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很少波動的鳳凰兒焦躁了，阮棉棉卻依舊撇著嘴一動不動。
東家和莊頭都不話，莊客們哪里敢吱聲。
大門內(nèi)只能聽見燃燒的火把發(fā)出畢畢剝剝的響聲，大門外傳來的吵鬧聲顯得愈發(fā)嘈雜。
“段莊頭。”阮棉棉終于開口了。
“二姑奶奶請吩咐。”段云春抱了抱拳。
“去年秋收時京城附近新糧的收購價格是多少？”
“回二姑奶奶，去年物價中平，各大糧行的粟、麥皆是五百文。”
“今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糧食豐產(chǎn)，你估計一下價格大概會是多少？”
“之前各大糧行已經(jīng)提前公布了價格，粟二百文，麥一百五十文。但燕軍攻城的消息傳來之后，已經(jīng)沒有人愿意收糧食了。”
“那……門外那些人同他們之前主家的契約上簽的又是多少？”
“同去年一般，粟麥皆是五百文。”
“這么高？！”阮棉棉不禁輕呼了一聲。
段云春道：“人向那些佃戶打聽過，他們從前的主家像是和人談了一筆大買賣，只等著秋糧下來一轉(zhuǎn)手就能掙不少。”
阮棉棉看著鳳凰兒，無奈笑道：“你剛才的意思我明白，天底下從來就沒有白占的便宜。”
其實起來也有些冤枉，她逼著那惡人賣田莊賣地，壓根就沒想過要占什么便宜。
只是當(dāng)時被他那副嘴臉弄得熱血上頭，一時沖動就當(dāng)了一回女土匪……
一定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她嘚瑟的模樣了，立刻就讓她把還沒有咽下去的好處直接吐了出來。
鳳凰兒握了握她的手，道：“方才段莊主過，那兩座莊子今年大概能比往年多產(chǎn)幾千石糧食，也就是他們能拿出來賣的糧食至多一萬石，就按每石五百文算，其實數(shù)目也算不上太過驚人。”
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純粹就是想速戰(zhàn)速決。
有的時候事情拖久了往往還會惹出更大的麻煩。
阮棉棉知道這個數(shù)目對于如今的她而言并不算多。
五百萬錢，也就是五千貫，或者五千兩銀子，折合黃金差不多就是五百兩。
而且這五百兩黃金并非白送人，是能夠換來足足一萬石糧食的。
一石糧食具體合多少斤她不清楚，但肯定不會少。
在不差錢的情況下，該花的地方她阮棉棉從來不會吝嗇。
但前提條件是要花得舒服，花得心甘情愿，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被人逼迫著花。
甚至連價格都是對方訂好的，她連討價還價的余地都沒有。
她輕笑道：“的確不多。”
鳳凰兒松了口氣，有些話真是不好在這里講，只希望棉棉姐趕緊做決斷。
段云春還是弄不清楚阮棉棉是怎么打算的，只能試探道：“您同意按五百文收了？”
阮棉棉微哼道：“你去告訴他們，咱們可以收下他們的糧食，價格只能按四百文。”
段云春道：“萬一……”
二姑奶奶的表現(xiàn)遠遠超過他一直以來的期望，不得不是個大大的驚喜。
阮棉棉道：“沒有什么萬一，這種先例絕不能開！
看不上我給的四百文，那就請他們另謀高就，姑奶奶這里廟，容不下那么多的大佛。”
倒不是這些佃戶有多壞，可人性就是如此。
一旦開了先例，今后是不是但凡遇到事情他們就來自己面前逼迫一次，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
“是。”段云春施了一禮，帶著十幾名莊客走了出去。
門外很快便安靜下來。
可等段云春宣布了“四百文”這個價格之后，人群再一次沸騰起來，聲音比之前更加嘈雜。
“契約上寫得明明白白，一石按五百文收購，他們憑什么只給四百？”
“算了，這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咱們也不能太那個……心竹籃子打水……”
“你得倒是輕巧，一石少一百文，這得少賣多少錢？我爹還等著錢抓藥呢！”
“……”
有人支持有人反對，但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少，到后來幾乎就沒有了。
段云春剛想對秋收的事情做進一步的安排，人群中突然傳出了一道嘶啞的男聲。
“鄉(xiāng)親們別上當(dāng)，他們有的是錢，一百文算什么啊？”
立刻就有人附和道：“聽這里的主家是阮大將軍的女兒，大將軍向來最是憐貧惜弱，她這般欺壓百姓對得起大將軍么？”
阮棉棉一張俏臉全黑了。
有一句話怎么的？
窮山惡水出刁民。
可這里分明是京城附近，山不窮水不惡的，刁民照樣多得很！
居然還給她玩“道德綁架”這一手！
鳳凰兒道：“這件事情肯定有人在背后使壞，咱們別只顧著生氣，趕緊派兩個人從側(cè)門出去抄他們的后路。”
段云春媳婦也是個精明干練的婦人，立刻尋了幾名莊客如此這般吩咐了幾句。
段云春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他提高聲音道：“大家既然這般信任大將軍，那便要相信他的女兒一定不會做出欺壓百姓的事兒。
你們好好想一想今年的糧食是什么價格，如今又是什么樣的形勢，四百文這個價格究竟算不算低？
還有，我這里必須提醒大家一句，你們手里同之前的主家簽訂的收購契約乃是白契，真的鬧起來會是什么樣的后果你們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這些話很有道理，效果也非常顯著。
佃戶們之前被挑起來的怒火漸漸熄了。
就在這時，兩名身形瘦的男子被莊客們揪了出來。
“莊頭，就是這兩個壞東西在背后使壞。”
佃戶們也不傻，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
有幾個性子急的直接就指著那兩人罵將起來。
再阮棉棉，聽見段云春什么“白契”，頓時一頭霧水。
“鳳凰，你知道‘白契’是什么嗎？”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緣故，反正就是覺得只要是自己沒有聽過的東西，鳳凰兒就一定知道。
鳳凰兒聽見外面的情況已經(jīng)基本在己方掌控之中，松了口氣笑道：“契約分兩種，一種是‘紅契’，也稱作‘赤契’，另一種是‘白契’，區(qū)別就是有沒有蓋官府的大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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