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一身素服，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都有誰來過了？五哥怎么樣？昨天說二伯和三哥沒在府上，找到?jīng)]有？”
“來過十來個人，都是二老爺，三老爺，和五爺、六爺?shù)耐牛瑒e的，都還沒來。五爺還好，二老爺找到了，三爺還沒找到，大夫人已經(jīng)打發(fā)了十幾個人出去找了。”郭勝語速極快，上個臺階的功夫，已經(jīng)說完了。
“你也讓人去找找，得趕緊把他找回來。”李夏上到臺階上，最后吩咐了句。
郭勝在門檻外止步，垂手答應(yīng)。
李夏進(jìn)了靈堂，先上了柱香，嚴(yán)夫人忙站起來，帶她進(jìn)去成服。
“我讓郭勝也去找老三了。”李夏上前扶著嚴(yán)夫人，低聲道。
嚴(yán)夫人瞥了眼昏頭昏腦歪在靈前的二老爺，“他也是剛找回來，你看看，酒都沒醒。”
李夏嗯了一聲，一眼沒看李學(xué)玨，兩個人幾步轉(zhuǎn)進(jìn)旁邊的廂房，婆子丫頭早就等著了，忙上前侍候李夏換了孝服。
換好衣服，李夏吩咐端硯，“請五爺來。”
端硯垂手退出，李夏轉(zhuǎn)向嚴(yán)夫人，“是不是把二哥也叫過來？翁翁和太婆一塊兒走了，大伯必定要回來奔喪的，大伯在秦鳳路任上……”
李夏話沒說完，被緊步趕到門口稟報(bào)的婆子打斷，“大夫人，莫先生來了，五爺吩咐趕緊稟報(bào)您。”
“莫濤江？”李夏脫口問道。
“是。”婆子垂手答道。
李夏看向嚴(yán)夫人，嚴(yán)夫人揮手屏退婆子，看著李夏，臉色晦暗，“你知道看到的，肯定比我多，也不用我多說。你大伯。大哥，還有你二哥，唉。”
嚴(yán)夫人低低嘆了口氣，李夏往前半步，握住嚴(yán)夫人的手，嚴(yán)夫人心里一酸，連眨了幾下眼，也沒能把眼淚眨回去。
“我也不知道怎么說，你大伯一直雄心勃勃，不是現(xiàn)在，從年青的時候就這樣，這十來年，你和你五哥六哥一年比一年強(qiáng)，你大伯高興得很。”
頓了一會兒，嚴(yán)夫人才接著道；“可你大哥，二哥他們，我知道他們沒出息，可畢竟，你大伯不死心，我……前些年是有些不死心，可現(xiàn)在，你大哥不在京城，就不說他了，你二哥當(dāng)這個太子屬官，我不只一次跟他說過，太子雖然是太子，可皇上春秋正盛，當(dāng)了幾十年太子，最后就是個太子的，史書上多得很，咱們家犯不著湊這個熱鬧，可你看看。”
嚴(yán)夫人長嘆了口氣，“你二哥說，他給你大伯寫了信，你大伯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jī)會，這信，他是背著我寫的，我生了三個兒子，就你四哥肯聽我?guī)拙湓挕Ｄ愦蟛且患抑鳎瑥男浩穑彤?dāng)家作主慣了的，你大哥二哥有你大伯當(dāng)家，我都說不上話，朝廷的事，我知道的少，更看不真切，該怎么辦，你作主吧。
從前，你大伯總想把咱們這伯府再延一代，那時候，我嘴上不敢說，心里……”
嚴(yán)夫人一臉苦笑，“是人都會做美夢。那時候我沒敢想過伯府再延上一代，我只想著，你大哥二哥，和你四哥中間，能出一個進(jìn)士，象你大伯大約是不能了，到末后，能熬個從三品，這個家，也算能撐起來了。往后一代，能出一個兩個出息的，我看到孫子，也就夠了。
可現(xiàn)在，人這心，太高太大，不是福，是禍。我不敢多想，能平平安安都保住命，就是天大的福份了。”
“大伯娘放心，我必定盡力。”沉默片刻，李夏低聲道。
“好，”嚴(yán)夫人臉色微白，嘴唇輕輕抖動，低低應(yīng)了聲。
她說盡力，只是盡力，只說了盡力。
嚴(yán)夫人往靈前回去守著，過了將近兩刻鐘，李文山和李文櫟才一前一后進(jìn)了廂房，落后兩人兩三步，李文嵐也跟了進(jìn)來。
看著兩人進(jìn)來，李夏忙起來，曲膝見禮，“勞動二哥，實(shí)在不敢當(dāng)。”李夏先看著李文櫟說話，“是丫頭沒說清楚，勞動了二哥。我沒什么事，前兒在婆臺寺，聽說阿娘夜里睡不踏實(shí)，子時前后容易醒，太醫(yī)院有位胡太醫(yī)，聽說診這個極好，我問問五哥聽說過沒有。”
李文櫟聽李夏這么說，明顯松了口氣，拱了拱手，“沒事就好。那我先去前頭了，莫先生說，江大公子一會兒要過來吊唁，九妹妹……”
李文櫟帶著幾分說不清的表情看著李夏，李夏忙搖頭道“我一會兒就得走，婆臺寺那邊的超度法事，王爺去了江南，我得看著。”
“那好。”李文櫟神情輕松，轉(zhuǎn)身剛要走，又叮囑李文山，“別多耽誤，人都要來了，前頭沒人不行。”
“二哥放心。”李文山欠身答應(yīng)。
李夏看著李文櫟出門走遠(yuǎn)了，看了眼李文嵐，示意他走近些，聲音落的很低，“莫濤江來干什么？”
“說了大伯守制的事。”李文山擰起了眉頭，“說是太子的意思，大伯守著秦鳳路，原本他的打算，是一定要奪情的，等過了年，調(diào)回京城入六部，如今太婆和翁翁同時走了，再奪情，就有損大伯的聲譽(yù)，說是太子的意思，讓大伯回京奔喪，越快越好，先把二老送終入土，之后，再奪情起復(fù)，說是太子的話，朝廷正是用人的時候，要委屈大伯了。”
“咱們家什么時候跟他們這么親近了？”李文嵐神情有幾分忿然，剛才莫濤江說話時，他也在，當(dāng)時就不高興，不過沒敢表露出來。
“你少說話。”李文山訓(xùn)了李文嵐一句。
“分家的事，不能等到大伯回來。”李夏眼皮微垂，沉默片刻道，
李文山一個怔神，沒等他說話，李夏接著道；“大伯回來，說不定這個家就更分不成了。這事你不用管，我來安排，你和六哥趕緊到前面去吧，五哥留心些二哥，跟緊他，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都要知道，還有六哥，五哥留神不及的地方，六哥要留心。”
“好。”李文嵐答應(yīng)的極其干脆，“阿夏，祖父祖母他們剛走，咱們就分家，是不是不大好？”
“你放心。”李夏沒多說，隨口應(yīng)了句，推著李文嵐，示意他趕緊跟李文山回去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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