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干點(diǎn)頭：“既然已猜到我鎮(zhèn)撫司里早有賊人的奸細(xì)，都督自然是要來一招將計就計了。只是我們雖猜到了他們會趁著此處空虛做出些什么來，卻沒想到他們居然早把這許多的人手放進(jìn)了詔獄里，從而害死了不少兄弟。”說著，他又頗為惋惜和自責(zé)地輕輕一聲嘆息。
趙杰心里雖然有些不是滋味兒，但此時卻更好奇另一件事情：“這么說來，今日都督前往潭柘寺伴駕也早在計劃之中了？還有，這些日子里我們辛苦查到的關(guān)于五行和斫龍陣的種種線索都是假的了？”
“不錯，若都督坐鎮(zhèn)鎮(zhèn)撫司里，這些家伙是斷不能得手的。而且他們還高明地把可能用以血祭的地點(diǎn)擴(kuò)大，打算以此再度分薄我鎮(zhèn)撫司里留守之人的力量，從而使自己更易得手。其實(shí)在都督確信這所謂的什么斫龍陣只是一番轉(zhuǎn)移我們視線的謊話后，就早不再將之當(dāng)回子事兒了，我們自然也不可能為此離開鎮(zhèn)撫司。”
“可是……這些可都是我們通過種種渠道查出來的線索，而且連欽天監(jiān)的官員也曾在古書里看到過……”趙杰依然有些猶豫道。
“古書里說的就一定是真的么？道家最會故弄玄虛，不過是把一些史上人物之死牽強(qiáng)附會成什么被斫龍陣所害而已，豈能當(dāng)?shù)昧苏妫咳暨@天下間真有如此厲害的法陣，歷朝歷代的天子還能有得善終的？朝廷官府早就把相關(guān)典籍，相關(guān)人等全數(shù)殺死毀滅了。”姚干笑著搖頭道。確實(shí)，無論換了誰當(dāng)皇帝，若是知道還有這等邪法會威脅到自己的性命，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之徹底毀掉。
這一下，趙杰終于明白了，心里對陸縝又多了幾分敬佩：“都督果然厲害，居然連賊人如此處心積慮布下的局也能破解了！”
“都督行事自然是高明的，不過現(xiàn)在說已破局卻還為時尚早，因?yàn)檫@些賊人真正的目的可不在我鎮(zhèn)撫司里！”姚干卻沒有對方那么樂觀，神色間依然充滿了擔(dān)憂。
趙杰不覺一呆：“啊？如此陣仗，如此大膽的行為居然還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當(dāng)然，難道你忘了這邪陣叫什么了么？”
“斫龍陣……”在道出了這個名字后，趙杰便猛打了個寒噤：“難道說他們的真正目標(biāo)是在……陛下？”
“所以現(xiàn)在都督所在的潭柘寺，才是決定勝負(fù)的關(guān)鍵所在。”姚干輕輕一嘆，眼神里依然帶著一絲不安。事關(guān)天子的安危，換了任何一個臣子都會感到擔(dān)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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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柘寺內(nèi)。
面對著對方那因?yàn)殛幹\敗露而顯得有些驚慌的臉容，陸縝卻笑了起來：“說實(shí)在的，你們這次行事可比以往要隱秘得多了，直到確認(rèn)你們的最終目的后，我才隱隱猜到了你們的身份。是因?yàn)樯碓谔熳幽_下，知道稍有不慎便會被官府所覺才變得如此小心，還是因?yàn)槲×饲靶┠陙硎〉慕逃?xùn)，才會有所收斂？”
那僧人聽得這話，心里卻是一陣不是滋味兒。本以為自己這次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耐得住性子，布局也足夠深遠(yuǎn)，甚至還不惜動用了一直潛藏在朝廷里的伏子。本以為這一回一定能達(dá)成所愿，將當(dāng)朝皇帝一舉擊殺，可結(jié)果卻還是落得個失手被擒的下場。所以當(dāng)聽到陸縝的這番似是夸贊的話，卻只覺著是在諷刺自己，便只是回以一聲冷哼。
陸縝自然是不可能去在意對方心中想法的，見狀又是一笑：“不過即便你們再小心，把此局布得再復(fù)雜，只要讓我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一切就都不再是問題。
“在這天下間能有如此膽量，又能在官府全無所覺地情況下干出此等無法無天事情來的江湖中人，除了你們白蓮教外，就幾乎找不到第二家了。而在猜到你們的身份后，我就開始對所謂的什么斫龍陣生出了疑心。”
“就因?yàn)槲覀兪悄銈兛谥械男敖蹋阅憔驼J(rèn)定了我們的斫龍陣是假？”僧人再度開口，聲音都帶了些顫抖了。
“不。”陸縝搖頭：“看來你這個白蓮教首領(lǐng)還是不夠虔誠哪——不，在你們眼里，什么教義都是虛的，不過是你們用來控制那些被愚弄的教民的手段而已，所以你們從來就沒有真正去了解過自己所信奉的神祇。你們拜的可是彌勒佛，那是佛教中的未來佛，而這次你們所用的什么斫龍陣，卻是道教的陣法，你不覺著這兩者實(shí)在有些格格不入么？”
那僧人頓時就呆住了。他實(shí)在有些難以接受，原來自己計劃敗露居然是因?yàn)檫@么個可笑的原因。當(dāng)然，他是不會知道的，陸縝所以認(rèn)定這什么斫龍陣并無什么用處，還是因?yàn)樗墙邮苓^后世科學(xué)教育，堅定的無神論者。
不過陸縝也樂得用這番話來給對方以足夠的壓力，見其變色，又道：“所以從那時開始，我就只想著揪出那些在背后布局之人，根本就沒有在意你們所謂的什么北斗斫龍陣了。既然這陣是假的，自然就不可能對陛下造成什么損害，那你們?yōu)楹芜�要冒險殺人，辛苦布下這一句呢？你們或許可以欺瞞天下人，卻騙不了自己吧？
“在想到這一層后，我就留意到了錦衣衛(wèi)自身。你們是因?yàn)橐义\衣衛(wèi)的注意力，才會冒險布下此局的。前些年來，接連在我錦衣衛(wèi)手里吃下大虧，讓你們對錦衣衛(wèi)已心存畏懼，擔(dān)心這次的計劃會被我們識破，所以才會拋出這么個所謂的斫龍陣來，讓我們費(fèi)盡心思去破解、阻止它的完成。
“當(dāng)然，除此之外，這個所謂的斫龍陣其實(shí)應(yīng)該還有另一個妙用。想必經(jīng)過前番你們教主許紫陽被朝廷捉拿并處決一事后，恐怕就是你們白蓮教內(nèi)部也已有許多人心生動搖，不敢再生出什么反意來。因?yàn)閾?dān)心白蓮教會因此敗亡，你們才不得不鋌而走險地準(zhǔn)備謀害天子。而為了重新樹立大家的信心，讓普通教眾相信你們是得什么無生老母之類庇佑的，所以就拿出了這么個斫龍陣來。一旦事情真?zhèn)�成功，教眾勢必會重新相信你們的神通。我說的不錯吧？”
聽著陸縝的分析，那僧人的臉色已變得極其難看。他實(shí)在沒想到，對方看事情竟如此精準(zhǔn)，就仿佛一直就在自家身邊看著一般，連自己的一些籌謀和心思都被其洞若觀火地識破了。
只看其臉色，陸縝就知道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又繼續(xù)道：“這斫龍陣是假的，可布這陣的人卻是真的，尤其是那些刻意誤導(dǎo)我們往此事上去想的，就更值得讓人注意了。想必這些人，是你們白蓮教早早就安插在京城和官場里的伏子吧？這些年來他們一直都被動用，身家也很清白，所以一直都未被察覺。可這一回，為了挽回頹勢，你們已顧不上太多，所以便把他們都用上了。比如那個讓人徹底相信有斫龍陣一事，不惜死在我面前的白云觀衍沖道人，就是你們的人！”
“你……”那僧人再度大驚失色，身子也一陣巨震，他怎么也沒想到對方會一下就識破了自以為最難看破的一著伏子。而他的這一變化落到陸縝眼中，就更坐實(shí)了自己的判斷：“不錯，這個衍沖確實(shí)足夠掩人耳目，很難讓人相信他會是你們的同伙，畢竟他是因此而死的，還是被你們所殺。看上去，他是因?yàn)閷⒁移泼孛埽疟荒銈兊娜藲⑷藴缈凇？墒侵灰偻盍讼胍幌拢蜁l(fā)現(xiàn)你們不過是用了個死間而已。是為了讓我們更加確信有斫龍陣這么回事，才會讓他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并在關(guān)鍵時刻被殺。
“至于我是怎么看出其中破綻的，其實(shí)倒也簡單，那就是他的死太不合常理了。”
“這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你不也說了，這是為了殺人滅口么？”僧人一臉的不甘，急聲問道。
陸縝看著他道：“當(dāng)時的情況，是我們這些身在房內(nèi)的眾人全不知外頭有弓手埋伏著，若你們真想要阻止往下查，大可以施放冷箭把我們這些人連同衍沖一起除掉。可結(jié)果呢，那刺客卻只射了一箭便逃去無蹤，藏身地還留下了一張弓，也只留下了一張弓。這就很值得讓人細(xì)想了。
“顯然，這個刺客只帶了一支箭，不然要么就是連弓也沒有留下，要么就還要有箭矢。像這樣只有一張弓可太古怪了。他怎么就敢肯定自己能只用一箭就把目標(biāo)射死呢？
“究其原因，是因?yàn)樗麄冊缫鸭s定好了，目標(biāo)所在的位置正好對上了那后窗，能讓他只放一箭就將自己殺死。而且，那窗上還蒙有窗紙，刺客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情況，他只能按約定好的角度放箭，從而做到讓人驚訝的隔窗一擊殺人。也正因如此，我們這些人卻是安全的。
“其實(shí)只要仔細(xì)回想一下，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了。那日入房，衍沖是刻意把我們引到了別的位置，卻把正對著后窗的椅子留給了自己。而他做出如此犧牲，其實(shí)還有另一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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