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是轉(zhuǎn)瞬，鄭斯瓔咽下口氣，笑意迅速地恢復(fù)如昔：“辛姑娘這利嘴兒愈發(fā)厲害了。就不知棋公子是不是被這嘴兒迷上。辛府前光天化日的一吻，還有罔極寺夜里，不顧守靈相攜外出。辛姑娘這枉顧禮法，可真是淫*蕩到猖狂。”

    辛夷心里咯噔一下。算是明白這召見的緣由了。

    鄭斯瓔和王儉一丘之貉，給她使下了絆子。起因便是那日辛王變故，江離英雄救美的一吻，連帶著罔極寺里的后山夜游，被栽上了“淫”字的罪名。

    皇帝突然回京，第一個召見的就是辛夷。腦子不傻的人，都能猜出辛夷和酒價邊患的異動有些聯(lián)系，何況是莫名其妙背了黑鍋，半路壞了好事的王儉。

    即便辛夷不是搗鬼的，也逃不了干系。王儉敏銳地嗅出這，卻又苦于王家才吃了虧，自己不好太出風(fēng)頭，磨亮了的劍都得先掖著。

    于是慫恿鄭斯瓔以閨中婦德的名頭，揪著辛夷半不是就告了御狀，“淫”字一大罪，也能讓辛夷斷胳膊少腿。

    “斯瓔丫頭得不錯。請皇上明鑒！”王儉的聲音適時響起，義正言辭，“三綱五常，仁義禮智信。這光天化日之下行‘淫*蕩’之舉，實在是不將我大魏禮法放在眼里！請皇上嚴(yán)懲辛夷，以正民風(fēng)，以衛(wèi)祖宗規(guī)矩！”

    皇帝李赫瞥了辛夷一眼，見后者只是靜靜聽著，有些詫異，緩緩開口：“可辛夷如今只是平民，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行為逾矩，也不至于此。”

    “‘淫’字大罪，請皇上切勿姑息！”鄭斯瓔忽的斂裙跪下，義憤填膺，“就算辛夷如今只是平民，但身為大魏子民，也該遵守綱常道義。若是天下百姓都若這般，拿禮不下庶民當(dāng)借口，大魏豈不禮崩樂壞，蒙昧混沌？嚴(yán)懲辛夷，也是以儆效尤，為大魏閨中樹立典范！”

    “請皇上嚴(yán)懲辛夷！”王儉也跪下來，“嚴(yán)懲”兩個字如從齒縫里蹦出。

    殿內(nèi)正氣沖天起，若是不明真相的人，還會覺得這一幕振奮人心，熱淚滾滾來。

    李赫揉了揉太陽穴，先讓王儉和鄭斯瓔平身，再看向辛夷：“辛夷，你如何？”

    辛夷揚起下頜，不卑不亢地一福：“皇上容稟。陰陽和合，男*歡女*愛，乃是世間常理。若是連君子好逑都不許，那大魏百姓都該斷了種。奴和棋公子門當(dāng)戶對，情投意合，就算舉動出格了，也不至于驚動皇上，來個御狀嚴(yán)懲罷。”

    辛夷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瞥了鄭斯瓔眼，冷笑道：“百姓區(qū)區(qū)事，還要驚動皇上，真不知有些人，是覺得皇上太閑，還是自己擔(dān)負(fù)國誡，太過看得起自己。”

    最后半句話太過明顯的諷刺。

    鄭斯瓔乍然青了臉，鳳目如劍般瞪了過來：“辛姑娘，本姑娘乃是鄭家大姑娘，又是王家義女。身份尊貴，猶如天鸞，自當(dāng)為閨中典范，行勸誡閨德之職。辛姑娘一介平民，自然是不會懂的。”

    鄭斯瓔得理所當(dāng)然，辛夷瞥了眼有些不快的李赫，心下好笑。

    什么自當(dāng)為典范，行勸誡之職，白了，就是太拿自己當(dāng)回事。如同張三家的母黃狗發(fā)*情，還要走上前去訓(xùn)誡番：當(dāng)眾犯*淫，不識禮數(shù)！

    就算著鄭王兩姓，她有這個底氣。可皇帝還在前頭，母儀天下的皇后，龍女貴胄的公主，又都該往哪兒放。

    王儉畢竟老辣，覺察出鄭斯瓔話的不妥，及時補疤道：“皇上，維護(hù)閨訓(xùn)，諸女之職。綱常不正，國必大亂。斯瓔自請為前驅(qū)，也是為大魏盡心，為皇上分憂。”

    訓(xùn)斥母黃狗發(fā)*情，頓時被拉高到為國為皇的高度。

    雖然荒唐，卻是大帽子，如何都駁不得。

    李赫只得把拉下的臉又提起來，勉強笑道：“王愛卿得有理。辛夷，事到如今，你還有話？”

    辛夷狠狠地刮了王儉半眼，轉(zhuǎn)向李赫，冷聲道：“皇上，民女承認(rèn)舉動有些失格，也就不勞煩王大人和鄭姑娘，愿自請懲戒。民女請皇上旨，禁足三日，抄寫女訓(xùn)女戒。”

    “就這么輕？豈能姑息！”鄭斯瓔首先尖著嗓子叫出來。

    “皇上萬不能允！非得處斬！”王儉也如紅脖子的公雞吼出來。

    大殿內(nèi)正亂做一團(tuán)。雞飛狗跳，牛鬼蛇神。

    忽聽得殿外太監(jiān)的驚呼“鄭大人您不能進(jìn)去——”，旋即殿門被踹開，鄭誨闖過一堆侍衛(wèi)走了進(jìn)來。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鄭誨當(dāng)先拜倒，“臣擅自闖殿，自知罪孽深重。待會兒將自請罪。不過現(xiàn)下，臣也有幾句話。”

    王儉和鄭斯瓔對視一眼，臉色有些不善。

    辛夷倒是松了口氣。鄭誨就算不向著她，也絕沒必要背著她。

    皇帝李赫卻是屏退要來拉鄭誨下去的宮侍，眸底有分不滿：“鄭愛卿，你的稟報若是不中聽，這擅自闖殿之罪，朕待會兒可不會輕饒。”

    “皇上容稟。”鄭誨看向辛夷，對她頭，續(xù)道，“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何況辛姑娘和棋公子俱當(dāng)適齡，平民門當(dāng)戶對，雖有過失，卻無大罪。”

    李赫眉梢一挑：“哦？鄭大人這是為辛夷話來了。”

    “不錯。臣身為五姓七望之家主，也該有國誡之職。”鄭誨學(xué)著鄭斯瓔的口氣，冷冷地盯向王儉，“聽聞辛姑娘和棋公子出挑之舉后，臣已經(jīng)私下訓(xùn)誡過他倆，他二人也都領(lǐng)了罪，結(jié)為兩姓之好前，下不為例。本該塵埃落定，又怎會鬧到御前，只怕是有心人為之，故意揪著不放。”

    “鄭大人什么意思？”王儉蹭一下黑了臉，瞪眼道，“鄭大人可真夠閑的，還得留只眼，瞧著平民家兩娃娃。還私下訓(xùn)誡過，熱心過了頭罷。只怕爾為辛夷開脫，隨口胡謅得了。”

    李赫覺得有些頭痛。他也不明白，鄭誨站出來的理由。

    在他印象里，鄭家和辛氏沒有太大牽連，充其量江離算鄭誨棋友，也不值得鄭誨懟上王儉。

    “鄭愛卿先平身罷。”李赫虛手一扶，目光在辛夷和鄭誨間打轉(zhuǎn)，“愛卿繼續(xù)。”

    鄭誨站起來，毫不示弱地朝王儉瞪回去，揖手道：“回皇上。辛姑娘和棋公子，正當(dāng)芳齡，之子于歸，老臣也是歡喜這對璧人。來人！”

    鄭誨一聲喝令，有殿外的鄭家廝進(jìn)來，垂首道：“老爺吩咐。”

    “去年秋天老夫獵了對上好的大雁，做成了醬腌肉，放在地窖里存著。就送這對大雁給那倆娃娃，一只送去辛夷，一只送給江離。”鄭誨捋著胡須，有些得意。

    鄭家廝應(yīng)了去了。大殿內(nèi)幾人的表情卻有些古怪。

    現(xiàn)在是初夏，能吃到去秋腌漬的雁肉，不是豪門大戶沒有這種手筆。鄭誨其一是炫耀家底。

    而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大雁為男女之好。鄭誨送辛夷和江離對雁，其二是默許倆人情誼——

    以五姓七望的鄭為后臺，支持辛夷和江離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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