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是……”
她就有點(diǎn)慌亂地低下頭去，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唔，胡思亂想什么呢……這時(shí)候的月，才4、5歲啊，還是個(gè)小孩……
“對不起……”
許久之后，她伸手輕輕將他抱緊，手指輕撫他皎潔清冽的銀發(fā)，一次又一次，眷戀疼惜。
輕柔的聲音隔著面具貼在他耳邊，悶悶的不太清晰，平靜里總有著一絲他讀不懂的悲傷與無奈：
“不能看……我的臉……看了會發(fā)生不好的事。不過……”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討?zhàn)埌爿p搖了搖，神情真摯：
“你以后會看到的，真的，我保證。”
他睫毛低垂著，又緩緩抬起：
“什么時(shí)候？”
“未來。”
“未來……是什么時(shí)候？”
千翎看著他眼里的執(zhí)拗，輕嘆口氣，揉了揉他腦袋，抱著人轉(zhuǎn)身朝樹屋走去：
“你呀……就這么想看我的臉嗎？”
他一頭銀發(fā)披落在身上，悶悶地趴在她肩頭，小手緩緩將女孩脖子抱緊了點(diǎn)，沒有否認(rèn)。
第一次眩暈感襲上腦門時(shí)，眼前白茫茫一片。
千翎腳下一個(gè)趔趄，失去重心徑直往地上栽去！
男孩驚訝睜大了眼，倉皇伸手去扶她，嘴唇動了動想呼喊什么，卻發(fā)現(xiàn)無從呼喚。
不讓看長相，也不告訴名字。
她總是很神秘，又總是憂心忡忡……
如果有一天在人群走散，他連找她的線索都沒有。
“你怎么了？”小小的手慌忙捧住女孩臉上白色的面具，他手指在顫抖，呆呆看著那面具下流出一線殷紅的血，整個(gè)人驚住了。
“受、受傷了……誰做的，是誰對你……”
千翎良久緩過勁來，輕晃了晃頭，指尖觸到下巴滴落的血跡，愣住了。
“沒事，呃……好像上火了�！�
她很快抹掉了血，向著他輕輕微笑，面具后一雙眼睛彎彎的，像她跟他描述過的月牙。
“月……”
見他小臉蒼白瞳孔縮得緊，千翎伸手將他抱過來，緊緊相擁，歉意地輕撫了撫他的銀發(fā)：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
他用力搖頭，緊緊抱住她，稚嫩的嗓音喃喃重復(fù)：
“沒事嗎？……真的沒事嗎？”
“嗯，”千翎抱著他輕輕蹭了蹭柔軟的銀發(fā)，“我有點(diǎn)渴了，可以幫我拿點(diǎn)樹屋里存的水嗎？”
他點(diǎn)點(diǎn)頭，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扭頭朝樹屋方向跑去。
千翎看著他跑遠(yuǎn)，皺眉捂了捂額角，搖晃著站起身來，靠坐到巖壁邊。
取下面具，拭去了鼻端的血，她閉了眼，眉心淺綠的四葉草緩緩交織成圖騰……
“沒用的�！�
空靈的聲音從腦海里傳來，她睜開眼，蝴蝶正懸停在面前，透明的蝶翼綻開炫目彩光。
“時(shí)光之河不可逆，就算你能掌控時(shí)間，也無法篡改規(guī)則�！�
“三個(gè)月，已經(jīng)抵達(dá)極限。千翎……逆天而行的后果，你想過嗎？”
她睫毛垂落著，緩緩?fù)闯]了眼：
“……我不能丟下他。至少現(xiàn)在……不可以�！�
“與你相愛定下一生一世約定的，是三百年后的月神。”蝴蝶空靈的聲音帶著沉痛勸告，“你不顧自己的性命，深陷于過去，不可自拔。又把他置于何地呢？”
一句如利箭誅心，千翎睫毛顫抖，緩緩睜開眼，濃重的悲哀與痛楚無可抑制，從心口漫開。
眼前風(fēng)云涌動，星火飛升，時(shí)空輪轉(zhuǎn)……是少年在風(fēng)里拂卷的黑色長發(fā)，殷紅色的雙眸綻開曼珠沙華，唇間輕柔繾綣的呢喃，喚出那一聲“翎”……
“再……給我一點(diǎn)時(shí)間，”她哽咽了，眼里淚水涌漫，“我處理好一切……就會自己走……”
蝴蝶輕輕翕動著翅膀，光暈流連，化作一只金色沙漏，嘆息般的聲音融化開了……
“時(shí)間從不向任何人賒賬，千翎，你記住……”
“在這時(shí)光沙漏走到盡頭之前，你必須自己離開。否則時(shí)間的律例將強(qiáng)制執(zhí)行，你也將為違反規(guī)則，付出代價(jià)……”
男孩抱著盛水的骨杯跑來時(shí)，少女正斜靠在山巖上，臉上白色的面具映著天空飛瀉星火的光，正看著手里什么東西發(fā)呆。
“這是什么？”
他好奇湊上前，看著她掌心漂亮的金色沙漏。
千翎眼里透出苦澀，將沙漏收好，傾身將他抱起來，轉(zhuǎn)身朝樹屋走去：
“沒什么，咱們回家�！�
“喝水。”他小手端著骨杯，遞到她面前。
“不渴了，回去喝吧。”她輕輕揉揉他的銀發(fā)，“月，明天開始，我們出去多找一些水吧�！�
“可是家里還有水。”
“不夠，這熔漿河畔水源太少，每一點(diǎn)水都得靠爭靠搶……我們得多攢一點(diǎn)存著。”
“唔……”
“再撿一些龜甲骨頭，多做點(diǎn)日常用具……”
“為什么這么急？”
“嗯……有備無患嘛�！�
沙漏在流逝，時(shí)間一去不返，從未如此珍貴。
“這里，真的是一成不變呢……”
星火飛瀉，天空漆黑沒有邊際，圣光鎖鏈像白色的星辰在閃耀。
兩人并肩坐在樹屋上，遙望遠(yuǎn)處熱氣蒸騰的壯觀長河，漫天墜落的星火將彼此的背影涂抹上色澤，發(fā)絲也映襯得火紅。
“原本這世上有藍(lán)天，藍(lán)色的天空上飄著白云，不是永夜，沒有火焰，很溫暖很舒服。那里的天空不是一成不變的，會下雨，會飄雪，每一樣都非常非常美……”
她望著天空，面具被星火照亮，兩縷發(fā)絲在耳邊輕舞：
“月，你想去看看嗎？”
沒有人應(yīng)該一直生活在地獄里，還好我知道，你的前路會在那樣美好的地方。
春暖花開……有星有月的地方。
如果心中懷有期許的話，即便身處地獄，也會輕松許多吧……
月……
我希望你快樂，哪怕是在注定不快樂的地方。
男孩長長的銀發(fā)流瀉肩上，仰臉凝望著少女的側(cè)臉，小心翼翼道：
“那是……你原本在的地方嗎？”
一直以來都能感覺到，她并不屬于這里。
奇異的面具也好，奇異的黑色羽毛翅膀也好，生活方式也好……
都不是屬于這地獄火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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