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棉棉自嘲地笑了笑。
花草樹木豈有貴賤之分,是她想偏了。
依照小鳳凰之前的分析,傾音閣主人的身份至少同她這個一品襄國夫人相當(dāng)。
但從她兩次觀察到的細(xì)節(jié)中可以看出,這位主人倒頗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至少方才所想的“裝”這個詞并不適合用在他身上。
“咱們走吧!彼刂弦淮巫哌^的花廊走進(jìn)了園子中。
依舊是盞茶的工夫,一行三人來到了上一次遇見那兩名丫鬟的地方。
因?yàn)榧竟?jié)不同,上一次的菊花叢被一個臘梅盆景取代。
此時(sh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臘梅的香氣,也算是沁人心脾。
大約是聽見了幾人說話的聲音,不遠(yuǎn)處的小屋里探出了一個腦袋。
看清楚來人是誰,那人籠著袖子笑吟吟地走出了屋子。
她快步迎上前來行禮:“見過夫人。”
阮棉棉略有些吃驚。
她和鳳凰兒不一樣,不熟的人一般都是過目就忘,只覺這丫鬟打扮的女子眼生得很。
那丫鬟笑道:“幾個月前夫人帶著兩位姑娘前來修琴,恰是婢子接待的。”
阮棉棉恍然,有些不好意思道:“煩請姑娘帶我們?nèi)ヒ惶素S大師的小院!
“夫人請!蹦茄诀呶⑽⒁惶,引著三人朝園子深處走去。
又是盞茶的工夫,他們來到了豐大師的小院。
那丫鬟不似上一次大管事那般直接,而是先走過去敲了敲門才道:“豐大師,貴客到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小院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院門就開了,一名須發(fā)花白身材高壯的老者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他正是豐大師。
他的相貌實(shí)在有些兇惡,昨日見過他一回的史可奈還好,英子則直接被嚇得打了個了冷顫。
阮棉棉微微一笑:“豐大師別來無恙!
豐大師隨便還了個禮便催促道:“夫人快進(jìn)來!
阮棉棉知道他是那種不拘小節(jié)的人,哪里會同他計(jì)較,提著裙擺就隨他走了進(jìn)去。
小院子同幾個月前并無不同,依舊是有些凌亂。
滿地都是豐大師用慣了的各種工具以及制作箜篌用的材料,讓人幾乎無法下腳。
豐大師伸出大手胡亂扒拉了幾下,勉強(qiáng)整理出一條通往廂房的道路。
“夫人,箜篌就在廂房中,您快隨我去瞧瞧!
見他這般急促,阮棉棉的心情也忍不住開始激動起來。
很快就要見到雙排弦的雁柱箜篌了!
她急忙點(diǎn)點(diǎn)頭,同豐大師一起朝廂房走去。
“天吶”
剛走到廂房門口,她就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她本以為自己的繪圖水平有限,古代的制作工藝也有限,豐大師縱然能夠按照圖樣替她做出一架雁柱箜篌,也絕對及不上她上一世彈過的那些箜篌。
沒曾想……
三步并作兩步走進(jìn)廂房中,阮棉棉來到了雁柱箜篌跟前。
她伸出手一一摩挲著琴弦,琴身,鳳首,禁不住熱淚盈眶。
豐大師像是受她感染,聲音也有些哽咽:“夫人,小老兒不辱使命,歷經(jīng)五個月總算依照您的圖樣把這箜篌給做出來了……”
阮棉棉感慨道:“豐大師好手藝,我謝謝您!
兩人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一旁的史可奈卻被鳳首的眼珠吸引住了。
他指著那眼珠對英子道:“你看”
不僅是英子,就連阮棉棉也朝鳳首凝神望去。
只見那鳳首的眼珠子并非木頭雕刻,而是裝了一對桂圓大小的黑珍珠。
黑珍珠的品相極佳,本就雕刻精美的鳳首因此而顯得靈動無比,像是活過來一般。
阮棉棉不太清楚品相這么好的黑珍珠在大宋價(jià)值幾何。
但她隨便想想也知道,這絕對不是尋常人能夠擁有的。
她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豐大師:“這珍珠……”
豐大師笑道:“韓先生說這雁柱箜篌精妙無比,不配上一對好珠子實(shí)在是可惜了。”
“韓先生?”阮棉棉反問道。
“是,他便是這傾音閣的主人!
阮棉棉穿到這里快半年了,可她對大宋京城的“大人物”們依舊談不上了解。
她甚至沒把韓先生的“韓”和韓皇后的“韓”聯(lián)系在一起。
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并不打算進(jìn)一步深究。
愛誰誰,反正她感興趣的是箜篌,管他寒先生熱先生的!
豐大師指著箜篌旁的一個凳子道:“這也是韓先生提議的。他說新箜篌的尺寸太大,跪坐著彈奏恐怕不太方便,我便依照夫人的個頭兒做了這個琴凳!
一面又鄭重地拱了拱手道:“請夫人試琴!
這話正合阮棉棉的心意。
新制的箜篌外表她非常滿意,但歸其本源,樂器不是用來看,而是用來演奏的。
光是外表好看有什么用?
究竟能不能同她從前彈過的箜篌相媲美,還是得音色音準(zhǔn)說了算。
她輕聲詢問:“大師這里方便凈手么?”
見她這般尊重自己的作品,豐大師越發(fā)滿意。
他指著廂房一角道:“那邊有干凈的水和盆。”
英子伺候著阮棉棉凈了手,她用絲帕擦干手之后坐在了琴凳上開始試音。
而距離此處不遠(yuǎn)的另一座小院里,方才替阮棉棉引路的丫鬟正在向韓禹稟報(bào)襄國夫人到了的消息。
韓禹放下手中的茶盞,對一旁正在替一張瑤琴調(diào)音的龔大師道:“逸值兄可想隨我去瞧瞧?”
龔大師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沒空!”
韓禹笑了笑:“逸值兄心眼幾時(shí)變得這么小了?”
龔大師冷聲道:“我說你一個大宋當(dāng)朝首相英國公國舅爺,不去忙你的大事兒,整日泡在這傾音閣做甚?
哦,我似乎還說少了一樣,你如今還是和談?wù)埂?br />
眼看著燕國和契丹的使團(tuán)就要到了,你竟是想做甩手掌柜,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給那副使去做么?”
韓禹站起身抖了抖錦袍:“逸值兄竟開始操心國家大事了!再說下去我都要不敢認(rèn)你了!
龔大師把手里的鑷子往韓禹身上一扔:“走你的,甭在這兒胡說八道!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我也懶得操心那些個破事!”
韓禹一把拽起他的胳膊,笑道:“走了走了,雖然箜篌和瑤琴完全不同,但豐大師的場咱們還是要去捧一捧的。
再說了,雙排弦的箜篌,難道你就不想去聽一聽演奏效果如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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