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崔夢章再不情愿,晚回去將在長公主府遇見柳青池的事說給裴正穩(wěn)。
“柳家啊,難為他們還記得這個約定。”裴正穩(wěn)捏捏眉心,半晌才從記憶深處翻出陳年舊事,連帶著翻出了被時光遺忘的那個女人,依稀想起她的笑容,拉著他布置裴家別院。
回想的都是瑣碎的事,裴正穩(wěn)眼角微微彎起,含著微不可察的笑意。
崔夢章一直注視裴正穩(wěn),沒發(fā)現(xiàn)他的笑容,但見他神思不在她說的這件事,想出了神,直覺告訴她,裴正穩(wěn)可能想到元夫人,裴朔的生母韋氏,她抿了抿唇。
裴正穩(wěn)只想了一小會,回神速度之快讓崔夢章來不及收好不悅的情緒,被他看了正著,裴正穩(wěn)的瞳孔映著崔夢章愕然的表情,他說:“當(dāng)年那位夫人情緒不太好,擔(dān)心腹中胎兒不被柳家所喜,憂思過重,韋氏為了排解她的情緒,才說若她生的是男孩,則結(jié)為兄弟,讓裴朔照拂,若是女孩,則結(jié)為姻親。”
“后來韋氏身故,我們與柳家就沒有了來往直到你提起。”
崔夢章本不高興裴正穩(wěn)還惦念已故的韋氏,但后面他回神極快又讓她心涼,這個男人對裴朔生母都這般涼薄,沒有緬懷之情,那換到她身
不能再想下去,她強(qiáng)迫自己去想裴正穩(wěn)的話,聽來奇怪,為什么在韋氏病逝之后兩家人斷了來往?
很快她又想起,韋氏下嫁裴正穩(wěn),當(dāng)年京城轟動一時。京兆韋家即便沒落,但依然頂著世家的名頭,高門千金下嫁給當(dāng)時還不是開國侯、軍漢的兒子,在世家看來朱門硬跟竹門做配,是件羞恥的事,哪怕沒過多久,裴正穩(wěn)跟對了人,封狼居胥,成了開國侯,泥腿子終究是泥腿子,沒了韋氏從中周旋,柳家看不開國侯府。
柳家清高又要臉,即便沒落都要打腫臉充胖子。現(xiàn)在卻由已經(jīng)出嫁的柳青池厚著臉皮來求,莫非是柳澄心,或是柳家這一支的處境不太妙,急著找靠山?
“那我去拒了?”崔夢章的念頭在心繞了又繞,問他意見。
“你主持中饋,家里的事你來決定就好。”裴正穩(wěn)說道,有話在嘴邊說不出來。
崔夢章吹熄蠟燭躺下,快睡著時,身邊人的聲音好像從遠(yuǎn)方傳來:“要是柳家把那個小姑娘給帶來,你讓裴朔去相看一下合不合心。”
“”
第二天,崔夢章就給柳家下了帖子,邀請她們春分之后一起前往曲波亭賞海棠,很快就得到柳家的回應(yīng)。
裴朔對此一無所知。
過了春分之后,裴朔便數(shù)著日子過活。
春分、清明、清明再過五天就是三月三!
屆時他又長了一歲,距離行冠禮還差兩年,而阿瑤也到了及笄的年紀(jì)她的生辰是何時?
要怎么悄無聲息地讓阿瑤知道他生辰在巳節(jié)當(dāng)天呢?
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忍冬看著自家少爺自言自語,背得不是孔孟之道,而是意歌潭州逢良人、張生彩鸞燈傳之類的話本,嫌棄書生們搭訕的話,又念叨阿瑤聽了這番話會有怎樣的舉動,無語翻白眼,照他說,何苦暗搓搓讓瑤柱姑娘知道,直接跟她說便是。
不是他認(rèn)為,他們這位少爺這般含蓄不明示,阿瑤姑娘未必知道他想表示的中心思想是“給他準(zhǔn)備一份生辰禮物并和他一起過生辰”,到時候兩個人尷尬多不好。
裴朔還在那糾結(jié)遣詞造句。
忍冬越聽越牙酸,實在忍不住了,抬腿就走。
小白蛇在墻角盤成蚊香圈,見忍冬閃人,游弋過去,在他抬腳出書房時彈跳掛在他的袖子。
忍冬:“咦,怎么感覺袖子有些重?”
他停下抓起自己的袖子,小白蛇已經(jīng)機(jī)智地溜到他袖子里藏好,不叫忍冬發(fā)現(xiàn),忍冬百思不得其解,繞繞頭往阿瑤家去。
二月的蜆子、河蝦,個頭小小,晚回家做韭菜花炒河蝦和韭菜炒蜆子。
阿瑤趁天微亮去魚市買來這兩樣,回家補(bǔ)眠直到外頭的陽光照進(jìn)窗欞起來摘了菜葉子喂鵝,在附近溜了一圈狗,給田里灑水,灶的紅糖饅頭蒸熟,就著一碗甜豆?jié){,她才去孫娘腳店。
忍冬撲了個空,只好在她家門外的大樹下等待。
“你是哪家的?”附近的人見她們聚集的大樹下坐了個眼生的小廝,便問。
“我是來找人的。”忍冬自覺挪開位置,自己到一邊等阿瑤。
但是還是有人不想放過他,繼續(xù)追問:“你找誰?看著眼生,以前沒見過你。”
“主人不在家,我在這里等等。”忍冬不欲多說,抱歉笑了笑,始終沒搭話。
“哼!”那夫人眼睛一轉(zhuǎn):“就是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你是不是找那戶叫瑤柱的小丫頭?你找她有什么事,我跟她熟得很,你跟我說,我給她托話。”
忍冬眼觀鼻鼻觀心,就是她猜對了他也不會搭理。
“說不準(zhǔn)是有什么齷齪事不想讓人知道呢。”那婦人悠悠講道。
忍冬皺起眉,這個女人太聒噪。
“嘶”
小白蛇忽然從忍冬衣領(lǐng)身后探出頭,張開嘴露出尖牙,嘶嘶威嚇。
說著風(fēng)涼話的女人渾身一僵,尖叫拔腿就跑:“媽呀,蛇啊!”
忍冬聽見蛇的聲音同樣也是渾身肌肉緊繃,聲音在頭方發(fā)出,衣領(lǐng)好像有點涼颼颼的,滑溜溜的出門前感覺的重量有了解答:“那個,威武的白大爺,您能不能從小人的脖子離開?”
“忍冬?”
嗖的一下,脖子后的涼意好像沒有了,忍冬摸摸脖子,松了一口氣,蛇大爺已經(jīng)從他脖子離開。雖說這位蛇大爺據(jù)說不咬人,但是他還是害怕它忽然覺得他的脖子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就來一口,到那時可出師未捷身先死,冤啊。
“真的是你啊忍冬。”
阿瑤遠(yuǎn)遠(yuǎn)看著背影覺得熟悉,試著喊了一下,對方好像有點反應(yīng)轉(zhuǎn)過身來,不過他方才頭那是白色發(fā)帶嗎?還是她眼花看錯了,但是對方的身份她沒看過,是裴朔身邊的小廝。“好久不見了。”
“瑤瑤柱姑娘,好久不見,請問現(xiàn)在方便說話嗎?”
阿瑤也知道這里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請跟我來。”
把忍冬請到家,沒關(guān)院子門,請他在金桂樹下的石桌椅休息,給他泡了茶,“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的,少爺?shù)纳皆谌氯M菚r候你能給他做好吃的。”忍冬撓撓頭,還想多說,渲染一下他們家少爺是個沒人疼的小可憐,話還沒出口呢,阿瑤撲哧就笑了出來。
“我知道了,這話不是他讓你來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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