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明月嘴角露出微笑來。自己的兒子很是可愛,雖然才兩個月大,但眉眼之間像極了林覺,完顏明月心里別提多開心了。
“念兒已經(jīng)睡了,奶娘看著他呢,鬧騰了一晚上!蓖觐伱髟碌。完顏明月并沒有給兒子起大名,只起了個叫念念的小名,意思不言自明。
“嘿,那小子,可真是好玩的緊。我抱著他,他都會朝我笑呢。那胳膊腿,又粗又壯,將來必是一個強壯的勇士。將來,我要帶著他騎馬打獵,帶著他征戰(zhàn)四方,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勇士”完顏阿古大對自己這個外甥顯然也很喜歡,倒也不完全是為了討完顏明月的歡心。說起這些話來,臉上也是笑意盎然。
完顏明月嘆了口氣,輕聲道:“哥哥,明日我便帶著念兒走了,今晚是特意來向哥哥辭行的!
完顏阿古大一愣,愕然道:“走?去哪里?妹子,你可是答應(yīng)了我的,你該不會去找那姓林的吧?那可絕對不許!
完顏明月?lián)u頭道:“我不是去找念兒的爹爹,我是要回長白山下的部落去,我不想留在這里了。我要帶著念兒回部落去,過安靜的日子,好好的照顧他長大。”
完顏阿古大皺眉道:“回部落去?這里不好么?這里什么都有,住著高房大屋,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部落里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了,冬日嚴(yán)寒,夏天酷熱,山林野獸出沒,生活如此艱辛的日子,你回去作甚?”
完顏明月凝視著完顏阿古大輕聲道:“哥哥,你難道不是從小吃著這樣的苦過來的么?再艱難的日子,我們也是那么長大的,F(xiàn)如今你便忘了本了么?”
完顏阿古大沉聲道:“妹子,正因為我是吃著那么多的苦長大的,我才不愿再過那樣的日子。為何我們便要吃那么多的苦?那都是被迫的,并非人人愿意過困苦的日子。”
完顏明月冷笑道:“然則你現(xiàn)在便窮奢極欲,天天泡在這些舞姬美酒之中,夜夜笙歌,糜爛之極么?”
完顏阿古大皺眉喝道:“妹子,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我每日窮極思慮,忙碌不休,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我女真族的強大?晚上喝些酒,玩樂輕松片刻又當(dāng)如何?我完顏阿古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倒要你來教訓(xùn)!
完顏明月冷笑道:“哥哥,我并不想教訓(xùn)你。男子三妻四妾的多了去了,這也沒什么。我只提醒哥哥,在你夜夜笙歌之時,莫忘了還有那么多的女真族的父老吃不飽穿不暖。女真父老將他們的兒孫送到你手里,你便要給予回報。而不是拿著這些人的性命換來的榮耀去過這般日子,而不是對女真勇士們的父母妻兒不管不顧。”
完顏阿古大怒喝道:“住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女真族的強大,一切正是為了他們。你怎敢說我對他們不管不顧?”
完顏明月冷哼一聲道:“為了他們?莫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為了你自己的野心罷了。這數(shù)月以來,你秣兵歷馬的意圖難道以為我不知道么?你想南下攻大周是么?你想讓女真族的士兵們?yōu)榱四銈人的野心而去流血去送命么?哥哥,適可而止吧。我女真族已經(jīng)數(shù)年不得安寧了,死去的青壯有十幾萬了吧,他們換來了什么?他們的父母妻兒還在苦苦掙扎求存,不僅如此,你還在他們碗里搶他們的飯吃,十幾歲的少年你都征集入軍了,你這是為女真族好么?女真族要毀在你手里了。你辜負(fù)了女真族父老的期盼,他們的犧牲換來的是更加艱辛的日子,你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的好處。現(xiàn)如今你又想攻大周,便是要女真族人全部都?xì)г谀闶掷锪恕!?br />
完顏阿古大冷聲喝道:“你懂什么?我是要攻大周,我也不必瞞你,我知道你反對我這么做,但我又怎么會聽你的?我正是為了我女真族人今后不必世世代代的生活在苦寒之地,才要去攻打大周。你在大周呆了十年,成天說那里如何如何的富庶和繁華,向往著我女真族能像他們一樣的生活。然則我現(xiàn)在便要入主中原,去當(dāng)那里的主人。那樣我們的族人便可以世代生活在南方富庶繁華之地,這難道不是為了女真族著想?妹子,我知道你因為那姓林的在大周,所以不希望我去攻大周。我答應(yīng)你,將來我必將那姓林的抓來,送到你身邊。讓他一步不離的跟著你便是。你答應(yīng)過我,要幫我的,F(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候,你要幫我才是啊。你我兄妹怎可不同心?”
完顏明月緩緩搖頭道:“哥哥,你是昏了頭了。你以為你真的能攻下大周么?你做不到的。大周藏龍臥虎之地,不是隨便什么人便能征服的。你或許可以殺人放火,攻下他們的城池。但是你永遠(yuǎn)無法征服他們的人心。就算你一時得手,用不了多久也會被趕出中原。萬萬不要做這種自不量力之事。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收攏兵馬,這穩(wěn)固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哪怕是滅了遼國也是最為實際的想法。為北方的百姓謀福祉,讓他們喘一口氣,休養(yǎng)生息。跟大周關(guān)系友好,互通有無和諧共處,這才是我們的立身之道。你莫以為征服了大周,占據(jù)了多大的地盤才算是建功立業(yè),為后人所稱道。你若是能穩(wěn)固北方,建立一個強大的北方帝國,也一樣將名垂青史。妹妹可以幫你和遼人作戰(zhàn),那是因為遼人之前待我女真族如豬狗一般,讓我們無存身之地。但大周人可曾和我們有過什么恩怨?你為何偏偏要癡心妄想,要去攻打他們?”
完顏阿古大大聲狂笑道:“婦人之見,你我之間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妹子,若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妹子,其他任何人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已經(jīng)早死了一百回了。你的心早已不向著我了。妹子,我知道你一直心里想的便是那個姓林的,我最后的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嗎?便是那日放走了那姓林的,沒有一刀砍了他的腦袋。他把你的心都勾走了,讓你成天跟我作對,把我當(dāng)成了外人。你放心,我會抓到他的,你最好不要再跟我作對,否則我見到他的那一刻,便會一刀砍了他的腦袋!
完顏明月面色慘白,冷聲道:“哥哥,你和林郎都是我的親人,我只是不希望你們將來兵戎相見。哥哥,你若攻大周,你們必要是要戰(zhàn)場上交戰(zhàn)的。林郎當(dāng)初便跟我說過,他說你一旦得勢,便會對大周動手,說你野心甚大,貪心不足。當(dāng)初我并不以為然,然而現(xiàn)在,我卻是明白了,夫君說的一點都沒錯。哥哥,你收手吧,你你不是林郎的對手的,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打的你死我活”
“什么?”完顏阿古大瞠目怒喝道:“原來你倒是關(guān)心我了?我不是那個林覺的對手?他手下那么點兵馬算什么?原來在你心里只有那個林覺,我這個當(dāng)哥哥什么也不是。我明白了,那倒要謝謝你的好意了。你明日要回長白山下的部落是么?好,我吩咐車馬送你們回去。你便在部落呆著便是,我會派人好好的照顧你們的。而且,我會很快讓你聽到我征服大周的好消息,也會讓你聽到你那位林郎被我砍了腦袋的消息的!
完顏明月最后那一句話顯然刺激到了完顏阿古大,那是一個男人決不能忍受的憐憫。他真的怒了。
完顏明月長嘆一聲,輕聲道:“看來我是無法勸的哥哥回頭了,也罷,我什么也不說了。明早我便走,再也不回來了。愿哥哥心愿得償,征服四海八荒之地,成為你心目中所希望的那樣的人。再見了,哥哥。我代念兒也向他大舅告辭了!
完顏明月斂裾深深一禮,起身后轉(zhuǎn)身決絕而去。完顏阿古大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叫了一聲道:“妹妹!”
完顏明月站住了腳步卻沒有轉(zhuǎn)身,完顏阿古大沉吟半晌,終于一咬牙揮手道:“你去吧,自己保重!”
完顏明月眼中淚水滾落,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哥哥和自己已經(jīng)徹底的決裂。他再也不會因為自己是他疼愛的妹妹而遷就自己了,他的心已經(jīng)被另外的東西填滿,早已容不下任何的其他東西了。
完顏明月吸了一口氣,咬著下唇止住眼淚,昂首而去。身后,傳來完顏阿古大如山林猛虎般的怒吼聲,以及桌案酒壇翻倒碎裂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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