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發生了什么事？”韓霆緊皺雙眉。

    如此嚴肅的神情，沃琳之前從沒見在韓霆臉上出現過，她想，這就是韓霆工作時的樣子吧。

    這事說出去，估計沒人會信，先是韓霆在外進修，后是她外出學習，她和韓霆在同一個單位工作，也已正式戀愛半年多，她竟然從沒見過韓霆工作時的樣子。

    “車禍，你回醫院就知道了。”李總掛了電話。

    韓霆合上手機，仍然是一臉的嚴肅：“沃琳，我得趕緊趕回醫院。”

    沃琳點頭：“我聽到了，你趕緊去吧。”

    李總在電話里的聲音不低，而且有些急切，沃琳聽得清清楚楚。

    韓霆不放心沃琳：“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我背你下去。”

    越往山上走，風越大，氣溫越低，此時除了他和沃琳兩人，附近聽不到別人的聲音。

    “不用，我自己下去，你要趕時間救人呢。”沃琳把韓霆轉得朝山下的方向。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韓霆不由分說，背起沃琳就往山下跑。

    救人要緊，但也不能置自己愛人的安危于不顧。

    沃琳想掙扎著下來，可是想到韓霆是在下坡路上跑，保持平衡本就艱難，她再亂動的話，一個不好可能會出事故，她只能任由韓霆背著。

    越往山腳處，人越多，沃琳催韓霆：“你可以放我下來了。”

    韓霆把沃琳從背上放下，轉身抱住沃琳，氣喘吁吁道：“沃琳，我愛你，不關我家人的事，他們也沒能力插手我的事，你只管放心愛我，不要糾結我的家人。”

    他在沃琳額頭上落下一吻：“你自己小心不要著涼。”

    說完，他松開沃琳，大步跑下山去。

    沃琳嘆口氣，看來，韓霆不打算和她說起他的過往了。

    算了，不想說就不說吧。

    雖然沈嫻說韓霆的脾氣不好，張可欣也說韓霆自幼性子暴躁，還說韓霆對前幾任女朋友雖不知有沒有動過手，但確定都有過暴力傾向，可是，至今為止，韓霆對自己都很好。

    沃琳想起了哥哥。

    小時候，哥哥性子沖動，不知打過多少架，敢和成年人動手，也不怕別人說他欺負小的，只為不讓自己這個病佬妹妹少受人欺負。

    長大后，哥哥娶了嫂子，哥哥的性子依然沖動，但哥哥對嫂子卻呵護備至，即便是暴怒下的哥哥，也從沒有動過嫂子一根手指頭。

    沃琳想賭，賭韓霆是哥哥那樣的人。

    張可欣推測，是韓霆那復雜的家庭，造就了韓霆暴戾的性子，既然韓霆說他的家人沒有能力插手他的事，那她就相信韓霆做得到。

    她自己本身就是個怕麻煩的性子，沒有復雜的家庭摻和的二人世界，豈不是更好。

    想是這樣想，可沃琳總覺心里有些不安。

    想著心事，毫無意識地順著大路往山下走，不知不覺，到了山腳下。

    前面有塊空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應該說，是人們都特意繞開那塊空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空地的一角，坐著個男孩，男孩穿的衣服，像是校服，男孩身邊放著一個背包，遮擋了男孩的半邊身子，男孩低著頭，看不到面容，從男孩的身量來看，大約是個高中生。

    男孩前面的空地上，用粉筆字寫著：到此地旅游，錢花光了，請給我十塊錢吃飯！

    十塊錢？沃琳算了算，一塊錢能買一袋方便面，能買兩個肉包子，三塊錢一碗牛肉面，如果吃簡單點，十塊錢夠她吃好幾天了。

    一張嘴就要這么多錢，也難怪人們都躲著男孩走呢。

    可是再回頭一想，又覺得躲著男孩走有些絕情，十塊錢雖然不算少，可男孩畢竟還是個學生，估計是花錢沒有計劃，才落到這個地步。

    沃琳掏了掏自己的衣服口袋，身上帶了二十塊錢，她蹲在男孩面前，把錢塞在男孩手里，囑咐男孩：“吃了飯，找個旅社住一晚，早點回家上學去。”

    男孩一動不動，胳膊搭在膝蓋上，雙手自然下垂，手并沒有握沃琳給他的錢，若不是沃琳用手托著錢，錢會從男孩的手里掉出來。

    “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嗎？”沃琳問男孩。

    男孩緩緩抬起頭，面無表情，只是看了一眼沃琳，又低下了頭。

    男孩長了一臉的青春痘，頭發有些長，額頭和眼睛都被遮了一部分，但還是判斷得出，男孩大約是高中生的年紀，正處于青春發育期。

    沃琳只當是男孩心情不好，暫時還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她沒有多想，把錢塞在男孩的胳膊和膝蓋間，囑咐男孩早點去吃飯，就站起身繼續往前走。

    因為這個插曲，沃琳的思緒被打亂，沒再想之前在思考的有關韓霆的過往的事，而是考慮起辦歸院手續的事，她打算明天早上剛上班，就去人事科辦手續，那么早，人事科總不至于一個人都沒有吧。

    辦了歸院手續，一來將外出學習的賬報銷掉，再來可以明了自己到底歸哪個科室管。

    回到宿舍，沃琳將給韓霆做的夜宵煮上，然后拿著《解剖學》看起來。

    聽到不時有急救車的聲音靠近和遠離，沃琳心里猜測，急救車的進進出出，是不是和李總說的車禍有關，如果是的話，這場車禍夠嚴重的。

    夜漸深，急救車依然沒有停止進出，沃琳心里祈禱那些受傷的人情況不要太嚴重，同時又擔心韓霆，不知韓霆這一忙，又要忙到什么時候。

    第二天一大早，沃琳趕在八點鐘之前就到了辦公區。

    還沒到上班時間，沃琳路過的每個辦公室幾乎都有人在，但又聽不到有人交談，整個辦公區一片肅穆，沃琳之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沃琳雖覺詭異，卻也心懷僥幸，這下人事科也該有人在了吧。

    人事科倒是有人在，但不是沃琳想要找的人。

    伍天明一臉疲倦，很沒形象地躺在幾把椅子臨時搭建的躺椅上，問沃琳：“你是來辦歸院手續的吧？”

    “是呀，伍哥，怎么沒人呢？”窩里你覺得奇怪。

    伍天明打了個大哈欠，坐起，埋怨：“我不是人呀？”

    沃琳解釋：“不是，我是說人事科怎么沒人。”

    “給我吧。”伍天明沖沃琳伸手。

    “給你什么？”沃琳不明白。

    伍天明被沃琳的迷糊樣逗樂：“怎么，我堂堂人事科副科長，沒資格給你辦歸院手續？”

    “人事科副科長？”沃琳的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

    前天伍天明還是安保科副科長來著，怎么一天沒見，伍天明就成了人事科副科長了。

    “哈哈哈哈。”伍天明本來要打的哈欠，硬是因沃琳懵頭懵腦的表情給憋回去了，犯睏的腦袋也有些清醒。

    “昨晚臨時決定的，我自己都還懵著呢。”伍天明再次朝沃琳伸手，“你到底辦不辦手續，不辦我可就走了，昨晚的車禍，領導們都忙了通宵，我哪敢偷懶。”

    “哦，辦。”沃琳趕緊把資料遞給伍天明。

    她很想問車禍到底怎么回事，可又怕這個時候問出來會不妥，因為外面的氣氛太不平常。

    伍天明只抽走了沃琳手里的離院通知單，看過后，他又另外填寫了一張注明沃琳歸院時間的通知單，通知各相關科室給辦理歸院手續，并蓋了章。

    要去的相關科室有四個，一個去是院辦登記歸院時間，一個是去科教科填學習成果的匯報單，一個是去財務科報賬，還有一個是回所屬科室正式上班。

    伍天明邊將兩張通知單同時遞給沃琳，邊小聲告訴沃琳：“昨晚有兩輛長途大巴相撞，一輛大巴翻到溝里去了，另一輛起火，兩輛大巴車上的人加起來一百多。

    “市領導連夜指揮全力救治，市里幾個醫院全部出動了，咱們醫院做為本市最大的醫院，自然承擔的任務也是最重的，收治的人數最多。”

    “啊？”沃琳都不知該怎么表達自己的震驚了。

    一百多人，一個車翻進溝里，一個車起火，這種場面，她就是在電影里也沒見過。

    “所以呀，估計你連著幾天都見不著韓霆的面了，”伍天明搖頭嘆氣，“所有的外科醫生沒有一個閑著的，吃喝睡覺全部在手術室范圍。”

    他進Z醫院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遇見這么大的陣仗，雖然他沒有親自去車禍現場看過，可就昨晚他在急診科看到的忙碌以及血腥場面，已足以震撼到他了。

    昨晚他還是以安保科副科長的身份忙碌，今早上他準備換班休息的時候，突然被通知，他已被任命為人事科副科長，而且要求他即刻就職。

    他心里罵，人事科從來都是除了科長就是干事，什么時候有過副科長，連個招呼都沒打，自己就成了光桿副司令了，這他媽怎么個意思。

    院辦副主任通知他的時候告訴他，小何被緊急抽調去上級幫忙，所以目前人事科只有科長和他這個副科長兩個人，值此特殊時期，他可能要多辛苦一些了。

    有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喂，伍天明，院長都到了，你老人家還在這里磨蹭，你擺什么譜呀，難不成讓院長親自來請你去開會？”

    說話的，正是沃琳昨天在對面辦公室看到的小伙子，她好奇小伙子到底是什么人，昨天小伙子提起人事科的人就很不客氣，今天竟然還指名道姓地譏諷人事科副科長。

    伍天明對小伙子也一點都不客氣：“滾，沒看見那我這里正忙著呢嗎？”

    “什么事能有今天的會重要，”小伙子瞄了一眼沃琳，調笑，“該不會是為了這妹子吧？”

    伍天明沖小伙子齜牙：“有本事，這話你當著韓霆的面說！”

    小伙子瞪大眼，將沃琳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該不會就是韓霆的女朋友吧？真是見面不如耳聞！”

    為了這么個長相普通，看不出任何發光點的女孩，韓霆不惜大鬧人事科，大半夜把他從被窩里撈出來熬中藥，嘖嘖嘖，韓霆這是什么眼神呀，腦子肯定被驢踢了。

    “你好！”沃琳只是簡單和小伙子打招呼，沒有自我介紹，也不問對方是誰。

    對方剛才的話明顯不是開玩笑，聽得出對她很不滿，她能正式和對方打招呼，也是看在伍天明的面子上，還有對方和韓霆認識的份上，聽起來似乎對方和韓霆的關系還不淺。

    “他好個屁！”伍天明對小伙子依然沒有好臉色。

    他向沃琳介紹小伙子，“齊春紅，原來是中藥房的，和我還有韓霆都是同一批進的醫院，院領導覺得他是個干行政的人才，人事科就把他抽來當辦公室副主任，可這家伙愣是不樂意，天天和人事科過不去，你別理他，讓韓霆收拾他就行。”

    就是這家伙通知自己就職人事科副科長的，這家伙能遷怒，自己也能遷怒。

    齊春紅撇嘴：“嘁，韓霆重色輕友，你是見色輕友，你們兩個沒有一個好東西。”

    他看看手表，不耐煩地催伍天明：“快點，會馬上就開始了，今天有市領導到場，院長指示要你做會議記錄，說我們的筆頭都不如你。”

    伍天明卻不急：“你先把沃琳的歸院手續給辦了。”

    他在辦公區混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分鐘，參加會議的相應領導不可能全部到得這么早，齊春紅不過是虛張聲勢瞎咋呼，怎么可能唬得了他。

    “懶人事兒多！”齊春紅罵伍天明。

    然后問沃琳要了伍天明剛填的那張通知單，到對面院辦登記過后，又開了一張證明沃琳已歸院的通知單，連同剛才那張通知單，一起給了沃琳。

    “拿著這張單子，先去科教科填表，再連同科教科蓋過章的表，去財務科報賬。”齊春紅背書式的向沃琳交代辦手續的順序。

    雖然他看見沃琳就不喜，可畢竟沃琳是韓霆的女朋友，該給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不管伍天明之前有沒有給沃琳交代清楚程序，他多這幾句嘴，總是沒有壞處的。

    “謝謝！”沃琳接過通知單，禮貌地道謝，依然沒有多余的字。

    其實就是齊春紅不交代她順序，她自己也知道，畢竟是在辦公區混跡過的人。

    伍天明不再拖延，起身急匆匆和齊春紅去了會議室。

    非常時刻，不是墨守成規的時候。

    沃琳這才來得及看伍天明給她開的通知單，赫然發現，她的歸屬科室，竟然是計算機室。

    為什么是計算機室，沃琳疑惑，腫瘤科已經成立，費娜麗、劉一舟、郎少敏、廖婉舒都已經專門在腫瘤科忙活了，自己為什么還要在計算機室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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