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德加奇怪的視線下，托德?lián)炱鹆艘粔K放置在露天空地上的礦塊。
從外形看來，這些不像是經(jīng)過洗選后的礦石，倒有點像是火煉法后的廢棄物——礦渣。
一名滿臉炭灰的冶煉學(xué)徒在工匠的授意下，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走向了拿著礦石反復(fù)觀察的托德。
“大人，我們這些卑者，能為您做些什么？”
聞言帶著些許驚訝，托德看向面前這個彎腰低頭與自己同齡的孩子，意識到對方如此恭順，多半是因為身上的這件僧侶服。
皺了皺眉頭，看了眼胸前的十字架，新手僧侶拼命回憶著曾經(jīng)看過的西方宗教作品，用著盡量合理化的語言讓對方不起疑心：“作為天父授權(quán)行走于大地上的布道者，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噗！
身后傳來了埃德加嘴巴嗆風(fēng)的聲音。
托德的額頭有冷汗滴落，好在面前的工匠學(xué)徒并沒有什么異樣的神情。
舉起了手中的礦渣，托德問道：“這些東西來自哪里？”
學(xué)徒恭敬的回答道：“北石礦場，作為銀環(huán)王國給予修道院的贈禮�！�
“北石礦場？”
“是的，聽聞那里的礦坑產(chǎn)出銀礦石�！�
沉吟了片刻，托德利用自己的透視，穿過礦渣的表面，看著其中點點閃爍的銀光，略有所思的問道：“我問你，北石礦場煉銀采取的可是『灰吹煉銀法』？”
“灰吹煉銀法？”
看著對方不解的神情，他摸了摸腦袋，向?qū)W徒解釋起前世『灰吹煉銀法』的大概流程。
所謂『灰吹煉銀法』，就是一種分離銀鉛的方法。銀礦一般含銀量很低，煉銀的技術(shù)關(guān)鍵是如何把銀富集起來。由于鉛和銀完全互溶，而且熔點較低，所以煉銀時加入鉛，使銀溶于鉛中，實現(xiàn)銀的富集；然后吹以空氣，使鉛氧化，入爐灰中，使銀分離出來。
說起來很簡單，但在前世中，灰吹法又細(xì)分為多種類別，光是歐洲中世紀(jì)，就有英式灰吹法、德式灰吹法、風(fēng)盤灰吹法、模板灰吹法等近十種。
托德才解釋了一小半，忽然一雙大手在他面前出現(xiàn)，死死捂住了滿臉驚詫學(xué)徒的耳朵。
一張黝黑的臉龐出現(xiàn)在了僧侶的眼前，溝壑密布的面容上透露著緊張和不安，這個看上去年約五十的老工匠壓低了嗓音，朝著托德低聲說道：“大人，請您隨我來�！�
被領(lǐng)入了一間工作室，坐到了一張木椅上，看著閑雜人等被老工匠統(tǒng)統(tǒng)趕了出去，只剩下一個人跟著自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jìn)來。
埃德加這個小子，臉上掛著毫不在乎的神色，走進(jìn)房門后找了一個干凈的角落，斜靠著墻壁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這讓托德腦門上浮起一條條黑線，心中暗暗罵道，知道你個混蛋是他們派來監(jiān)視我的，但天底下哪有你這樣明目張膽的監(jiān)視？可以請你躲在暗處低調(diào)的觀察我嗎？
老工匠關(guān)緊了房門，揮手驅(qū)散了窗戶旁好奇的學(xué)徒，恭順的站立在托德面前，小心說道：“大人，您會害死我們的�！�
睜大了眼睛，僧侶不解的問道：“嗯？這話是什么意思？”
將掛在脖子上的布巾取下，擦了擦額頭，老工匠咽了咽口水：“您剛才所說的『灰吹法』，我雖然沒有聽過這樣的名稱，但相似的煉銀術(shù)，我倒是略有耳聞。這種煉銀技法被稱為『納撒尼爾銀鉛術(shù)』，大致的流程與您所說的差不多，但詳細(xì)工藝只有王室工匠才有資格接觸。但在這樣的場合隨意說出這些，對您和我們這些人會很不利……”
看著面前的男人，一邊說一邊隱晦的用手指了指頭頂，托德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這實在是很郁悶的事情，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前世里『灰吹法』公元前2500年就已經(jīng)由占星師發(fā)明了，怎么在這個世界里，居然還被皇家當(dāng)做寶貝設(shè)置了『技術(shù)壁壘』？
心里是這樣想，但嘴上還是要讓對面的人知道自己并無惡意。
托德說道：“原來是這樣，這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得知面前的僧侶并不是有意為之，老工匠明顯松了一口氣，將手間搓弄拉扯的布巾垂到了腰間，嘴上說道：“大人毋須自責(zé)，您是天父的代言者，自然不會在意這俗世間的事物�！�
“你的名字是什么？”
“艾登，艾登.柯姆，大人�！�
“艾登，我需要問你一些問題�！�
“大人，只要您問，我知無不言�！�
利用透視異能看著其中帶著金屬光澤的顆粒，托德說道：“我聽說，這些東西來自北石礦場？它們不太像是剛開采上來的礦石�！�
看了眼僧侶手中的礦渣，老工匠接上了話題：“大人，如您所說。這些是北石礦場提煉白銀后的廢棄物。”
“為什么銀環(huán)王國要把這些廢料贈送給修道院？”
或許是錯誤理解了對方的問話，艾登連忙擺手說道：“大人您可能誤會了，銀環(huán)王國送來這些，絕無羞辱和貶低的含義。這些雖然是提煉白銀后的廢棄物，但它們依然有著很高的價值。經(jīng)過火冶法，獲得的鉛水，是修道院所使用的鉛筆和屋頂?shù)闹匾牧蟻碓础！?br />
真是浪費，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托德又問了一個關(guān)鍵問題：“像這樣煉銀之后的礦渣，這里有多少？”
老工匠抬起頭，疑惑的回答道：“要多少有多少。每年送來的這些礦渣，根本就用不完，有一大半都拿去填山了�！�
心中喜悅不已，臉上波瀾不驚。托德一邊盤算收益，一邊微笑著說道：“艾登，如果我告訴你，現(xiàn)在有一個機(jī)會，你可以為天父貢獻(xiàn)一份力量，你可愿意？”
掏出并握緊了服袍下的十字架，老工匠十指交叉，閉上眼睛深深彎下腰去：“我愿意為天父付出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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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不需要承諾，會支付他報酬�！�
聽見身旁埃德加的話，托德聳了聳眉頭。
他知道這個小子說的沒錯，也知道老工匠的信仰足以促使他無償勞動并不求報酬。但前世社會中，契約精神、按勞分配和雙贏共利這三大資本市場思維已經(jīng)深深烙印入了這個靈魂。再說了，對比起接下來收取的暴利來說，給予工匠的報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帶著難得的好心情，托德張開了右臂，一把攬住了埃德加的肩膀，看著對方臉上的細(xì)小雀斑，輕輕問道：“你想天天吃肉嗎？”
本來還掙扎個不停的小家伙，聽聞此言，頓時忘記了所有不快，眼睛一亮，忙不迭的點起頭來。
“你想穿上新衣服嗎？”
點頭。
“你想不用勞作，天天睡到天亮嗎？”
拼命點頭。
托德對著埃德加張嘴笑了起來，露出了兩排牙齒。
“相信我，這些很快都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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