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脫身
客房內(nèi)。
軒轅劍主一手背負立足窗前，平靜目光，注視著街頭的你來我往，喧囂叫賣。
燕天南與劍五一左一右立在他旁。
云翻天突然開口:“你還接了龍木島的陰陽令？”
雖說樓上樓下，門里門外各有喧囂，不過未去主動蒙昧靈覺，還是有清晰動靜入耳來，因而云翻天突兀問語，燕天南卻未有奇色異樣，從容答說:“是，世人都道黑白二使是洪水猛獸，龍木島更是龍?zhí)痘⒀ǎ茏訁s早有心見識見識，正好那日黑白二使又找上門來，我便沒有拒絕。”
當(dāng)然，他雖本就有心，但也不可能對方一來一提起就乖乖接令，這也未免太墮威風(fēng)，似乎他在懼怕龍木島一般，故而當(dāng)時是經(jīng)與黑白二使一番點到即止的動手之后才應(yīng)邀赴島，只是此間過程并無必要特意提出。
云翻天沉默片刻，幽幽言道:“龍木島……也罷，讓你去見識見識也好，見過天高地厚，總歸有好處。”
“弟子知道。”燕天南詫異望了師尊一眼，便沉寂下來。
看來，這龍木島果然有些大名堂，不僅謝家神劍入島多年而未能回歸，連師父似乎都要高看其一眼。
云翻天又道:“不過，這兩個人千方百計意圖逃離，現(xiàn)在你二人下去盯著，不許放水，全力阻攔她們走脫，其他人自有我來料理。”
燕天南暗暗嘆氣，與劍五領(lǐng)命而去。
云翻天卻未動作。
仍佇立窗前。
隨后，突然又開口，莫名問話:“幾位道兄認為，自己可能擋我？”
下一刻，有渺渺無蹤之語傳來:“劍主修為通神，非我等能敵，不敢相擋。”只聞如風(fēng)低語之聲，不知所來，不見其人，恍如鬼魅。
云翻天道:“一人已可拖我一時，若四人聯(lián)手，未必不能敵我。”
隨他語落，暗中，換了一個輕柔閑淡的聲音:“職責(zé)所在，我等之中今日能出手者僅有兩人，縱然聯(lián)手，亦遠非劍主之?dāng)场！?br />
雖說示弱之語，但話中之意似乎也隱隱透出了若能四人聯(lián)手的確不懼軒轅劍主的三分自傲。
云翻天淡漠道:“既然不愿動手，那又何必刻意顯露氣機？”
還是第一個聲音，這時又再傳出:“暴露存在，是為獲得彼此對話的機會……我等愿以一樁消息，換劍主一次高抬貴手。”
云翻天仍然面無表情:“你們認為，有何消息能大過本門規(guī)矩？”
黑暗之中，又換了一個聲音:“自然是劍主此生最在意之人的消息。”
云翻天目光微凝，原本扶在窗沿的手猛的用力，崩然一響，抓下一塊硬木，碎了窗沿。
但失態(tài)只是頃刻，隨即云翻天便平復(fù)心緒，又回了淡漠，說道:“那人的消息多的是，我怎么知道你們用以交換的，是否是我已知曉的？就算我還不知，那又是否真值得我放手一次？”
黑暗中的聲音不慌不忙說道:“那人而今已離開大漠，身在神州……相信此消息足表我等誠意，至于那人具體位置，還需劍主答應(yīng)，我等才能奉上。”
云翻天默然。
片刻后，才開口道:“說明那人行蹤，再接我三劍，我便答應(yīng)。”頓了一下，接道:“無論你們能否接下，三年之內(nèi)，我都不會親自出手去抓她們。”
黑暗之中，亦隨之陷入沉默。
然后，第四個人的聲音響起:“那就去城外一決吧。”
龍木島黑白二使，全稱應(yīng)為黑白奉令雙使，而其上，猶有陰陽護令十使。
此刻身屈黑暗的人，便是來自龍木島的護令之使。
世人皆知，接龍木島陰陽邀令者，登島之前可保性命無虞，卻少有人知，龍木島每發(fā)一枚陰陽令，便會遣一名護令使暗中跟隨，在接令者登島之前一直護衛(wèi)左右，保其周全，另一方面，亦是從旁監(jiān)視，以免接令者絕望之下，刻意尋死招禍，必要之時，更可直接拿下其人以保周全。
腳踏重樓，身臨絕頂，這便是護令使，十令十使無一例外，遠在同為令使的黑白二使之上。
否則，若無這以策萬全的后手，龍木島如何保證接令之人的安危？光憑偶爾門人出世之際所留的名氣嗎？世上總有那么一些敢于冒險的愣子，抑或被逼急之下而不顧一切之人的，光憑名頭未必足夠，還是有些切實的保障為好。
這本算是江湖上的秘聞，知者寥寥，但身為軒轅劍主的云翻天十分清楚。
正因如此，他才會相信這幾人確實知道那人的行蹤而非詐言誆騙。
當(dāng)然，雖說愿意作這場交易，但也不愿對方只動動嘴皮子就能將事端如愿解決這么輕松，方起了這三劍之邀。
“好！”
此刻護令使應(yīng)下劍約，云翻天自是欣許滿意，言簡意賅答應(yīng)一聲，語落，便氣勢一變，有無形劍意自高處壓下，散四方千眾之身間，悚個中強者之心魄，于剎那之間沖天而起。
……
看到應(yīng)聲出現(xiàn)的燕天南，凌珊笑道:“燕大俠這就說錯了，我這最多叫做為了自由而不懈抗?fàn)帲刹皇墙o你找事。”
燕天南不欲和她耍嘴皮子，道:“那就隨姑娘喜歡吧。”
說著下樓來。
并招呼起黑白二使:“沒想到時隔月余，便能再見雙使，看來燕某與龍木島的確有緣。”
白龍使望了望近來的燕天南二人，又瞧瞧凌珊兩人，難得沒有繼續(xù)掛笑，嘆氣道:“有緣不假，只是今日被誆騙上的這賊船實在不小。”望著凌珊道:“兩位姑娘是給我兄弟二人惹了大麻煩。”
凌珊不以為意，道:“兩位前輩神功蓋世，縱橫天下難逢敵手，咱們龍木島更是千秋萬代一統(tǒng)江湖，相信就算有再大的麻煩也是能輕易擺平的……區(qū)區(qū)一個軒轅宮，區(qū)區(qū)一個天南神劍，怕他做什么？放開了打就是……咦？我是不是漏嘴說了不該說的話？”
話雖如此，嘴角掛起的幾許竊笑卻說明了她是故意將燕天南與軒轅宮存在聯(lián)系擺上臺面的，她不清楚龍木島、黑白二使是否本就知曉這層關(guān)系，但說開了又不會少塊肉，便說了。
花花轎子本該人人愛坐，不過白龍使這會兒卻不大想坐，因為凌珊這頂轎子一旦坐實了，就太得罪人——雖說他龍木島這些年來得罪的人本就不少。
白龍使道:“我看你從頭到尾所有話都不該說，若是一開始就當(dāng)不認識我兄弟二人，也免了這會兒的麻煩，那可多好？”
凌珊厚著臉笑:“前輩又來這么說，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太見外了不是？”
說罷，又對燕天南道:“怎么云大叔不下來？莫非是見黑白二使在，不敢現(xiàn)身嗎？”
她明目張膽的挑撥，燕天南倒是沒多大反應(yīng)，倒是身后劍五目光微動，雙眉輕凜，大抵是明知她在挑撥也仍有所不忿其中對軒轅宮之主的不敬與貶低，不過倒也沒有何動作。
而白龍使皺眉沉吟片刻，略帶驚疑地猜測道:“姑娘稱的這云大叔……莫非是劍主真身在此？”
凌珊驚訝道:“憑這區(qū)區(qū)云大叔幾個字就敢猜測到軒轅劍主身上，前輩的想法很大膽啊。”
接著肯定了他的猜想，道:“不過，大膽歸大膽，倒也猜的沒錯，就是軒轅劍主。”
白龍使面露躊躇，喃喃道:“這就真有些難辦了……”
于無聲間，似有無形鋒芒隔空而至。
在場者除了先前留下的幾名食客皆非弱者，頓感肌體透寒，毫毛倒立，有如真刀實刃撲身相切相抵的緊繃，整個人都仿佛失控一般地僵住，難以動彈。
但這無形壓制之勢在下一個呼吸便消逝，或言之——遠去，徒留下那陣不能或忘的切實觸感縈繞心海。
白龍使舒了口氣，面仍微白，在那呢喃道:“真是好生厲害的人物，怕是我龍木島也難尋出幾個能并論之人了……”
隨即想到了什么，急聲道:“兩位姑娘，看情形想來是有高手將那劍主糾纏住了，正是脫身的機會，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凌珊如夢方醒，立即強壓住滿心何人能令堂堂軒轅劍主如此失態(tài)的好奇，“前輩提醒的是，姐姐咱們快點跑路！”
說完時，早已抓著明月天的手往外飛奔。
大抵也明白了師父所謂由他料理的其他人，并非指眼前的黑白雙使，燕天南反而忽覺有了幾分欣喜——
應(yīng)是有了放水讓人走的正當(dāng)理由了吧。
雖是門規(guī)相束，但那規(guī)矩，畢竟也確實看不大順眼看不大順心，不曾由衷認同，平日的遵從更多還是來自恩師所寄，這是他所不愿違背的。
但此時該有的表現(xiàn)還是不能或缺的。
燕天南出聲高喝:“兩位可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
在他雷聲大作雨點卻滯之時，劍五則更妥善地發(fā)揮了少說多做之風(fēng)，默不作聲之間，已如利箭離弦，剎那崩向二人方向。
然而一旁黑白二使早有默契準(zhǔn)備。
黑木使換位轉(zhuǎn)影于無聲間，橫身擋路，驅(qū)掌向面門，風(fēng)勢赫赫，迫使劍五不得不頓步回應(yīng)。
白龍使亦不緊不慢上前一步，擋在燕天南前，笑呵呵道:“自當(dāng)日與燕大俠一別，白某實在想念，今日既然有緣再會，不如由白某做東，你我坐下來喝杯酒敘敘舊？”
二對二！
……
勁氣橫空掃蕩，破門而出，在須臾間穿過紛亂人群奔出一二十丈遠，凌珊回頭掃了一眼，人影幢幢，但仍有那么些許空隙，就算在這短暫的回眸瞬間亦足以讓她看清不短的距離，從中未見到誰追來。
回過頭來，繼續(xù)飛離，看著余光中兩邊不斷倒去的人影，心中尚且?guī)追肿缘?“那邊看來是斗上了，沒有白瞎我拿錢砸人的一番苦心，哈哈，不錯不錯。”
自得間，腦海中又突然靈光閃過，不由一頓，飛奔的步伐停了下來，微笑的臉上垮下，悲聲道:“啊，我的大黑……還有我的玄鐵……忘拿了……”
被她拖著緊隨其后的明月天隨之而停，冷冷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并直接反拉住她，徑自拖向城外。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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