂大冒,雙手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慘叫連連。周圍的其他小吏見狀,立刻一擁而上,將劉氏兄弟、馬三娘和鄧奉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隨即,又一名士吏帶著三十余名當值的巡街兵士拎著刀矛趕到,在不遠處迅速結成一個方陣,朝著圈子內的劉縯等人虎視眈眈。(注1)
“小妹一時情急,差點出手傷到長者,死罪,死罪!”劉縯雖然心里跟馬三娘一樣怒火萬丈,畢竟年齡長了幾歲,知道今日之事絕非武力所能解決。趕緊躬身下去,沖著正在慘叫的小吏行禮謝罪。
“我家小妹性子野,剛才一時情急,就想嚇唬長者一下。死罪,死罪!”鄧晨心思遠比劉縯活泛,也緊跟著躬身下去,將一個裝滿銅錢的荷包,遞到了小吏手里,“這點錢,您老拿去買杯水酒壓驚。還請念在舍妹年幼無知的份上,別跟她一般見識。三妹,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過來給長者賠罪?”
馬三娘心里豈會服氣?然而,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卻不好讓劉秀的姐夫下不了臺。于是乎,委委屈屈地上前一步,沖著小吏襝衽為禮!伴L者在上,民女剛才一時情急,還請長者不要跟民女計較!事實上,民女也沒想這就砸死您老,否則,這么近的距離,絕對不可能失了準頭!”
“你……”那小吏被嚇得又打了個哆嗦,然后一只手死死抓住鄧晨所給的荷包,另外一只手捂著腦袋站起身,掉頭就朝人群外走,“老子不跟你們一般見識!這都是上頭的決定,你們把氣發在老子身上算什么本事?哼,一群粗痞,還想學別人沐猴而冠,真是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樣?!”
“長者慢走!”鄧晨手疾眼快,閃身擋住又要發作的三娘,沖著小吏的背影深深俯首。
“多謝長者寬宏大量!”劉縯也強壓怒火,躬身相送。唯恐小吏繼續拿頭頂上的磚屑做文章,徹底讓劉秀被太學黜落的事情,徹底失去了轉圜余地。
眾太學小吏,原本就有些心虛。見事主都選擇拿著賠償走人了,自然也不愿意再趟這份渾水。一個個朝著劉縯兄弟幾個撇了撇嘴,相繼離開。
聽到動靜趕來彈壓的官兵們,卻不敢怠慢,依舊刀出鞘,箭上弦,嚴陣以待。直到劉縯兄弟幾個拉著劉秀,一道耷拉著腦袋地出了太學大門,才悄悄松了一口氣,在當值士吏的帶領下收隊離開。
那萬人敵劉縯,先花費了不菲的錢財替自家弟弟弄到了入學薦書,又力盡千辛萬苦將劉秀等人送到長安,豈肯就這么稀里糊涂地看著劉秀被太學除名?一邊放慢腳步,一邊偷偷回頭,待看到巡邏的兵士們已經走遠,立刻停住腳步,低聲說道:“老三,你先不要難過。待我和你姐夫兩個去打聽清楚,太學到底為何要把你除名,然后咱們再想辦法。咱們劉家三代沒出過匪類,相信老天爺不會讓好人沒了活路。
“三弟,聽你哥的。此事從頭到尾透著古怪,應該有解決辦法!”唯恐劉秀想不開,鄧晨也緊跟著停住腳步,手按著劉秀的肩膀安慰。
此刻的劉秀,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驟然挨了當頭大棒,哪里還有什么準主意?聽哥哥和姐夫說話的語氣肯定,也只好抬起頭,苦笑著咧嘴,“行,我聽大哥和姐夫的。姐夫和大哥也別太為難了,反正,鄧奉他們三個已經入了學,將來有他們三個在,我入不入學其實都一樣!”
“你能夠看得開就好!”鄧晨見劉秀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心中忍不住一酸。笑了笑,用力點頭。
“放心,凡事有哥在!”劉縯又朝著劉秀的肩膀上按了按,轉過身,與鄧晨兩人,大步流星再度殺回學校。
這回,兄弟倆多了個心眼兒,沒專門去找人爭執。而是等在張貼紅榜的屋子附近,悄悄地查看動靜。不多時,果然看到一名小吏帶著兩個隨從,信步從里邊走出。兄弟兩個立刻湊上去,先深深地行了個禮,然后滿臉堆笑的問候,“長者請了,在下新野劉縯(鄧晨),有一事情不明,想向長者當面求教!”
“你們?”恰巧這名小吏,就是最初收了劉秀等人卷子的那位。心里對劉縯和鄧晨兩個以及他們的銀餅子,印象頗深。此番見二人突然從陰影里冒了出來,先是被嚇了一哆嗦,然后皺著眉頭呵斥,“你們兩個,送完了子弟入學,不馬上回家,還賴在這里做什么?!小心被巡街的兵士當作無賴子抓去修河堤,死了都變成孤魂野鬼!”
“長者有所不知,非我們兄弟兩個故意逗留不去,而是舍弟入學之事,忽然遇到了一些麻煩。舍弟劉秀,自幼讀書用功……”見對方是熟悉面孔,劉縯趕緊又行了個禮,將劉秀被太學除名的事情,從頭到尾以最簡單的話語說了清楚。
“這,這是上頭的決定,我哪敢隨便打聽!”小吏聞聽,頓時臉色大變。擺擺手,轉身就走。
劉縯和鄧晨兩個,哪里肯放。齊齊追了上去,一人拉住小吏的衣袖躬身苦求,另外一人,則趕緊又從口袋里掏出原本預備留在回鄉路上的部分盤纏,偷偷塞進了小吏衣袖當中。
那小吏是個收禮的行家,僅憑著溫度、形狀和重量,就知道今天自己所得不菲。于是乎,迅速朝周圍看了看,壓低了嗓子提醒,“你們兩個當兄長的,也真是糊涂!劉秀這個名字,豈是隨便取的?嘉新公他老人家乃太學祭酒,名姓里帶一個秀字。你弟弟居然敢跟他同名同姓!沒等入學,就不把祭酒放在眼里,對師禮輕視如斯,哪個博士敢收你入門?”(注1)
“這……”劉縯和鄧晨兩個,只知道要避皇帝的諱,哪里想到,連太學祭酒的諱,都冒犯不得。當即,又是驚愕,又是后悔,額頭上,冷汗滾滾而下。
“回去改了名字,然后明年再來就讀吧!”那小吏極為“敬業”,看在袖子里銀餅重量不輕的份上。丟下一句話,匆匆轉身。
光是今年給劉秀和朱祐兩個買薦書的花銷,就讓劉縯跟族中長輩們差點吵翻。如果今年的錢財打了水漂,明年族里豈肯再做第二次投入?況且那南陽令尹衙門,又不是劉家所開,入學的薦書怎么可能說拿就拿?是以,明年即便族里依舊豁得出去,劉秀也沒任何可能再來一趟長安!
想到這兒,劉縯和鄧晨兩個,趕緊又快步追上。雙雙擋住小吏的去路,不停地打躬作揖說好話,請對方幫忙看看是否還有轉圜余地。那小吏見他二人實在模樣可憐,便又迅速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迅速點撥,“避諱這事兒,說輕也輕,說重也重。你們哥倆與其跟我在這里糾纏,不如趕緊想辦法托人向祭酒去討個情面。如果祭酒他老人家自己都不在乎,別人怎么可能再拿令弟的名字的做文章?!”
“!多謝長者,多謝長者!”劉縯和鄧晨二人都是老江湖了,立刻就從小吏的話語里,聽出了雙重含義,趕緊雙雙躬身施禮。
“唉,趕緊去想辦法吧,趁著太學開沒正式開學,最后名單還沒報到皇上面前。否則,你你們做什么都晚了!某是看在令弟文章頗佳,讀書不易的份上,才多幾句嘴。爾等切莫再胡攪蠻纏下去,徒耗時間!”小吏嘆息著向二人擺了擺手,帶著兩袖銀風,迅速離開。唯恐走得慢了,再被二人纏住追問其他細節。
劉縯和鄧晨相視苦笑,嘆息著,快步走出太學大門。到了現在,他們二人才終于明白,所謂冒犯了太學祭酒,嘉新公劉秀的名諱,不過是個借口而已。中間肯定有人打著太學祭酒,嘉新公劉秀的旗號,故意壞自家三弟劉秀的前程。
至于劉秀到底得罪了哪個?誰有這么大本事,把手直接伸到太學里頭來,答案,也隨即呼之欲出!
注1:士吏,底層軍官,低于當百(百人長),高于什將(十人長)。王莽反復改制,其軍制頗為復雜。通常認為次序是,前、后、左、右、**5名大司馬,其下另有大將軍、偏將軍、裨將軍、校尉、司馬、侯、當百、士吏、什將。地方郡兵,與中央部隊,還有所區別。與士吏大致相同的為屯長。
注:祭酒,就是校長。戰國時荀子曾三任稷下學宮的祭酒,晉代開始正式有國子監祭酒這一常設官職。
注:今天就一更了,收拾行李,準備回國。欠賬以后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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