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〇六章 新年大禮2

    1.

    從1月21日開始，給戶山中學的老師們送完新年大禮的錢進又開始奔忙起來，這一次，錢進要給那些關乎到他仕途升遷的各級官員們送新年大禮。

    中國是一個“人情社會”，“禮尚往來”是人情社會最基本的特色。官場的人情則以“禮尚往來”為幌子，以“上下交征利”為常態。

    此語出自《孟子》，孟子見梁惠王。

    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乘之國，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茍為后義而先利，不奪不饜。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孟子此語意即與人交應以“仁義”為本，何必事事談利？若上上下下陷入互相爭奪利益的地步，則國家危矣。古人雖然有此高明的見地，卻阻礙不了官場權和利的交易。

    縱觀史料，自古至今，中國官場送禮的文化，或者直白地是賄賂文化，在明清兩朝達到峰，其行賄受賄的花樣和程度令人咂舌。比如明清官場流行的“三節兩壽”，本質就是下屬給上司行賄送禮，可如果把送禮的時機選擇在了上司的生日或者端午、中秋、春節這幾個節，送禮和受賄就會蒙上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就會多了一絲“人情味”，于是乎，送禮的變得理直氣壯，收禮的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在明清兩朝，除了“三節兩壽”之外，還有巧立名目的“寒暑送”，即冬天送炭、夏天送冰，分別稱為“炭敬”和“冰敬”。這“炭敬”和“冰敬”是地方官員給京中大員送的“孝敬禮”，這兩項費用雖然美其名曰好像類似于現在的“取暖費”和“降溫費”，其實質就是變著法給上司行賄。

    更有甚者，在清朝的時候連高級衙門師爺的送禮亦有規定。所謂“撫、藩、臬幕友一年節壽陋規，俱由首縣攤派各州縣書吏冊費，藩司用印札代為催取”。在中央衙門，書吏給司官送“年終規禮”，也有明文規定。

    中國文化源遠流長，有著幾千年的傳承，可惜有些傳承卻不分糟粕一概繼承，就如官場賄賂的文化，雖然幾經改頭換面，但依舊是萬變不離其宗。

    2.

    雖然錢進在九月份學期開學后已經用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完成了上下縱橫的官場關系網的修補和連接，但這些關系的修補和連接都是在吃吃喝喝中完成的，總讓人感覺少了一什么。于是，錢進的這個年終大禮就變得不可或缺。

    這一次的奔忙，從1月22日一直持續到了舊歷的“年”，用了一個多周的時間。在這一個多周的時間里，錢進把他認為有可能用到的關系挨個跑了一遍。雖然送的東西并不值錢，也就是一戶山特產，諸如粉條、牛羊肉之類的東西，但久居官場的錢進深知“平日里多燒香強過臨時抱佛腳”的道理，有了這一次看似不起眼的“拜會”，以后有事的時候再登門就會變得順理成章。

    照舊，在錢進在外面奔忙給上司送新年大禮的同時，錢進家里也迎來了給他送新年大禮的隊伍。這些人包括戶山中學的部分校委會干部、教育辦的大部分工作人員和各學區學的校長們，還有一部分是積極要求“上進”的普通老師。

    對于來家里送新年大禮的這些人，錢進依舊吩咐妻子鐘紅嚴格按照他規定的標準執行，即意圖不明的大禮不能收，有外人在場的禮品不能收，收禮后要記得還禮。曾經因錯收禮物惹來禍端而受到過錢進指責的鐘紅自是不敢馬虎，一一將收禮和回禮的情況登記在冊，每天晚上定時跟錢進匯報。

    過完了臘月二十三的年之后，戶山中學大院內的大部分老師都要收拾收拾東西回老家過年了，偌大的家屬院里也就剩下了七八家不回老家過年的老教師，戶山中學大院里也終于平靜了許多。

    忙活了十幾天的錢進也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不過，閑下來的是錢進的身體，錢進的大腦可沒有閑著，他又在琢磨著過幾天該怎樣去任教育局局長的表姨夫家里為自己爭取一份“新年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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