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當(dāng)哈金斯再次出現(xiàn)在托德面前的時候，這個有些發(fā)福的中年男人似乎做好了覺悟。

    托德晃了晃手中的一疊紙，朝哈金斯說道：“坐下來，我有些問題要問你。”

    哈金斯坐在沙發(fā)上，長吁了一口氣。

    “根據(jù)這份調(diào)查報告，在泰羅城之戰(zhàn)爆發(fā)的一個月前，你恰好就在城中？”

    “是的，陛下，我去泰羅城是為了參加一場朋友的婚禮。”

    “盧梭.柯萊恩？”

    “沒錯，我朋友的名字正是這個。”

    托德看著報告：“上面說，泰羅城之戰(zhàn)開始前，你離開了城市。”

    “是的。”

    “那個時候，泰羅封城，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出，而且出城的每一條道路上，都在進行著戰(zhàn)爭，你是怎么出城的？”

    哈金斯調(diào)整了坐姿：“我花光了當(dāng)時身上所有的錢，買通了一個守門的長官。趁著深夜，換上一套神職人員的外套，才逃出城外。”

    “出了城，我沒有選擇向西走，而是先是向東，繞過半島，再從海岸地區(qū)，回到了銀環(huán)城。”

    托德看向哈金斯：“時間點把握的很好。”

    哈金斯沉默不語。

    “在暮西遠征軍進攻泰羅城之前，城中有許多傳言，說遠征軍是由怪物組成的，一旦城池被破，必會進行屠城。”托德慢慢說道：“其他人或許會相信這些傳言，但你應(yīng)該不會。”

    “是的，陛下，我清楚坎伯蘭大人的為人，也深知騎士團的品格，他們是絕對不會那樣做的。”

    托德將報告放在了桌上：“那樣就很奇怪了，那個時候的你，明知道留在城中比冒險逃離要更加安全，為什么一定要執(zhí)意離開呢？”

    哈金斯用力嘆了口氣：“陛下，用語言表達或許會過于蒼白，我愿意向您展示我的靈魂。”

    托德想了想，揮手打開了靈魂空間。

    再一次回到靈魂空間中的研究所會議廳，哈金斯用手撫摸著真皮辦公椅的坐墊，深深吸了一口氣：“很久沒來了。”

    從冰柜里取出一聽啤酒，隨手丟給哈金斯，托德坐在椅子上說道：“別站著，坐下來。”

    掀開易拉罐的蓋子，聽著罐體上傳來的清脆響聲，看著不斷泛出的啤酒泡沫，哈金斯?jié)M足的說道：“有時候，外面的世界會給我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說說吧，那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哈金斯喝下一口啤酒，接著說道：“就在我決定離開泰羅城的一周前，我在城里遇見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說完這話，哈金斯將自己的記憶推到辦公桌中央的全息投影上。

    泰羅城，謝德利大街，黑色瘟疫爆發(fā)一周前。

    “今天的價格又漲了？”

    哈金斯看著面包店外的價格立牌，無奈的說道：“半個月里漲了十倍。”

    店老板看上去也是一臉苦相：“入城的每條路都被封鎖了，糧食運不進來，再這樣下去連小麥粉我都要斷貨了。”

    哈金斯嘆口氣，挑了幾個稍小一些的灰麥面包，付錢打包帶走。

    謝德利大街原本是泰羅城貴族區(qū)里一條繁華熱鬧的街道，現(xiàn)在卻人煙稀少，雜物滿地。

    放眼望去，沿街的商鋪只開了兩三家，其它大多都是緊閉大門。

    哈金斯順著街道向前走去，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卻讓他皺起了眉頭。

    一隊穿著灰袍的教會慕道徒，推著一輛囚車向著大廣場的方向走去。

    囚車中坐著一名早已絕望麻木的女人，渾身上下都是血跡，嘴里發(fā)出含糊的嘟噥聲。

    隊伍首位的黑衣神父，一手舉著十字架，一邊大聲說道：“天父的威能洗滌著世間的一切罪惡，邪教信奉者、惡魔異能者、心志不堅者、誹謗教會者，終將遭受烈火的懲罰！”

    發(fā)現(xiàn)神父投來的視線，哈金斯緩緩脫下帽子，咬著牙低下了頭。

    神父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失去了興趣，繼續(xù)順著大街向前行去。

    哈金斯看了一眼前行的隊伍，低聲說道：“黑夜總會逝去。”

    穿行過大街小巷，哈金斯來到一處低矮的民房前，輕輕敲了敲房門。

    打開房門的是一位老婦人，她看見哈金斯，微笑著打開房門，連忙催促后者進來。

    哈金斯走進屋，將手中的灰麥面包遞給了老婦人，徑直走向里屋。

    最靠內(nèi)的房間是一間臥室，十五平米見方，除了一張床再無別的家具。

    哈金斯走到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的年輕人，輕聲說道：“盧梭。”

    年輕人氣息虛弱，嘴唇發(fā)白，一條腿被夾板牢牢的固定住，身上的衣服還隱約能夠看到漂洗過后的血漬。

    年輕人想要坐起來：“哈金斯大人……”

    哈金斯伸手止住對方的動作：“不要浪費體力，這幾天的口糧我已經(jīng)交給你的母親。”

    年輕人面露感激，重重的點了點頭：“大人，當(dāng)初如果我沒有邀請您來參加我的婚禮，您也不會置身險地。”

    “這不是你的錯。”

    盧梭面有愧色：“事實上，如果不是我們這幫人，在暮西城那次事件中拖了您的后腿，您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圣王的親信。”

    說起此事，哈金斯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痛苦。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辜負了圣王的信任，他沒有懲處我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惠，和你們并無關(guān)系。”

    “大人……”

    哈金斯擺擺手：“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問你，今后你打算怎么辦？”

    “今后？”

    “是的，泰羅城必定會被攻破，是時候為以后做打算了。”

    “城內(nèi)還有數(shù)萬人的守軍……”

    哈金斯加重了語氣：“泰羅城肯定守不住……”

    盧梭沮喪的拍了拍腿：“我結(jié)婚的那天，那群教會的混蛋，說我既然是從暮西城遷徙過來的，那么一定是通敵的間諜。他們折磨我，拷問我，把我丟進牢獄中等死，如果不是您來救我……如今，我再也無法下地行走了，今后我還能做什么？”

    哈金斯摸著盧梭的頭：“生活總是要繼續(xù)下去的，想想你的母親，她未來還指望你去照顧。”

    盧梭抬起頭：“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已經(jīng)為你想好了一個營生——開旅店，我在銀環(huán)城就開了一家，生意還不錯，我也算有了些經(jīng)驗，但關(guān)鍵問題在于——選址。”哈金斯用手指了指戶外：“在舊貴族領(lǐng)的米德邁街區(qū)，有一棟原本屬于齊克爾伯爵的大宅，你有印象嗎？”

    盧梭有些迷惑：“齊克爾伯爵？”

    哈金斯解釋道：“齊克爾伯爵因為被人舉報涉及新教崇拜，整個家族上至七十余歲的族長，下至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總共一百九十余人，全部被異端裁判所逮捕。這些人進入裁判所監(jiān)獄之后，再也沒有出來，他的大宅也就空了下來。”

    哈金斯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道：“現(xiàn)在，那棟房子，又有個新的名稱，叫做教區(qū)第六臨時停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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