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城靠著墻壁，眼神中既有震驚、憤怒，也夾雜著幾分懊惱。

    他竟是小瞧了她。

    “你給我等著！”打不過，自然不能繼續待在這里丟人現眼了。蒙城匆匆落下一句狠話，便帶著人馬倉皇而逃。

    “你比我想象中要厲害得多。”鄭凜轉動輪椅來到無殤身邊，客觀地評價道。

    “沒有。”無殤搖頭否定，“我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厲害。”

    如果她真的足夠厲害，蒙城又怎么會有膽量堵截她？

    “回去吧。”無殤緩緩推動輪椅，走出寂靜無人的巷弄。

    “這些機關，都是你布置的？”

    “嗯，都是一些小機關，留著給你防身用。”輪椅的每一處構造都是她精心設計的，尤其是針對斗氣的短箭，就是為了應對像今天這樣的突發狀況。

    “……之前，是我誤會你了。”鄭凜的語氣帶了點自責。他一開始還覺得，無殤讓他坐輪椅，是對自己的一種輕視。沒想到，卻是為了保護他。

    “沒關系，換做是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

    不知為何，無殤有種莫名的直覺，經過這次一行，鄭凜留在天行醫館的時日不會太多了。也許是他的身份，也許是別的因素。

    晚上醫館關門以后，無殤一個人待在屋頂上的時間越來越長。

    雙手抱膝坐在屋頂上，愣愣地望著夜空出神，想很多事情。有的已經發生，有的正在發生，還有的，已經預見了即將運行的軌跡。

    一縷夜風無聲無息吹來，無殤向后仰躺，閉上了眼睛。

    夜風中藏著一個黑影，隱匿氣息的本領還不賴，至少無殤得用神識仔細探查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沒有惡意，找的人也不是自己，無殤索性一直閉著眼，不去管他。

    黑影伴著風，經過無殤身邊，微微停頓了一下。見她沒有任何反應，才放心大膽地潛入后院，找到此刻還未就寢的鄭凜。

    “參見殿下。”在鄭凜面前，黑影老老實實現身，平凡無奇的面孔，難以想象擁有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潛行本領。

    “免禮。”鄭凜坐在床沿，咳了兩聲，拿出一封用蠟封好的信，“把這封信交給九卿，其他的她會看著辦的，你就不用再過來了，免得被人發現。”

    “是，殿下。”黑影恭恭敬敬回應道。其實他對于自己的身手還算自信，一般人不可能察覺到他的蹤跡。雖然剛剛在屋頂有短短的一瞬間感覺到有人在窺視他，但是這個想法一誕生就被他立馬否決了。他的實力在崛州主城都排得上名次，更何況在常陰鎮這樣的小地方，不可能有人會發現他。

    不過凡事都有意外，尤其是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正是由于他們的疏忽才讓殿下淪落至此絕境，還是謹慎為好。

    “殿下早點休息，屬下告退。”

    “等等——”鄭凜叫住他，“還有一件事。”他忽然轉頭看向窗外，夜色下的櫻花樹看起來有些模糊，連同他的情緒一起模糊在黑夜里，“幫我調查一個人，最好不要驚動她。”

    一個身手過人、醫術超群的年輕大夫，同時還精通機關要術，加上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冷靜沉穩，這樣的女子，他實在是不得不好奇。

    又一陣夜風吹散了屋頂的落葉，無殤知道，是黑影離開了。

    屋子里傳出鄭凜壓抑的咳嗽聲。盡管他已經竭力壓低了聲音，在這樣夜深人靜的夜晚，難免顯得突兀清晰。

    “唉……”無殤深深地看了一眼天邊閃著微弱光芒的帝星，似認命般地輕輕嘆息。

    “咳咳。”鄭凜按著胸口，大口地呼吸。

    房門被人用力推開，一道纖細的身影慢慢投射在屋內的墻壁上，帶進來少許清涼的空氣。

    “無殤？你怎么來了？”

    無殤不發一言，徑直走到床邊，飛快地封住他胸口的幾處關鍵穴位，然后皺眉喝道，“不是叮囑過你不可以強行運氣嗎？！還嫌自己命硬是不是？”

    鄭凜知道是自己理虧，又咳了幾聲，不敢解釋。

    無殤一邊給他順氣，一邊安撫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傷。”

    “可是三天以后，我就要離開了。”

    無殤詫異地看著他，摘了青銅面具，他的臉色依舊可怖，毒素的累積使得整張臉皮像是一層枯老的樹皮，唯有那雙狹長尊貴的丹鳳眼，還在倔強地熠熠流光。

    “你先睡吧，明天我再來看你。”無殤扶他躺下，掖好被角，把安神香點上，看著他合上雙眼進入睡眠狀態，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她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在櫻花樹下坐了好久。

    夜色濃重，伸手不見五指，她攤開雙手，放在青石桌上，心中糾結了好一會兒，終于在心底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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